程辰
這個題目有點大,其實我要說的,只是一些零碎的感想,像一斑之于全豹,像水波之于河流,可能不切題,但也不會走題。
歷代有關鎮(zhèn)江與揚州的詩詞層出不窮,有關揚州的名篇佳句往往偏于整體,比如“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比如“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比如“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lián)P州”。提到鎮(zhèn)江倒是點評具體的名勝為多,比如“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比如蘇東坡《游金山寺》:“中泠南畔石盤陀,古來出沒隨濤波。”又如蘇的另一詩作《游竹林寺》:“行歌白云嶺,坐詠修竹林。風輕花自落,日薄山半陰……”這現(xiàn)象不是偶然,跟它們給人的大致感覺有關。
有一種說法,鎮(zhèn)江“南城北相”,揚州“北城南相”。意思是鎮(zhèn)江雖在江南,卻有北方城市的風貌;揚州雖在江北,卻是一派南方城市的神韻。
鎮(zhèn)江是我的故鄉(xiāng),但我和揚州也緣分非淺。大學時我和同學到揚州一日游,隨處可見小橋流水,柔麗秀婉。新建筑也大多仿古以求風格上的統(tǒng)一,古建筑也維護得很好,全無半分衰頹之象。新新舊舊的建筑群不僅彼此不沖突,還與齊整的綠樹、如茵的芳草、似錦的繁花織成一片斑斕。我們附庸風雅,口占一絕:“河水晶晶草色清,秀木翠翠花影沉”——水平有限,不過整個城市就像一座鶯聲燕語的公園,那是毫無疑義的。大家游瘦西湖、逛大明寺,在何園、個園流連忘返。連公交車站的站臺也具匠心:木制,樸拙,古風撲面,是十里長亭,又是道邊驛站。凡此種種,那些形于外的雅致讓我們立刻喜歡上了這座城市。
與之相比,鎮(zhèn)江的好處不是這么一目了然。它是要慢慢品、慢慢嚼,一點一點,細水長流,它散發(fā)的是別樣的魅力。同是文化名城,揚州以綺麗多姿、渾然一體取勝,想到它,腦中會迅速掠過二十四橋,春水碧如藍,和那讓隋煬帝傾舉國之力也要一賞的絕色瓊花。揚州八怪的傲岸風骨對于它不如說是個意外(韋小寶是意外中的意外),最后形成一片不可分割的美好印象。鎮(zhèn)江卻以剛柔并濟、處處閃光取勝。它的景點很有趣的,都是成雙成對。金山寺有蕩氣回腸的白蛇傳說,焦山就有翰墨流芳的大型碑林;南山在竹影深處飄逸著書卷清氣,北固山就彰顯著群雄逐鹿的霸王宏圖;茅山是道教圣地,寶華山就是佛教名山……鎮(zhèn)江既有細膩神奇的情感,又有金戈鐵馬的戰(zhàn)場。
揚州顯得那么和諧,那么清明;鎮(zhèn)江顯得如此雜糅,如此豐富。人們很容易一下子就非常欣賞揚州,卻可能在一段時間的沉淀后由衷地愛上鎮(zhèn)江。
揚州出名的小吃我所知不深,三丁包子和揚州炒飯卻一定名列其中。兩種小吃賣相都很好,一看就讓人垂涎欲滴。尤其后者,紅的是胡蘿卜,黃的是玉米,金的是蛋,米粒顆顆飽滿。鎮(zhèn)江最出名的如香醋,如肴肉,如鍋蓋面,乍一看都缺少美麗的外觀,一嘗滋味卻再難放下。這過程也頗能對應人們對兩座城市的接受過程。
京口瓜洲一水問。一條長江,兩座古城。現(xiàn)在交通便利了,坐車坐船,從鎮(zhèn)到揚,還沒有大城市里坐一趟公交車的時間長。特別潤揚大橋建成,兩邊的交流就更頻繁了。
兩城的語言都比較重、比較硬,近南京方言而遠離蘇、錫、常的吳儂軟語。它們都愛好揚州評話,又一起將揚劇發(fā)揚光大。雖都以揚州命名,但鎮(zhèn)江歷來是這兩種藝術門類的重鎮(zhèn)。鎮(zhèn)江的金運貴成為揚劇界領一代風騷的大宗師,姚恭林則開創(chuàng)了“金派姚腔”。
當然還是相異的地方更多。我在開篇時說,揚州有整體感,鎮(zhèn)江處處閃光。這情形比之于文學,揚州像周作人的散文,是“通體之美”;鎮(zhèn)江像張愛玲的小說,字字珠璣。只是把揚州比作沖淡枯瘦的周氏散文畢竟不妥,把鎮(zhèn)江比作張愛玲風華流麗的小說也不全面。這倒讓我想起另一個比方,像舊戲里唱的“好有一比”——
前面提過“揚州八怪”,將其與同時代的所謂宮體畫家“四王”一對照,高下立判;鎮(zhèn)江則有中國南方最大的碑林,《瘞鶴銘》號稱大字之祖。要用一個最簡單的意象來凝練地概括揚、鎮(zhèn),莫過于說揚州如畫卷,風光絕倫;鎮(zhèn)江如書法,精華內蘊。那就恰當?shù)枚嗔恕?/p>
濟南趵突泉
濟南有泉城之稱,老殘游記作者劉鶚謂是:“家家泉水,戶戶垂楊。”泉多至難以勝數(shù),金人立“名泉碑”記述者凡七十有二。趵突泉列其中之首。趵突泉為古濼水之源。《春秋》中記有魯桓公會齊侯于濼,即指此處。泉水自地下溶洞之裂縫中涌出,泉眼有三,每秒流量可達1600升。酈道元《水經注》中稱:“泉源上奮,水涌若輪。”不過如今水勢漸小,恐系過多開采地下水之故。趵突泉水勢大小,已成濟南人關注環(huán)保節(jié)水之指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