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說不盡的你（組詩）

一

雨水，多雨的時刻

吻住黑色頭發

聲響在那個下午傳來

沉默地跳動，像一顆金色心臟

在風中絞動的雙手

像多情的手帕，這古老意象

在黃昏出現

填滿胸臆，揚長而去

二

森林般的身影里

路過一些小小的青色的鳥

你流浪得像黑森林一樣

直抵沙漠的邊緣

還沒有一個人敢不帶著水去那里

沒有一個人

即使是那種小小的

青色的鳥們

三

落日的祭祀總在這里舉行

藍色星球什么都健忘

唯獨不忘一雙眼睛

眼里有一簇小小火光

颶風吹不熄的火光

太陽在這里安心燃燒

直到成為一小塊圓形陰影，那時

我就把它擲入你湖水般的手心

四

孔雀翎在東方是一種神秘的武器

你把它覆蓋于自己的裸體

細膩健美，像一枚硬幣

寂靜地躺在這里

古銅色，白色，安憩

灰暗的閣樓，遲鈍的藍天

它們都及時錯過了

有孔雀翎的，優美的你

五

鴿子在樓邊哀鳴

伸出張望的腦袋平平無奇

這里的人，厭倦于

看到自己

因為皮扣，機殼，煙蒂，黑色墨鏡

都握在一只光閃閃的手掌里

當它翻過來

王的顏色將縱橫捭闔

六

講不出名字的花在搖曳

花瓣會在夏季飄落

年復一年

花瓣刻入地表

無數個季節后，身體

將深刻地感應

那些花瓣疊加的重量

任何物質都不能承受

七

幾年就這樣過了

那么浪子，你金色的茸毛

漂泊成性的嘴唇

位于沙漠的千丘

胡楊在此，無聲無息

月牙泉在此，無聲無息

宇宙也在此

收縮它狂暴的兩極

八

在同樣一個

黑色頭發光亮服貼的下午

黃昏提前

透過翎毛順從的模型

窺見過去和未來

武器有武器神秘的舞蹈

你有你深邃，野蠻，干燥，甜蜜的

黑風暴

九

遠方的女子

對祖母綠很執著

還有一種

是家鄉的水粉色

走！掉過頭去，面朝異鄉

就看到拉車的弗里斯蘭馬了

高大而沉默

怪異地愛著你

十

雨水，拯救記憶的是它

世間萬物總離不開的循環

收起來疊為床頭的布衫

床下的鞋底有泥

泥里有顆種子，像一只耳朵

翻來覆去聽著

直到豎起它的嫩芽

揮動雨中這小小的，金色手帕

我們看到的荊棘之花

當它生枝發芽，就已注定

細腳伶仃，站在春風的

痛楚中

就像那年我們手挽手，坐在

黃昏里，山巒傾斜

河床倒錯，一群烏鴉啪啪飛過

土壤嘭嘭地震唱著

把一種節律像今天一樣注入

日色的肌理

當天的風聲通體明亮，呼喚著我們

不能適應季節的情緒

哦，這些小情緒，像它

凌亂的枝芽，令我揪心

皮膚幼嫩，血液灌涌，紋理單薄

生長撕裂的疼不可言說

即使今天一人徘徊于此

看到巨木已成影子，石頭風化

沙土退行，水聲寂寂

我還能記起春風下河的聲音

掠起百里膻腥

是我們曾看到的荊棘之花

一片片，吻住春光的

夜鶯之歌

我們和蝴蝶

在凌亂的思路里

江水是清醒的，一陣陣拍來

像在撫摸自己的骨頭

又似隔山的碎石，充斥了對岸

我們在此岸，像兩只

被風耽誤的蝴蝶，不斷退行

退行，退行

退行到有廢棄鐵軌的地方

那里煤渣車，土渣車，紅磚車，建設在

轟轟烈烈地進行

而天藍得可怕，它鼓起嘴

吹著云，那是更多的可怕蝴蝶

我們揮揮手，它們也不動

像鐵軌一樣重

世上的情誼

都像這藍白交加，一樣哀傷，一樣重

愛的琴曲

誰的手指驅使著鍵盤

彈出那個午后

蜂蜜一樣的山川，云氣

深谷里你的低語

誰的指尖如發燒的泉眼

在緩緩淌著

足以

把今天的我燙壞

（責任編輯 徐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