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令儀最近碰到了點煩心事。
相信每個班級中都有這樣的人:相貌平平、成績平平、人緣平平。李令儀就是這樣的人,在班里普通到幾乎透明,一襲厚厚的劉海兒長年蓋過眼睛,沒擔任過班級干部,也從不逃課打架、早退遲到。她覺得自己當“透明人”的日子簡直是美哉。這樣的人,按理說應該最不喜歡出頭的。但李令儀要做了,做的還是在全校人面前出風頭的“大事”。
“那個二貨林千倬,怕不是腦子進水了!”李令儀手里拿著下個月班級參加學校跨年聯歡會人員的名單,看著上面自己的名字,恨得牙根癢癢。
事情發生在昨天下午的班會上。班長林千倬坐在班主任的座位上,一只手拿著跨年晚會的報名表,另一只手輕輕搭在桌子上,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敲打著桌面。一頭干凈利落的短發,兩道英氣的劍眉下竟是一雙狹長的桃花眼,溫柔的眼神,讓人想一頭扎進他眼中的湖泊,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可偏偏是生了這樣一副好樣貌的人兒,性格卻奇怪得很。成績樣樣出色,每次考試都是榜上有名。但說他是個好學生,他卻還和那些差生打得火熱,每次打架闖禍幾乎都有他,讓老師和父母頭疼不已。每當要嚴厲地批評他時,那一張好似抹了蜜的小嘴,一張一合,又將人哄得明明白白,再生不起他的氣來。
“現在大家來一起商量這次參加跨年聯歡會的人選吧。”這磁性低沉的聲音不大,但同學們卻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吵鬧。“每個班必須出一個節目,兩個人參加。同學們有沒有什么好的建議?或者,有誰想毛遂自薦?”林千倬微笑地看著大家。
李令儀覺得接下來發生的事怎么也不能跟她扯上關系,默默地從書桌里抽出沒繡完的十字繡,開始穿針引線。林千倬一下就注意到了人群中開始繡花的李令儀,一個粉筆頭“咻”地丟了過去,正中李令儀的頭頂。“這次咱們班表演節目就定三重奏,我和秦月月演奏鋼琴和小提琴,李令儀,你演奏大提琴。”
李令儀正一邊彈著頭頂上的粉筆灰,一邊怒目注視著講臺上的罪魁禍首。聽到林千倬的話,腦袋“嗡”的一聲,手一下子不聽使喚,將針扎在了自己的手指上。下面的同學們一時間也愣住了,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李令儀。
二
“令儀,沒想到你竟然會拉大提琴!平時那么低調,大家都沒看出來,你竟然還會這種才藝!”
“是啊李令儀,你可真厲害,悶頭干大事呀!”
班里這群嘰嘰喳喳的女同學一放學就圍住了李令儀,像發現新大陸一樣,開啟新一輪的八卦話題。李令儀心里堵得慌,說不出來什么,逃地似的跑出了學校。
李令儀想破了頭,也沒想到為什么林千倬的“魔爪”會伸向自己。而且,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會拉大提琴的呢?別看李令儀平時低調,卻是個實打實的才女。父母都是高知分子,常年在國外工作,李令儀也是在小學五年級才回到國內念書。人生中唯一的愛好就是大提琴了,因為性格太散漫,對學習完全提不起興趣,從小因為不認真上課不知被父母教訓了多少次。至于人際交往,更是懶得經營。在學校,每天穿著寬大的校服,厚厚的劉海兒擋住精致的眉眼。李令儀的夢想就是勵志做一條咸魚,活在自己有趣的小世界中。這次林千倬的突襲,打得李令儀措手不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千倬什么時候跟那個李令儀這么熟了?”秦月月將手里的鋼筆狠狠摔在了地上,“平時在班里悶葫蘆一個,沒想到哇。”作為班里的文藝委員,秦月月是個閃閃發亮的女孩。長相和氣質都是同齡女孩中出類拔萃的,也是老師的寵兒。而她喜歡林千倬也是全校同學都知道的事。郎才女貌的故事,大家都喜聞樂見。可惜神女有心,襄王無夢。林千倬對女同學從來都沒表現出青春期的悸動,情書收了一沓沓,禮物堆了一書桌,他從來都沒打開看過。只是一古腦的堆在儲物柜里,一封封寫滿愛意的信,堆在角落,積滿灰塵。秦月月借著處理班級事務的由頭,與林千倬走得很近,似乎大家都覺得這兩個人在一起是遲早的事。可是只有秦月月自己知道,林千倬根本對自己沒意思。
但林千倬似乎對所有女生都保持一樣態度,只對自己能夠多說幾句話,所以,自己對于他來說,是不是個特別的人呢?她就這樣抱著一絲希望,等著林千倬。可是,今天這件事,完全打碎了秦月月的幻想。她對于這個突然被林千倬點名的女生產生了一萬分的敵意。畢竟,誰又會喜歡自己的暗戀對象關注他在意的女生呢?讓秦月月很疑惑的是,林千倬到底為什么關注這個李令儀。
三
林千倬躺在床上,腦海里都是今天李令儀看著自己那驚訝的眼神。隔著她額頭上厚厚的劉海兒,林千倬也能看到她那雙小鹿般靈動的雙眼,一眨一眨地蕩漾著水波。今天的事可不是突發奇想,早在五年前,林千倬就已經認識李令儀了。
五年前,剛剛回國的李令儀就住在林千倬家對面的那條街。林千倬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午后,他在窗前,看到樓下的那個小女孩,穿著一身純白色的小洋裝,腳下是一雙白色的松糕皮鞋,頭上戴著一頂蕾絲洋帽,一雙漆黑的大眼睛,明凈清澈,燦若繁星。柔軟飽滿的紅唇,嬌俏玲瓏的小瑤鼻秀秀氣氣地生在她那美麗清純、文靜典雅的面龐上,再加上她那線條優美細滑的香腮,吹彈可破的粉臉,活脫脫一個從畫里走出來的小美人。他看呆了。就這樣,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午后,還是孩子的李令儀悄悄地藏在了林千倬的夢里。
從那天開始,林千倬就經常對著窗子外面發呆,總想著能再見這個女孩一面。直到一天傍晚,他躺在床上看書,忽然,一陣悠揚的琴聲夾雜著徐徐清風輕輕送入了他的耳朵。那美妙的琴聲似乎很遠,遙不可及,又似乎很親近,繚繞耳際。他閉上眼,感受著一串串靈動跳躍的音符輕輕滑過心田,快樂地舞動著。像著了魔一樣,他跑到窗前,看到了對面花園里,那個穿著白色紗裙的少女。
少女坐在一把很高的椅子上,懷中抱著一把大提琴,稱著她的身材更加嬌小。手中拿著弓,正緩緩拉動。悠揚的琴聲隨著她手指的動作柔瀉而出,如緩緩縈回的溪流。又如夢境中朦朧的輕紗。“夕陽的余暉灑在她的側臉,但她的光卻照進了我的心里。”林千倬這樣想。從此,他就經常趴在窗口等到傍晚,等那個女孩的琴聲響起。就這樣,三個月過去了。突然有一天,琴聲不再響起。少女搬走了。
林千倬總是能在午后想起那悠揚的琴聲,那嬌小美麗的少女。她的身影似乎一直在他的心里。即使五年過去了,高一開學的那一天,雖然她的劉海兒遮住了大半張臉,校服掩蓋了姣好的身材,可林千倬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那個在傍晚花園里拉著大提琴的少女。“李令儀……”林千倬默默地在心里念著名單上的名字,記在了心里。
四
學校的琴房里,秦月月一臉敵意,看著李令儀那眼神,似乎想把她生吞活剝了吃到肚子里,李令儀則是很無奈。“你跟千倬到底是什么關系,你們很熟嗎?”秦月月瞪著李令儀問道。“我跟他開學這么久都沒說上過一句話,誰跟他很熟啊?”李令儀不耐煩地回答,誰都知道秦月月心里那點破事,對于這種給自己胡亂樹立假想敵的傻子,她是很瞧不起的。“你撒謊!他……”秦月月的話還沒說完,林千倬就推門進來了。“你們聊什么呢?看起來挺熱鬧啊。”林千倬笑呵呵地看著李令儀。李令儀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秦月月,沒說話。秦月月看到林千倬進來,立即拿起了小提琴,做出一副認真練習的樣子。林千倬說:“那咱們就快開始排練吧。”
三人拿起了手中的樂器開始排練。雖然氣氛很微妙,但是三人都是經過專業的音樂指導和學習的,很快便進入了排練狀態。秦月月暗暗吃驚,沒想到李令儀的大提琴拉得如此好,這譜子僅僅試著拉了兩遍,第三遍便已經有些行云流水的意味了。她咬咬牙,也加快了拉琴的速度,不想落后于李令儀分毫。兩個小時過去了,三人的合奏已經十分流暢。林千倬看了看表,對她倆說:“今天就先到這里吧,已經很晚了。”扭過頭又告訴秦月月:“你先回家吧,我跟李令儀還有點事要商量。”“什么事不能讓我聽?我也是班級的干部,我也有權……”“是私事。”林千倬冷漠地看了一眼秦月月,只說了三個字。秦月月咬著嘴唇,看了一眼林千倬,眼神充滿了傷心和埋怨,拎起書包走出了琴房。
秦月月一出門,林千倬就飛快地轉過身將靠在墻邊發呆的李令儀圈在了臂彎下,嚇得李令儀不小心將后腦勺磕到了身后的墻上,疼得直呲牙。林千倬迅速用手護住了李令儀的后腦勺,關切地問她:“頭怎么樣?用不用去醫務室?”李令儀回過神來,用力地推開了林千倬:
“你干嘛呀!你有病吧!”臉卻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林千倬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李令儀揉了揉后腦勺,抬起頭認真的看著林千倬,“你是怎么知道我會拉大提琴的?又為什么把我拉出來參加晚會?是想搞什么奇陘的惡作劇吧?”
林千倬認真地看著李令儀。看著這個拉琴的女孩與自己對視,看著那雙藏在劉海兒下明亮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撥開了李令儀的劉海兒。
“啪”的一聲,李令儀飛快打落了他的手,拎起書包,向大門外跑去。林千倬看著她害羞逃走的樣子,在琴房里笑得合不攏嘴。
秦月月站在琴房的窗戶面前,一動不動,誰也沒注意到她。
五
之后的排練,秦月月出奇地安靜,看著林千倬每次捉弄李令儀也沒什么反應。倒是林千倬,越來越粘著李令儀了。不是對她問東問西,就是開她的玩笑戲弄她,這讓李令儀非常頭疼,她氣著氣著,卻有些習慣了。偶爾還能對林千倬的惡作劇進行反擊。兩個人就這樣在不知不覺的打鬧中變得漸漸熟悉。
排練結束,林千倬總是要粘著李令儀一起回家,明明兩個人的家南轅北轍。李令儀開始還很警惕,生怕這位大哥腦袋進水,對自己有什么不軌的企圖。后來發現,他只是將自己送到街角的路口,看著她走進樓里,才轉身離去。李令儀一頭霧水,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是對自己有意思?想到這兒,她的臉又有些發燙,腦海里浮現出了林千倬那張帥氣的臉。不不不,她甩了甩頭,將腦海中浮現的那些畫面甩出去,覺得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還有,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會拉大提琴的呢?
跨年晚會的前一天,老師讓所有同學認真地打掃一遍教室,以迎接第二天的新年。
李令儀被分配去擦拭教室里最高的兩扇玻璃。本來恐高的她想找衛生委員調換個別的活,可衛生委員和秦月月的關系好得很,根本沒理她。李令儀只能自己搬張桌子,再摞個凳子,默默地站在了上面,開始擦玻璃。透過玻璃窗,能清晰地看到教學樓外面的場景。李令儀深深吸了口氣,打開窗戶,準備擦拭另一面的玻璃。“你到底和千倬什么關系,你是不是喜歡他?”冷不丁地從耳邊響起這樣一句陰森森的話,嚇得李令儀差點從凳子上滑下去,她急忙把住窗戶,瞪著下面那個嚇她一跳的人。
沒錯,跟她說話的人正是秦月月。
秦月月的眉眼有些猙獰,說話的音調也高了起來。“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喜歡千倬,你是不是想要搶走他!”李令儀呵呵一笑,對她說:“只有你才會把他當寶,我根本對他沒興趣,你不要再發瘋了好嗎?我什么都不知道,要問你就去問林千倬好了。”說完,就轉過身子繼續擦窗戶。不過李令儀馬上覺得有點不對勁,想回頭看看秦月月還在不在,沒想到回頭的一瞬間,兩只手突然出現,拽偏了李令儀腳下的凳子!
李令儀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后仰去,她看到的最后的場景,是秦月月那雙修長柔美的手,死死地把著凳子的兩條腿……
“你憑什么跟我搶?”
六
李令儀再清醒的時候,眼睛里映入的就是一片純白,還有鼻腔里涌入的消毒水的味道。她渾身酸痛,左腿上打著厚厚的石膏。緊接著,看到的就是身邊林千倬和老師關切的目光。林千倬焦急地看著李令儀:“不要亂動,你的腿骨折了,醫生剛為你打完石膏。現在感覺怎么樣?”李令儀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什么大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突然從樓上掉下去了?幸好是二樓,不然老師要怎么和你的父母交代。”班主任對李令儀說,語氣中充滿了關心和急切。李令儀心頭一暖,正想開口說話,門“砰”地一下被撞開了,緊接著秦月月飛快地跑進來,爬到李令儀的床邊,抓著李令儀的手,著急地問李令儀:“令儀你怎么樣?還痛不痛了?都是我不好,沒能馬上就拉住你,害得你骨折,我……”說著說著,秦月月開始啜泣。老師拍了拍秦月月的后背,跟李令儀說:“是秦月月第一時間發現你掉下樓的,并叫了人來把你送到醫院。你真應該好好謝謝月月。”
李令儀心頭浮現出了三個大大的問號,這都是什么跟什么?明明是她拽了凳子害我站不穩掉下二樓,現在搖身一變又變成我的救命恩人,而且我還要好好“謝謝她”?“對不起李令儀,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我知道你受傷了很難過,不過你放心,你受傷的這幾天我會每天來醫院為你補課,讓你不落下學習!”秦月月認真地說道。李令儀知道,現在自己只要稍微表現出對林月月的一點不滿,都會引起老師和林千倬的反感。李令儀深深地吸了口氣,微笑著對林月月一字一句地說:“我這個人一向是有恩必還,有仇必報的。”秦月月臉上的微笑有些發僵。老師說:“好了,我們不打擾你休息了,明天再來看你,你好好養著,學校那邊我會幫你請假的。”
病房里只剩下了李令儀和林千倬兩個人。李令儀認真地看著林千倬說:“如果我說是秦月月推我我才掉下去的,你信嗎?”林千倬愣了一下,皺著眉頭回答道:“可能是你看錯了,秦月月確實是在你掉下樓的現場,沒錯,可是她當時確實很著急地叫人來著,而且她也不是那樣的人哪。”“她著急是因為怕我摔死了她成為殺人犯!她之所以這么做是把我當成了假想情敵!林千倬你怎么像腦子進水了一樣!”李令儀在心里大聲地喊著。她多想跟林千倬訴苦,述說秦月月的狠毒,說說她倒打一耙的虛偽,也說說自己的疼痛和委屈。千言萬語在嘴邊,卻只化成了一句:“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林千倬愣愣地站在那,細長的桃花眼緊緊盯著李令儀,“令儀,我……”“我有點累,想休息一會。”李令儀打斷了他的話,轉過身子背對著他,眼睛盯著床頭上放著的百合花。林千倬默默地在床邊站了一會,轉身走出了病房。
李令儀覺得,自己現在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情讓她身心俱疲。她真的還想做回那個安靜、悠閑的自己。她拿出手機,打給了遠在大洋彼岸的媽媽。
終
轉眼十多天過去了,到了跨年晚會的那一天。秦月月一臉得意地在后臺指揮同學們布置現場。看著穿著禮服,默默坐在一旁的林千倬。今天的他格外迷人。烏黑柔順的短發,兩道斜飛的英挺劍眉,那一雙細長的桃花眼似乎會說話,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膚襯著淡淡粉紅色的薄唇;一身純黑色的西式西服,袖口別上銀色的袖扣,與白色襯衣領相呼應,深藍色的領帶畫龍點睛,點亮了整身搭配,優雅的紳士氣質顯露無遺。秦月月心中充滿了期待,“這是一場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演出!”
當舞臺的燈光層層點亮,秦月月挽著林千倬的胳膊,一步步地走向舞臺,激動的面色潮紅,她對林千倬說:“千倬,只有我才配站在你的身邊,你知道嗎?”林千倬一驚,微微皺眉,來不及想到什么,兩人已走到了舞臺中央。
當秦月月看清那個已經坐在舞臺上的女子時,心都涼透了。禮堂也突然安靜下來,隱隱約約有屏息繼而抽氣的聲音,人群一陣小的騷動,臺下的同學開始竊竊私語。抬眼望去,舞臺中央坐著一位穿著白色禮服的妙齡少女,懷中抱著大提琴,挽著高髻,神情端莊;精致的五官如粉雕玉琢,如洋娃娃般的長睫毛微微翹起,小巧秀氣的俏鼻,兩片薄薄的唇,白皙而嬌嫩的肌膚配上瓜子般的臉頰,恰好地襯著這精致完美的五官;剪裁得體的白色長裙勾勒出她完美身材的曲線,胸前別出心裁地做成蝴蝶結形狀,和脖子上的蝴蝶型項鏈相映成趣;裙擺上鑲滿水鉆,映著燈光,使得她整個人如同女神一樣高貴典雅、神圣而不可侵犯。
“天吶,她還是我們班那個李令儀嗎?”
坐在臺上的女生正是李令儀。禮服下的小腿上還綁著簡易的石膏。她就這樣靜靜地坐在舞臺上,半低著頭,輕輕撫摸著手里的大提琴。林千倬癡癡地看著舞臺上的少女,驚艷的目光無處隱藏,被秦月月看得一清二楚。秦月月大腦一片空白,被林千倬機械地拉到了舞臺上,顫抖的手慢慢拿起了琴。林千倬坐在鋼琴邊,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旁邊的李令儀,李令儀沒有看他們,只是緩緩地拉起了手中的大提琴。琴弦在舒緩低沉的傾訴著,酣暢的質感猶如那千帆過盡的江岸。那聲音充滿了色彩,低沉而綿長。
林千倬即刻跟上節奏,手指在琴鍵上輕快地舞蹈,從低音滑到高音,綻開一路玫瑰色的風景;又從高音徐徐降落,像散落了一地珍珠,細碎卻泛著光澤。兩人的合奏配合得十分默契,似乎他們早就一起彈奏過千百遍。只有秦月月的小提琴頻頻出錯,似乎心不在焉。一曲完畢,三人起身謝幕,李令儀也在林千倬的攙扶下起身鞠躬。臺下,李令儀的母親正在等著她。
下臺之后,李令儀回過頭,對林千倬說:“我要走了。”
林千倬心里一驚,“你要去哪兒?”
“去美國,轉學手續已經辦完了。”
林千倬傻了,他不顧身邊人驚訝的眼神,拉住李令儀的手,嗓子發緊,想說什么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李令儀的母親將拐杖遞給她,李令儀將手從林千倬的手中抽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似乎有說不盡的情緒,有解脫、有憂傷、還有一絲眷戀。
林千倬就這樣看著她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后來,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在花園里拉大提琴的少女。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