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的退位發生在宣和七年,他僅四十余歲。當時,金兵兵鋒逼近開封。宋徽宗欲南下避亂,于是打算命皇太子任開封牧,留守東京。大臣李綱表示,巨敵猖獗,形勢兇險,皇帝必須傳位給太子,才能使太子以足夠的權威、名正言順的位號統領全局。李綱的提議與部分大臣取得了共識,這也成為宋徽宗決定內禪的關鍵原因。于是,徽宗“內禪,以道君號退居龍德宮”,沒多久就倉皇南逃。
金兵圍攻開封未果,于是撤軍,旋即徽宗北歸。可不久之后,金國再次侵宋,這次直接將徽、欽二帝虜走。
徽、欽二帝被虜走之后,徽宗第九子趙構即位,是為宋高宗。高宗單是內禪就搞了兩次。他第一次宣布退位時年僅二十余歲,完全出于被迫。南宋將領苗傅、劉正彥發動兵變,要求高宗遜位,傳位給不到三歲的皇子趙旉。高宗無奈答應。大臣張浚聯合呂頤浩、韓世忠等人整軍勤王,苗傅、劉正彥迫于壓力,又請趙構復位。
時隔三十多年后的紹興三十二年,高宗再一次宣布退位,將皇帝位傳給自己的養子,也就是后來的宋孝宗。這次是完全自愿的。高宗與當年的徽宗面臨極其類似的境況,即金國南侵的威脅。宋高宗退位后,又當了二十幾年太上皇,到八十一歲時才去世。他的去世,間接引發了又一次內禪:孝宗內禪。
高宗去世,孝宗非常悲傷,決定為養父守喪三年。孝宗一直志在“恢復”,而高宗喜好“議和”,加上成長過程中的一些其他因素,孝宗潛意識里一直對高宗有不認同和反抗情緒。潛意識中的對父親的叛逆又帶來了“內有慚德”的感覺,這又導致孝宗對自己的自責,并以極端的方式要求自己居喪行孝,甚至內禪退位。
如果說孝宗內禪是因為對父親過于“孝順”,那么接下來的光宗內禪,可以說是因為他對父親過于“不孝”。孝宗禪位之后,作為兒子的光宗應該經常去看望父親,但他在即位一段時間之后,就絕少看望父親。更有甚者,在孝宗病重期間,光宗也拒絕侍疾。
孝宗雖然退位為太上皇,但他在光宗身上,過多地寄托了自己“更改”的政治理想,無形中給光宗帶來了嚴重的心理壓力。最讓士大夫階層無法接受的是,光宗竟然拒絕主持父親的葬禮。皇帝不執父喪,將造成嚴重的合法性危機。果然宗室重臣趙汝愚聯合外戚韓侂胄等人稟請太皇太后(宋高宗的皇后)垂簾聽政,以太皇太后的名義命皇子即位,也就是迫使光宗內禪。
兩宋戰亂動蕩,位號意味著責任,帝王承擔著守衛家邦、保全社稷的重負。大敵來襲之際,他無法逃避,比布衣黔首更不自由。在險惡的時局里,帝王往往成為敵人的首要獵物。另外,國與國的對峙,主戰與主和的紛爭,“恢復”與和議之間的沖突,戰爭與和平的不同抉擇,也造成了帝王家庭內部父子之間政治理想的分歧。
(摘自《天潢貴胄:宋代宗室史》 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