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親戚

張銳和郝王紅是在和田地區出了名的一對北京援疆伉儷。今天他們要去走親戚。那親戚不在北京，而在和田哈達提坎村，是一個維吾爾族貧困戶。這是張銳第4次登門探望。

民豐縣好遠啊，距離駐地往返700公里。偏偏天公不作美，飄起鵝毛大雪，一望無垠的戈壁染上了白色。這都沒有打消張銳夫婦的興致。他倆興沖沖帶上禮物，備好行囊，乘車向東，經過6小時顛簸，終于到達哈達提坎村，徑直往阿卜杜巴克家走去。

阿卜杜巴克69歲，平時總是病懨懨歪躺在床上。他即使用力撐起佝僂的身子，也還是比老伴矮半頭，這個家早就不能指望他什么了。知道張銳夫婦前來探望的消息后，阿卜杜巴克從床上一次次爬起身，在門口張望。他的老伴是一個敦厚的女人，扎著藍底紫花頭巾，黑瘦，一見張銳夫婦進了門，就緊緊拉著兩人的手不松開！“牙合西莫（您好）！”“牙合西莫！”主人客人急著互致問候，除了這句話，再也想不出其他方式表達感情。這時，一位紅衣女孩從里間跑出，伸臂抱住張銳夫婦，嘴上用普通話叫著爺爺奶奶，笑聲像一串銀鈴響。張銳熟悉，這是阿卜杜巴克的大孫女阿迪萊！

與阿迪萊初次相識是在一年前。那時，阿迪萊剛上4年級，品學兼優，聰明大方，會說流利的漢語，這在維吾爾族村里很難得。張銳夫婦喜歡上了她，反復囑咐她好好學習文化知識、學習漢語。聊得高興了，張銳作出一個承諾，說明年暑假帶她游北京看天安門！阿迪萊一把摟住張銳的脖子，連連追問：“爺爺，是真的嗎？是真的嗎？”有句話是后話。半年后，張銳夫婦自費為阿迪萊購買機票，雙雙牽著她飛到了哈達提坎村從來沒人去過的北京城！當她將鼻子貼在飛機舷窗玻璃上欣賞翻滾的云層時，當她看見照片上才有的天安門、故宮、勞動人民文化宮、國家大劇院、長城時，當她在八達嶺野生動物園與動物面對面時，當她參加中國科技館、中國國家會議中心、北京市回民小學的一系列活動時……她驚訝、尖叫、歡呼，盡情地笑著！

此刻，張銳將帶來的書包、手套和糖果，擺放了一炕桌。阿迪萊和兩個妹妹尖叫起來，忙著佩戴、連玩帶吃。兩個妹妹還不時抱抱毛毛熊，那是張銳上次帶來的毛絨玩具中的一個。

夜幕拉開了，誰都不愿離去。阿迪萊把張銳夫婦引到了另一個房間，那里顯然經過了精心打掃，炕上被褥毛毯疊得方方正正，爐火正旺，躥著火苗。第二天凌晨，天還沒放亮，兩個小孫女身著秋衣秋褲，光腳踏著積雪，就朝客房奔來。阿迪萊顯然很成熟，進屋第一件事就是往爐子里添煤。屋里更暖和了。

上學的時間到了。阿迪萊背著新書包出村上學，臉蛋凍得紅撲撲的，笑聲灑了一路。她一定是帶著對北京的憧憬走在鄉間雪路上，一步一步，走得那么堅定！

（作者：郭冬， 教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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