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睿


代表全球市場原油定價權“中國聲音”的原油期貨,日前在上海能源中心掛牌上市了。作為中國推出的首個國際化期貨品種,原油期貨不僅可以豐富投資者資產配置的組合,更重要的是通過原油期貨的價格預期功能,國內涉油企業掌握了規避風險的有效工具,產業鏈實體獲得了要素配置的重要參考,中國經濟參與國際貿易與全球化進程的不確定性大大降低。
誰都知道目前國際市場上有兩大直接左右原油價格的期貨力量,那就是紐約商品交易所的輕質低硫原油期貨(WTI)與倫敦洲際交易所的布倫特原油期貨,不過,雖然布油不在美國,但同樣用美元結算交割,也就是說,全球市場上統一推行的都是原油綁定美元的模式,加之近幾年OPEC以及俄羅斯等石油生產國的定價能力日漸式微,全球95%的原油價格的定價權事實上都轉移到了WTI身上,這也就意味著,如果愿意,美國就完全可以通過美元遙感石油,最終一同砸向所要制裁的目標國家。
資料顯示,去年中國的石油表觀消費量6.1億噸,進口量4.2億噸,對外依存度升至近70%,裸露在“石油美元”下的風險敞口不言而喻,質言之,只要特朗普感興趣,就隨時可以驅動美元貶值或者像金融危機時期那樣授意市場投機力量推高石油價格,進而大幅提高中國進口成本,而且這種殺傷力比特朗普日前對中國揚起600億美元的關稅制裁大棒更加隱蔽和更為殘忍。當然,即便我們推定特朗普還沒有聰明到善于抄起“石油美元”大棒,但作為全球第一大原油進口國和第二大原油消費國,中國因缺失原油定價權所承擔的不菲損失卻是有目共睹的。
分析發現,由于中國進口的多半是中質含硫油,紐交所和倫交所期貨反映出的價格標的均是輕質低硫原油,因油質的差別,后者的價格要比前者的價格要高,而在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個常規性動作,中國進口原油價格基本上綁定的是輕質低硫原油價格,于是便出現了所謂的進口“溢價”,而且因為這樣的“溢價”每年要讓中國多支出數十億美元,同時,由于原油價格的溢價,會導致天然氣等能源價格全部出現溢價。
然而,有了自己的原油期貨,除了一定程度上獲得了石油定價權外,還能在國內市場準確地反映出原油產品的供求狀況,從而指示國內企業更富預期地做出風險對沖與要素配置;在外部市場上,由于我國的原油期貨的標的是中質含硫油,就可以彌補國際原油期貨市場產品的空白,同時,憑借著龐大的內需市場,我國原油期貨極有可能創造出明顯的比較優勢,在吸引更多國際參與者的前提下,全球原油價格上的“中國元素”便會更充分地彰顯出來。更為重要的是,有了國內的原油期貨,等于就是在進口原油之前建立起了一道“金融防線”,也基本上可以封堵桀驁不馴的特朗普可能利用石油美元對中國動起手腳的機會與縫隙。
但需要提醒的是,自美國WTI原油期貨成立35年來,先后有日本、新加坡、印度、阿聯酋以及俄羅斯推出過本國原油期貨,但不是中途夭折,就是最終更弦易轍,且基本上都沒有形成有效的影響力。同樣,我國也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推出過原油期貨,但由于投機過分作祟最終不得已關閉收場,而即便是時下的上海燃料油期貨,似乎也沒有推出之初的雄風。因此,作為金融市場上的一個重大創新,原油期貨如同推出之前需要經過深思熟慮一樣,實際運轉過程中更需要給予充分的給養與審慎的管理。
從英美原油期貨市場的成功經驗看,有效調動國內眾多石油公司以及上下游產業鏈的現貨商和生產商踴躍參與到原油期貨市場至關重要。目前來看,國內市場的“三桶油”即中國石油、中國石化和中海油的壟斷事實客觀存在,而且也沒有任何一項政策會強制要求“三桶油”以及民航、運輸、汽車等市場主體參與期貨交易,通過套保化解風險完全是企業自發的行為。在這種情況下,尤其是“三桶油”作為一個整體如果參與原油期貨不積極,市場就很難活躍起來;但如果它們參與進來,又必然產生操縱價格之嫌,畢竟沒有人愿意跟它們做對手,即便是“三桶油”旗下的獨立煉油廠,也普遍存在著與“三桶油”做對手盤的懼怕心理。因此,如何動員“三桶油”適當參與原油期貨市場,又如何鼓勵更多的現貨商與消費主體參與市場交易,需要在落實《深化石油天然氣體制改革的若干意見》的基礎上拿出更為細化的頂層設計方案。
能否得到國外投資者的認同繼而國際投機力量可否踴躍參與進來成為了決定我國原油期貨市場成功度與影響力的關鍵因素,而圍繞著這一主題,財政部日前專門發文,規定境外機構投資者從事原油期貨交易所得暫不繳納企業所得稅,境外個人投資者從事原油期貨交易所得三年內免繳個人所得稅,同時在交割方面從事原油期貨保稅交割業務的境內外投資者均暫不繳納增值稅;另一方面,為方便國際投資者,盡管原油期貨交易采用人民幣計價和結算,但同時接受美元等外匯資金作為保證金使用;不僅如此,為避免稅收政策變化對交易價格的影響,原油期貨采取了“凈價交易”(計價為不含關稅、增值稅)的方式。不過,眼下來看,由于人民幣匯率還沒有自由浮動,如果海外投資者在原油期貨市場中套保贏利,其必然擔心的是最終所得是否能夠及時兌付或者轉移到國外?如果因數量巨大而導致延遲兌付,這是否會影響到原油期貨的公信力,或者背離建設原油定價中心的初衷?因此,國際投資者的盈利如何兌付以及兌付額度與比例等,都需要監管部門盡快出臺細化規則。
最后我們還需要特別提醒的是,中國石油期貨的面世,實際意味著“石油人民幣”的初步生成,客觀上必然與“石油美元”形成博弈,雖然中國根本無意挑戰“石油美元”的霸主地位,但在連一個小小的芯片出口到中國就足以令特朗普倍感警覺的前提下,對于原油期貨如此重大的金融創新之舉,特朗普定會感到極度地不安,因此,利用WTI的歷史優勢競壓中國原油期貨,或者出臺相關的政策干擾與阻攔國際投資者進入中國市場都將是白宮大概率的舉動,對此,中國政府應當早有預防,并提前籌劃好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