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母親瘋狂真相：殞命的“模范父親”多少猙獰罪惡

羅山

上海年輕的高校教師孫桂芳，事業(yè)有成令人羨慕，可她也有不為人知的隱痛，她母親齊明華多年前患上精神疾病，這些年她努力打拼，只為了遠離家鄉(xiāng)、遠離“家丑”。

2017年7月，孫桂芳的母親齊明華在家中將丈夫孫成河殺死。案件調查中，模范丈夫孫成河家外有家的秘密浮出水面。這突然的反轉，會令這個破碎的家庭走向何處？

榮耀母親“瘋了”，家是深淵女兒要逃

1985年冬天，江蘇航運集團的齊明華即將臨盆，還堅守在工作崗位，差點在船上產女。她的丈夫孫成河埋怨她：“要真有什么意外，你讓我今后怎么辦？”齊明華滿臉歉意，微笑看著襁褓中的女兒孫桂芳，眼里滿是初為人母的喜悅……

時年26歲的齊明華，與孫成河是高中同學，他們都是江蘇省灌南縣人。齊明華畢業(yè)于機械學院，分配到航運集團工作，常駐鎮(zhèn)江碼頭。孫成河只讀了技校，在老家的修車廠上班。雖然兩人差距很大，可齊明華堅持要嫁給初戀。婚后，孫成河辭職來到航運集團當了合同工，在齊明華的斡旋下，孫成河兩年后轉正。此時，齊明華已是最年輕的工程師，孫成河則在加油站當管理員。

1993年，齊明華調回南京，孫成河也被安置到集團運輸隊。在孫桂芳眼里，母親很能干、工作有條不紊，經常出差開會，給她買很多禮物。而父親，下班就圍著廚房轉，照顧全家生活起居。孫桂芳12歲生日時，齊明華給她買了一臺昂貴的“星海”鋼琴，還買來生日蛋糕招待她的同學。她拿出母親出國帶回的精美巧克力，大家都羨慕地說：“你媽媽真牛！”那時她自豪極了。

可好景不長，一年后，孫成河跟單位的有夫之婦曖昧不清。夫妻倆開始吵架、冷戰(zhàn)，齊明華還找到“情敵”大鬧。這件事帶給孫桂芳巨大創(chuàng)傷，此后，齊明華終日愁眉不展，孫桂芳也因此憂心忡忡，害怕父母離婚，恨透了花心的父親。單位非常重視能力出眾的齊明華，責令工會介入調解。盡管孫成河死不承認出軌，但那名有夫之婦仍被單位解聘。為保住飯碗，孫成河寫下保證：“今后一心一意對待家庭，絕不再犯。”才算了結此事。但在此之后，各種閑話不斷，孫桂芳深感委屈丟臉，甚至不肯再去上學。齊明華只能托關系，將她轉去寄宿學校，遠離流言紛爭。

1998年上半年開學不久，老師告訴孫桂芳：“你媽媽生病入院，你爸爸要照顧她，周末你就待在學校吧！”三個月后，父親才來接她回家。孫桂芳發(fā)現(xiàn)，母親整個人都變了，她終日躺在床上，眼神遲滯。桌上擺滿英文標簽的藥品，病歷上印著精神病醫(yī)院，孫桂芳再三追問，父親才告訴她：“你媽媽精神出了問題！”

在年僅13歲的孫桂芳有限的認知里，精神出了問題，就是“瘋了”。此后很長時間，孫桂芳都無法將果敢能干的母親和眼前行為木訥、整日渾渾噩噩的女人聯(lián)系在一起。她的祖父母來幫忙照顧，老人時常哀嘆：“明華這瘋病還能好嗎？”家人的悲觀情緒，也感染了孫桂芳。她受不了別人憐憫或異樣的眼神，也能感受到世人對精神病人的排斥。最終，她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母親已從昔日的家庭榮耀，變成了一樁“家丑”。

青春期的孫桂芳逐漸變得內向、敏感。她暗下決心，要努力考個好大學，早點離開讓她痛苦糾結的家庭。而孫成河在妻子病后，一直貼心照顧，不僅孫桂芳對他的恨意消減了許多，更令他成了別人眼中的模范丈夫。

半年之后，齊明華的身體好轉重回單位，但她已徹底失去職場競爭力。2001年底，齊明華再度入院，孫桂芳去探望母親時，親眼目睹了一位病人突然失控發(fā)病，被醫(yī)生和護士五花大綁地拖走，這給她留下巨大的心理陰影。此后，孫桂芳常擔心母親會突然變得癲狂，更擔心“精神病”會遺傳給她。漸漸地，孫桂芳和母親越來越疏離。

高考結束，孫桂芳考上上海一所知名高校，大學期間，她鮮少回家，更不愿跟同學談及家庭狀況。2007年，孫桂芳畢業(yè)留校當了輔導員，次年又努力考上了研究生。盡管她學業(yè)樣貌都很優(yōu)秀，可戀愛時，依舊因為母親的疾病屢屢受挫。先后兩任男友，發(fā)展到談婚論嫁時，對方得知她母親的情況，都打了退堂鼓。直到2016年，31歲的孫桂芳才與同事馮文林組建了家庭。

婚禮前夜，齊明華傷感地說：“這些年是媽媽連累了你。”孫桂芳聽了鼻子發(fā)酸。那晚，齊明華將家中房產、門面的租金和價值，以及存款和投資情況，給女兒交了底，她說：“這些將來都是你的，這也是媽媽唯一能為你做的了。”孫桂芳沒想到，這些年家中的資產竟會呈幾何狀增長。而母親如今思路如此清晰，孫桂芳對她身體狀況的擔憂和恐懼，也終于放了下來。

遠走高飛傳噩耗，家破人亡有隱情

然而世事難料！

2017年6月11日，孫桂芳和丈夫在北京參加學術會議，突然接到姑母孫成英的電話：“桂芳，快回來！你媽把你爸爸殺死了！”這個晴天霹靂，把孫桂芳整個人都擊垮了，一夜之間家破人亡，她根本無法承受。

然而，警方初步了解的情況更令她崩潰：原來，她的父親孫成河早已家外有家，且私生子都快20歲了。她母親正是得知此事，才會行為失控，在爭吵中失手殺死丈夫！孫桂芳沉浸在悲痛與震驚的雙重情緒里，久久無法自拔。兩天后，受孫桂芳的委托，律師見到了被收押的齊明華，但她情緒不穩(wěn)，根本無法詳述案發(fā)經過。

一周后，隨著警方的深入調查，更多隱情浮出水面。據(jù)齊明華供述，當年鬧婚變后，她為了維護家庭、留住丈夫，冒著被開除公職的風險，想生個兒子卻不幸流產。此后，她情緒低落，可丈夫不僅沒有安慰她，還將她騙到醫(yī)院精神科治療。她被關進了鐵條封住的病房，每天吃大量藥物，硬生生被摧毀了心智。幾個月過去，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病，由于當時沒有親人在身邊，女兒又年少無知，沒人能為她做主，她只能聽憑丈夫擺布。

出院后，已被打上精神病標簽的齊明華，想過很多辦法洗脫“罪名”，都未能成功，只能抑郁度日。這期間，孫成河一直安分度日，對她還算照顧，加上隨著城市擴容，單位房改以及宿舍拆遷等契機，她家在南京市中心城區(qū)陸續(xù)置下多處房產，經濟條件也越來越好，她也逐漸認命了。

然而，從2012年起，孫成河突然鼓動齊明華賣房套現(xiàn)，還先后從她手中要走了兩百七十余萬元，這些錢的去處，他都絕口不提。2016年，他名下一處門面拆遷，也遲遲不肯辦理確權手續(xù)，齊明華讓他將產權交給女兒，他也不干。從那時起，孫成河突然像變了個人，經常威脅要將她再送進精神病院，在不斷的恐嚇中，齊明華夜不能寐，身體每況愈下。

2017年春節(jié)，孫成河突然提出離婚，要求分割財產。清明節(jié)期間，還公然帶著情人、兒子回老家祭祖。直到6月初，齊明華從一位遠親口中獲知此事后，她不寒而栗，原來丈夫一直家外有家，她開始懷疑，當年丈夫是為了順利婚外產子，才親手給她打造了“精神病史”。

齊明華悲憤難當，要孫成河給她一個說法。孫成河矢口否認，還罵道：“你的精神病又犯了。”他威脅齊明華：“你不肯離婚，我就送你去精神病院，這些房子誰也得不到。”忍無可忍的齊明華，在爭執(zhí)中失手用水果刀捅向丈夫的胸膛。

獲知母親經歷過如此悲慘的過往，孫桂芳失聲痛哭，她恨透了父親的薄情寡義，更悔恨自己年少無知對母親的漠視和疏離。

2017年6月17日，孫成河的葬禮在南京市西天寺公墓舉行，他的情人蘇靜和兒子孫可均竟也來到現(xiàn)場。氣氛一時劍拔弩張，最終，在姑母孫成英的調停下，孫桂芳才沒將事情鬧大，但葬禮也只能草草收場。此后，她一心為母親的官司搜集證據(jù)，希望半生坎坷的母親得到最公正的判決。

女兒為母討公道：那19載抵死之痛

在此期間，孫桂芳在整理母親房間時，發(fā)現(xiàn)了兩本工作日志，里面凌亂地記錄了不少母親的只言片語，包括最初被送進精神病院的經歷：

“精神病院里到處都是病人，我跟醫(yī)生說我沒病，可他們不信，我發(fā)脾氣，就被按住打‘睡覺針。后來，我知道反抗沒用，開始每天按時起床。房間住了3位病人，她們每天跟我說一樣的話。早晨，我要吃5顆藥，上午做電休克，下午看電視，晚上繼續(xù)吃藥，要吃滿滿一蓋子藥片。”“我給孫成河打電話，要回家。他不干，讓我好好治病，不要鬧。48天過去了，我沒有病，可耳朵里都是窸窸窣窣的聲音，我不知道還能撐多久，我可能已經瘋了，腦子一片空白。”

而在這十多年中，齊明華為擺脫“精神病史”，也曾四處求索，做過許多無望的努力。

“我上網找人咨詢過，如何證明自己沒有病，才發(fā)現(xiàn)，這世上有好多人的遭遇與我相同，卻沒有任何辦法解脫。這是個無解的難題！”

“其實，我有沒有病不重要，這輩子就這樣了。可我的病，會連累女兒找不到對象，我對不起她……”

徹夜看完這些“瘋母日記”，孫桂芳心里更堵的難受。母親曾那么努力與命運抗爭，她在被人鄙夷、嫌棄中，獨自穿越了最黑暗的人生。回想當初，自己從未真正關心過她，更羞于讓人知道“家丑”。就連自己努力讀書，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躲得遠遠的。若非這起血案，她永遠不會去主動了解母親在想什么、她經歷過怎樣的苦楚。

2017年7月中旬，齊明華在江蘇省司法鑒定所，進行相關鑒定，結果顯示她作案時患有復發(fā)性抑郁癥，有限制責任能力。兩個月后，案件被移交到檢察機關。進入公訴階段后，蘇靜和其子孫可均以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的身份，向齊明華主張各項民事賠償金，共計一百二十余萬元。這對母子還提供了親子鑒定報告、出生證明、戶籍資料等，證明孫可均與孫成河的親子關系。得知此事，孫桂芳心在滴血，父親家外有家本已丑態(tài)百出，如今這些出軌證據(jù)，竟成了他們向母親索取賠償?shù)摹袄鳌薄６遥瑢O可均的出生時間，正是孫成河將妻子送入精神病院治病之時。聯(lián)系前因后果，她始終不愿相信，父親會如此殘忍、惡毒來戕害母親。

此后，孫桂芳還了解到，當初蘇靜產子后不久，因為孫成河也沒錢供養(yǎng)他們生活，她一氣之下帶著兒子回四川省蒼溪縣老家，嫁給了當?shù)匾粋€司機，又生育了一個女兒。直到2010年，蘇靜與丈夫離婚，才帶著兒子回到南京生活，與孫成河又建立起了聯(lián)系。這一切，終于揭開了孫桂芳心中的疑團：父親當初婚外產子后，為何會繼續(xù)安于家庭多年，直到2012年起，才又著手賣房轉移家庭財產的原因。

而且，經過律師調查，蘇靜母子如今所居住的房產，正是從孫成河手中購買的。合同顯示，這套交易時市場估價超過170萬的房產，合同交易價格竟然只有區(qū)區(qū)15萬，這分明是掩耳盜鈴。

2017年11月，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本案。短短幾個月，齊明華的頭發(fā)已悉數(shù)變白，加上長期服藥，她的雙目浮腫、體態(tài)臃腫，毫無生氣可言。見到母親，孫桂芳難忍心頭悲慟，周圍的親屬也為之動容。

庭審中，法庭對于齊明華指控當年孫成河為達成非婚生子的目的，惡意將其投入精神病院的指證，最終未予以采納。畢竟時隔多年，孫桂芳當時年齡尚小，出事時身在學校，根本不知內情。加上孫成河已逝，根本無人可以佐證此事，所以僅憑她的一面之詞，不足以為證。盡管如此，現(xiàn)有證據(jù)表明孫成河在這起案件中，也有過錯。且本案由家庭感情糾紛引起，加上孫成河的親緣家屬聯(lián)名為齊明華簽署了刑事諒解書，最終法院依法判處齊明華有期徒刑4年，賠償蘇靜母子喪葬費、交通費、食宿費等2.3萬余元，駁回了蘇靜母子關于死亡賠償金、被扶養(yǎng)人生活費、教育費等120余萬元的賠償主張。

2017年11月底，案件判決下達，孫桂芳心頭的大石終于落下。她到獄中探望母親，并向她鄭重承諾，等她出獄后，一定將她接到上海，遠離這些紛擾和傷害，給她安穩(wěn)祥和的晚年生活。2018年1月，孫桂芳也在律師的協(xié)助下，搜集了此前父親孫成河為情人購房、購車的相關證據(jù)。準備向蘇靜母子追討父親昔日非法轉移的婚內房產及相關資產，目前，這起民事案件仍在辦理之中。

（文中除齊明華外，其余均為化名）

[編后]本刊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在當今社會，齊明華的遭遇并非個例。除了因利益糾葛被人惡意誣陷之外，還有許多家庭因為生活觀念沖突，導致巨大矛盾而引發(fā)此類型事件。除了加強與親人之間的有效溝通外，普通人遇到被強行當作精神病人，面臨險境時，切記要保持足夠清醒，不要硬性頂撞，想辦法和信得過的朋友聯(lián)系或報警來解決問題。萬一被強制治療，切記要收集好相關證據(jù)，才能在脫困后通過走司法程序為自己洗清冤屈，讓心懷不軌之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編輯/錢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