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議哨里的學問

王明琛

人們都希望裁判在場上永遠不要犯錯，因為關鍵時刻的一次錯判或漏判足以改變賽果。每當令人疑惑的哨聲響起，都會成為球場上最刺耳的音符……

疑問哨懸案

3月9日，勇士前鋒德雷蒙德·格林在與開拓者的比賽中與裁判發(fā)生口角，領到本賽季NBA球員最多的15次技術犯規(guī)，只差1次就要自動停賽1場。他直言不諱地表示很多裁判帶著個人恩怨吹罰比賽，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NBA應該把他們?nèi)繐Q掉。杜蘭特在前10個賽季僅有1次被驅逐，本賽季至今卻已5次“掛彩”，他認為自己是被裁判有意針對。此前，保羅·喬治和勒布朗·詹姆斯也都曾談過他們察覺到的疑問哨。一夜之間，以格林和杜蘭特為發(fā)起人，NBA球員們掀起了聲討疑問哨的怒潮。

諸多大牌球員都在抱怨疑問哨，這事應該受到關注，但最有理由喊冤的是籃網(wǎng)。根據(jù)NBA“最后兩分鐘裁判報告”，籃網(wǎng)本賽季被吹罰的錯判漏判達到28次，比其他球隊都多。

以下幾個分鏡頭可以充分說明籃網(wǎng)遭遇了怎樣的不公。1月8日籃網(wǎng)對猛龍，阿倫·克拉布頂開第一個防守人，努力完成了一次困難的上籃，出手后被第二個防守人撞翻。這球明顯應當是個“2+1”，但裁判置之不理，最終猛龍在加時賽中以1分險勝。另外一個例子來自1月23日籃網(wǎng)與雷霆一役，最后10秒鐘，裁判做出兩次不利于斯賓塞·丁威迪的判罰。先是他在防守時被對手撞翻，但裁判的哨子沒響，第二次漏判尤其致命，那是保羅·喬治的一次進攻犯規(guī)沒有被判罰，沒有這個前提，威斯布魯克也就無法在幾秒鐘后投中絕殺球。

同病相憐的還有掘金。2月27日，隨著賈馬爾·穆雷在最后一個回合進攻失誤，掘金以120比122輸給了快艇，但他們至少吃到了兩次疑問哨。一次是裁判無視托拜亞斯·哈里斯對威爾·巴頓的犯規(guī)，另一次是奧斯汀·里弗斯搶斷時打到了賈馬爾·莫雷的胳膊。目前，掘金24次遭到錯判漏判，排名第三。想想看，這些錯判、漏判偷走了多少場勝利？

不存在偏哨

人們很容易把這些疑問哨和偏哨劃上等號，NBA真的存在偏哨嗎？

所謂“偏哨”，是指裁判吹出的主場哨、明星哨，或對一方的偏袒。這些偏哨可能源于裁判對某名球員和某支球隊的偏好，即“尊重論”。實際上，這種質疑是站不住腳的。

其一，裁判并不是專拿爛隊開刀，籃網(wǎng)的確是因為那些不利判罰多輸了一到兩場比賽。但另一細節(jié)顯示了這種質疑站不住腳：魔術的戰(zhàn)績比籃網(wǎng)還差，但被吹罰的錯判漏判數(shù)卻是30支球隊中最少的。

其二，強隊并沒有得到裁判的偏袒。當比賽僅剩最后兩分鐘、雙方分差在3分以內(nèi)時，上屆冠軍勇士是NBA被吹疑問哨最少的球隊之一，錯判數(shù)甚至為零！這是因為他們經(jīng)常在比賽中早早確定勝局，只打了16場比分膠著的比賽。這也解釋了籃網(wǎng)為什么總是被裁判盯上，他們有40場比賽最后時刻才決出勝負，這意味裁判們要做出更多的決斷，無論正確與否，籃網(wǎng)遭到疑問哨的幾率肯定要多一些。如果考慮整場比賽，更能說明勇士并未被裁判優(yōu)待。在至少被15次漏判或錯判的球員中，勇士有三人：格林、杜蘭特和扎扎·帕楚里亞。勇士還領跑球隊被驅逐榜，并在技術犯規(guī)榜上排名第四。

其三，不存在主場哨。本賽季，NBA裁判在最后兩分鐘有利于主隊的吹罰占比為51%，優(yōu)勢微乎其微。而且裁判對于主客隊一視同仁，漏判的次數(shù)幾乎達到錯判的9倍，說明他們的執(zhí)法尺度把握得相當嚴格，寧可漏判，不愿錯判，因為錯判無異于直接宣判勝負。

NBA沒有偏哨，但由于能力有限，錯判、漏判是客觀存在的。自從2015年3月啟動“最后兩分鐘裁判報告”監(jiān)督機制以來，已對24444次判罰回看分析，共出現(xiàn)2087次錯判、漏判，每場會出現(xiàn)1.52次的疑問哨，對NBA各隊來說，這顯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規(guī)避疑問哨

如何降低疑問哨對球隊、球員的傷害？唯有一種辦法，即建立良好的溝通方式，讓裁判了解到一次疑問哨會讓球隊、球員多么沮喪、失望。體諒之下，裁判的執(zhí)法尺度會做微調(diào)。

但現(xiàn)在的裁判根本說不得，問不得，他們要么像轟蒼蠅一樣叫球員走開，要么直接亮出技術犯規(guī)。疑問哨不見減少，有時還會變本加厲。30年前的NBA，完全不是這個樣子。

當時，凱文·麥克海爾還是凱爾特人的明星，他經(jīng)常被吹疑問哨。通常情況下，麥克海爾的臉會劇烈扭曲，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然后，他把瘦長的手臂舉向天空，仿佛只有籃球之神才能理解他。

上世紀80年代，迪克·巴維塔已經(jīng)是NBA的資深裁判。在一場凱爾特人的比賽中，他接連三次漏判。麥克海爾的反應從扮鬼臉到不滿再到咆哮，走上罰球線時，他看著巴維塔說：“迪克，你今晚到底怎么了？”

麥克海爾后來回憶道：“他說：‘凱文，你肯定打過一場爛透了的比賽吧？我停下來看著他，然后說：‘是的，肯定有。他說：‘我也有。”

30年后，裁判和球員之間這種良好互動幾乎已銷聲匿跡。NBA名宿格蘭特·希爾剛進入NBA時，經(jīng)常和老裁判們互動，了解他們的性格，知道怎樣才不會觸碰裁判底線，但在他職業(yè)生涯末期，那些新裁判往往拒人于千里之外。

自從2015年3月啟動“最后兩分鐘裁判報告”監(jiān)督機制以來，已對24444次判罰回看分析，共出現(xiàn)2087次錯判、漏判。

NBA要為此負很大責任，有兩件事成為重要轉折點。

第一件事是2004年發(fā)生在底特律奧本山宮殿的惡戰(zhàn)，球員們扭打在一起，戰(zhàn)火甚至波及看臺上的球迷。當時NBA正處于低迷期，令人窒息的防守讓比賽得分和上座人數(shù)都在走低。由于擔心球迷流失，NBA開始強勢鎮(zhèn)壓。9名球員累計被停賽146場，制裁力度史無前例。這僅是一次性打擊，更深層次的變化是改進技術犯規(guī)啟動機制，實行裁判零容忍政策。

第二件事是2007年爆發(fā)裁判蒂姆·多納吉賭球丑聞，這讓NBA的誠信度遭到質疑。NBA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恢復球迷的信心，包括讓退役的陸軍上將羅納德·約翰遜出任裁判事務部高級副總裁。同時，對球員和裁判的抱怨加大打壓力度，他們害怕一旦球員和教練將不滿情緒傳染給球迷，NBA將再度陷入困境。但是，賦予裁判更多的權力并不能平息沖突。從80年代中期開始，球員犯規(guī)一直在增加，這是NBA切斷球員與裁判溝通渠道造成的惡果。

本賽季，大牌球員屢屢和裁判發(fā)生齟齬，給人帶來一種裁判執(zhí)法尺度越來越緊的錯覺。實際上，近年來球員技術犯規(guī)和被驅逐次數(shù)都呈下降趨勢，為修復球員和裁判的關系提供了可能。畢竟NBA的收視率和受歡迎程度都在復蘇，不再是一個遭遇公信力危機的聯(lián)盟。

今年2月中旬，NBA裁判代表和球員代表匯聚一堂，交流和討論球員和裁判之間的問題。會面的結果好得令人難以置信，雙方態(tài)度都非常開放，并宣布將建立直接有效的溝通機制。

一切都要從簡單溫和的交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