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 吳濤
【摘要】本文從我國著名翻譯家許淵沖先生提出的“發揮譯語優勢論”出發,對屠岸先生的兒童詩編譯本《英美著名兒童詩一百首》進行翻譯賞析,分析其中的“譯語優勢”進而深度挖掘兒童詩漢譯的翻譯美學。
【關鍵詞】譯語優勢;兒童詩;文學翻譯;翻譯審美
【Abstract】This paper mainly appreciates Tu Ans translation of 100 Great English andAmerican Poems for Children and explores the translation aesthetics of foreign children poems in terms of the theory of translation advantages raised by Xu Yuanchong.
【Key words】Translation advantages; Children poems Literary translation; Translation aesthetics
【作者簡介】張云(1994.11.01- ),女,昆明理工大學外國語言文化學院翻譯碩士在讀,主要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
屠岸(1923-)是我國著名詩人、翻譯家和文學評論家。主要翻譯作品有《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集》(首個莎士比亞十四行詩中文全譯本)、《濟慈詩選》(獲第二屆“魯迅文學獎全國優秀文學翻譯彩虹獎”)、《英國歷代詩歌選》和《英美著名兒童詩一百首》(編譯本)等。馬紅軍在《從文學翻譯到翻譯文學》一書中稱其是“真正在外詩中譯領域有所建樹的譯者,大半是精通外語的中國詩人”的代表人物之一。屠岸主要奉行的詩學翻譯概念是客體感受力、古典抑制、以頓代步和韻式依原詩等。
屠岸編譯本《英美著名兒童詩一百首》(以下簡稱《英美》)中收錄了來自濟慈、雪萊、華茲華斯和莎士比亞等四十多位著名英美詩人的一百首詩歌。選錄的詩歌類別分為兩類,一是“寫給兒童的”二是“以兒童為題材的”。本文借用許淵沖譯語優勢論分析屠岸兒童漢詩的翻譯。
1.“發揮譯語優勢論”的提出。許淵沖明確提出“發揮譯語優勢論”是在其1981年發表在《翻譯通訊》第一期的《翻譯的標準》一文中,針對“譯文形式與內容”之間的矛盾提出了不同認識和處理原則。他認為翻譯“是兩種文化的統一,并不是兩種文化的折衷,那就應該往高處統一,也就是說,在原文高于譯文的時候應該盡可能忠實于原文的內容與形式,發揮原文的語言優勢;在譯文高于原文的時候,也可以揚長避短,發揮譯文的語言優勢。”“發揮譯語優勢論”的提出,在翻譯界一石激起千層浪引發了多次論戰。首先,發揮譯語優勢引發了翻譯 “求真”與“求美” 之爭。許淵沖認為翻譯求真而詩求美。在翻譯詩歌時,兩種語言的文化及內涵差異不可忽視,各種典故引用以及言外之意如果一味“求真”地去譯,詩作為一種特殊的體裁將會失去它獨特的韻味,所以“美是最高的善,創造美是最高的樂趣。”其次,在翻譯過程中,譯者的主體性不容忽視。譯者的翻譯思想和翻譯原則都會直接影響整篇譯文的走向。過分強調“譯語優勢”勢必會導致譯文過度歸化和“美文”傾向。筆者認為兩種語言在翻譯過程中勢必存在不對等的情況,這種情況下,譯者必須要發揮譯語優勢來創造對等詞,也就是“創譯”,這也是文學翻譯的客觀要求,如果只是一味地想要展示才情而刻意的發揮譯語優勢這種翻譯也是不可取的。接下來“發揮譯語優勢”的論戰具體到了四字詞組的使用上,許淵沖認為四字詞組是中文的強勢,要發揮譯語優勢就要多使用四字詞組特別是四字成語。因為漢字成語被賦予了本民族的歷史文化內涵,在文學翻譯中,如果能夠恰當使用必定會為譯文增色不少。陸谷孫一直奉行的是翻譯必須“以信為本”,所以他明確反對“發揮譯語優勢論”。每一個翻譯理念都有它適用的范圍,“發揮譯語優勢論”本就針對文學翻譯特別是詩歌翻譯這一特殊門類提出的,于譯者而言,如何把握好度才是最重要的。
2. 《英美著名兒童詩一百首》中“譯語優勢”實例分析。詩歌翻譯作為一門特殊的翻譯種類在促進全球文化交流中扮演著必不可少的角色,而兒童詩的翻譯因其譯作受眾群而具有更特別的意義。譯作“要有效地發揮作用,只能由特定的讀者來讀。”兒童詩特殊就特殊在它的目標讀者并不僅僅是“兒童”,家長也就是有一定文化素養和審美能力的成人也是其譯作受眾群,這類受眾群對兒童詩的不同期望心理也會影響譯者的遣詞造句和整體譯文的翻譯風格。
在兒童詩翻譯中,詩名翻譯看似簡單實則講究頗多其中蘊含了譯者個人的翻譯審美,審美是一種情感體驗也是一種價值體驗。就比如在《英美》中第18首“Independence”,“Independence”翻譯過來就是“獨立”,就字面看沒有任何問題。但是首先本詩的對象是兒童,不滿10歲的小孩子,跟他們講“獨立”沒有任何意義,考慮到兒童的受教育程度和心理,“獨立”這種譯法很難被兒童接受。其次,“獨立”一詞在家長看來缺乏作為兒童詩名的新奇有趣,吸引不了小孩,自然也達不到寓教于樂的目的。這時候就出現了譯語處于弱勢的情況,這種弱勢的形成并不是在兩種語言間找不到對等詞,而是由于目標讀者的特殊性導致譯文對等詞在表達上略有不足。外詩中譯學術上稱為順譯,順譯過程中要發揮譯語優勢在本例中具體就是如何用中文翻譯出既符合兒童審美又讓家長覺得充滿童趣的兒童詩譯名。屠岸將此翻譯為《誰也管不著》,從“發揮譯語優勢論”來看,“誰也管不著”首先是照顧到了兒童讀者符合兒童的審美,是個典型的“兒童語句”;其次塑造了一個無憂無慮調皮可愛的孩童形象,這一點既與原詩整體主題切合也符合家長的心理預期。當原語與譯語之間找不到對等詞時,“譯語優勢”又該如何體現?就比如《英美》中第95首“The Jumblies”,直譯過來是“混亂的人”,且不論是兒童詩就算是其他詩歌這種題目也是不合格的。如果出現這種在翻譯過程中找不到對等詞的情況,譯者更應該主動發揮譯語優勢去改變劣勢以爭取翻譯的均勢。既然是詩,首先要對全詩進行整體把握,其次要考慮到讀者,屠岸將此譯為《亂糟糟的小人兒》。中國人習慣使用疊詞并認為疊詞具有獨特的韻律美,通過重復使用一個字造成視覺和聽覺上的雙重美感,既悅目又悅耳。中國的很多父母在給孩子做啟蒙教育的時候也多使用疊詞,比如紅彤彤綠油油等,這就是“譯語優勢”。發揮譯語優勢論,譯者可以譯出原文內容所有但形式上不對等的詞語。另外,對原語的理解是翻譯審美的基礎,審美信息掃描則是關鍵。“小人兒”這個詞也用的非常精妙,就原詩題目而言看不出一定是“小人兒”,但是譯者通過全詩分析并發揮譯語優勢創譯出“小人兒”來,兒話音的使用平衡了“亂糟糟”帶來的負面感反而會讓讀者感受到童趣童真。
“發揮譯語優勢”不僅體現在詩譯名上,還體現在《英美》中很多詩句的翻譯上。例如《英美》中第5首“Nurses Song”(譯為《保姆之歌》)一段:
No,no,Let us play,for it is yet day,不不,讓我們玩,白天還沒完,
And we cannot go to sleep. 我們不睡覺,不睡覺。
Besides,in the sky,the little birds fly,你看藍天上,小鳥在飛翔,
And the hills are all covered with sheep.還有羊群在滿山跑。
首先原文中“play”和“day”、“sky”和“fly”、“sleep”和“sheep”三組押韻,屠岸本著“忠實原文”原則翻出了兩組中文押韻的對等詞“玩”與“完”、“上”與“翔”,但是剩下的一組找不到譯文對等詞(此處的對等包括詞義與格律的對等)又該如何處理?這時候“譯語優勢”意在強調揚長避短,既然無法找到對等詞那索性就放棄對等,根據詩歌原意譯者自己進行創譯。這一段是保姆催促孩子趕緊回家,但是孩子們還想玩,所以在向保姆撒嬌希望能再玩一會。基于此,“we cannot go to sleep”應表現出孩子們不愿睡覺的心理及神態,屠岸將此譯為“我們不睡覺,不睡覺”既表現出孩子的稚氣可愛的神態又能使家長們感到共鳴,“不睡覺,不睡覺”通過重復讓撒嬌不睡覺的淘氣孩童的形象躍然紙上,實是精妙!最后一句“羊群跑”對應上句“小鳥飛”,運用“譯語優勢”以“兒童視角”進行翻譯,雖不似原文那樣韻律統一,但是考慮到兒童詩讀者這一層面,這種“扭轉劣勢以爭均勢”的做法十分值得效仿。文字是達情表意的工具,但是漢字除了此功能外,更兼具視覺美和聽覺美。“羊群滿山跑”視覺上呈現出了嬉鬧生動的情景,聽覺上又呈現出動態節奏感,整體呈現出擁抱自然的意境美和孩童童趣的意蘊美,體現出屠岸高級的翻譯審美情趣。
關于“發揮譯語優勢論”爭論較多的就是四字詞組的使用,有學者認為這與“信達切”相悖,而許淵沖則認為在詩歌翻譯中“信達優”比“信達切”更適合實際翻譯。“優”即發揮譯語優勢,盡可能超越原作。比如《英美》中第7首“It Is A Beauteous Evening”(《那是個美麗的傍晚》)中“A sound like thunder—everlastingly”屠譯為“轟雷一般的聲音—千古不改”;第39首“The Dog and The Water-lily”(《狗和睡蓮》)中“With scarce a slower fight”屠譯為“奔跑的飛快如箭”;第70首“After Blenheim”(《布倫寧戰役之后》)中“Who fell in the great victory”屠譯為“他打了大勝仗,一命嗚呼。”以及第72首“On My Mothers Birthday”(《我母親的生日》)中“Combine to bless thy natal day”屠譯為“祝賀你生日歡歡喜喜”等。使用四字詞組能使譯文結構精致化,將語言形式與主體意圖高度結合,通過列舉可以看出《英美》中運用了大量的四字詞語來進行翻譯,但是卻運用的恰到好處,可以說是“信達優”的典范。至于有學者質疑“發揮譯語優勢論”會違背“信”的原則,筆者認為,屠岸的翻譯恰恰說明譯文的呈現固然與所用翻譯原則有關,但是究其根本是跟譯者的雙語功底直接掛鉤。從這個角度看,譯者作為連接兩種語言的橋梁自身應該加強語言素質的培養,這樣“譯語優勢”就成為了譯者在周全考慮后選擇的最佳表達方式。
屠岸通過發揮譯語優勢將外國兒童詩譯得童趣盎然又不失原詩精髓。在詩名翻譯中,他運用“兒童語句”既照顧到兒童的審美情趣也考慮到家長的擇書取向,疊詞、兒化音等極具漢語特色的使用更是為譯名錦上添花。在段落翻譯中,在“信”的基礎上又突出了“優”,既“韻律依原詩”又在翻譯發生不對等漢語處于劣勢的時候通過“創譯”力挽頹勢以及恰到好處地使用四字詞組,既能表情達意又獨具東方韻味。對讀者而言,譯者發揮譯語優勢可以呈現更“優的譯文;對譯者而言,發揮譯語優勢需要培養深厚的雙語功底和個人翻譯審美,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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