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國風》中的“水”意象

王春華

在生產(chǎn)力水平低下的上古時代，水是必不可少的自然資源，先民們與河水緊緊相依。《詩經(jīng)》是中國古代詩歌的開端，也是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詩經(jīng)·國風》是一部愛情詩集?！梆囌吒杵涫?，勞者歌其事”，生活在水邊，與水息息相關(guān)的生活環(huán)境下，先民選擇用水來描述生活中的愛情，也在情理之中。水的溫柔綿長、滋養(yǎng)生命的特征，恰恰也與愛情有著相似之處。“依水而居，借水詠物”，這是早期先民在生活環(huán)境的引領(lǐng)下養(yǎng)成的生活習慣。

“水”生神話信仰

在早期的神話中，洪水往往跟人的生殖、婚姻等內(nèi)容聯(lián)系在一起，就如同女媧造人和西方基督教的挪亞方舟、洪水滅世一般，這就形成了先民早期特有的水生神話的思維模式。這種思維模式在中國早期先民心中的影響也十分重大，并且在世代累積中向下傳承。

我國彝族典籍《六祖史詩》中說：“人祖來自水，我祖水中生?！薄八斓厝f物，水生人?！薄妒酚洝ひ蟊炯o》中亦記載有簡狄沐浴而吞服鳥卵生契的故事：“殷契，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為帝嚳次妃。三人行浴，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薄短接[·卷四引·遁甲開山圖榮氏解》亦有云：“女狄暮汲石紐山下泉，水中得月精如雞子，愛而含之，不覺吞之，遂有娠，十四月，生夏禹。”

這不僅體現(xiàn)在中國神話中，在世界各個民族的神話中，水都蘊涵著孕育生命的意味。在遠古時代，男女婚配的最主要目的就是繁衍后代。在后世的發(fā)展過程中，這種“水生神話”信仰漸漸變成了上古人民對水的崇拜。因此，在《詩經(jīng)·國風》的婚戀詩中多次寫到水也就順理成章了。

“水”是“禮”的束縛的象征

《詩經(jīng)》中的很多篇章都是寫的男女之間的感情求而不得，是因為水的阻隔，或者是相戀之人因為水的阻隔而難以相見。其原因也大抵可歸于“水”與“禮”的微妙關(guān)系。

其一，《詩經(jīng)》的內(nèi)容大多記敘于周代，周代的禮樂文化的束縛性相較于之前已經(jīng)逐步增強，并且這種禮樂文化也在逐步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領(lǐng)域。同樣的，在此種社會環(huán)境下，禮樂文化對男女之間的交往也漸漸產(chǎn)生影響。

《禮記》有記載：“夫禮防民所淫，章民之別，使民無嫌，以為民紀者也，故男女無媒不交，無幣不相見，恐男女無別也?！倍睹献印分幸苍f：“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攢穴隙相窺，逾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恥之。”由此可見，當時環(huán)境下的禮樂文化對男女之情的束縛是極大的，并且呈現(xiàn)出一種逐漸嚴格化的趨勢。

其二，水作為自然環(huán)境中的隔斷本身就具有劃分界限的意味，將相連的陸地劃分為二，這可以進一步引申為隔離、約束之意。《山海經(jīng)》中有言：“女子國在巫咸北，兩女子居，水周之?！?“水周之”說明的便是水的分離阻隔的作用。同時，著眼于當時生產(chǎn)力水平低下的社會環(huán)境，中國古代先民面對洪水的任意肆虐，更多的只能是表現(xiàn)出恐懼，因此，先民們自然而然地會對水生出敬畏之情。所以，綜合上述兩點，水在先民眼中是一個不容輕易跨越的界限。

綜合以上兩個觀點，可以得出，代表著自然空間的阻隔的水，和禮制束縛逐漸加強的社會環(huán)境相結(jié)合，水便帶有了一種約束男女戀愛交往的社會道德力量，在這種層面上，水是禮的具體表征，禮也可被視作水的本質(zhì)。所以，在《詩經(jīng)》的婚戀詩中，人們常常借用水來表達“愛而不得”的思想，也就說得通了。《詩經(jīng)·國風》婚戀詩中“水”的意象，是一個值得深入探討的有趣的點，為何會出現(xiàn)這樣一種奇怪的現(xiàn)象，原因定不止筆者所述。希望在以后的深入探求中，能夠得出新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