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蔚文
從一堆片子中撥拉出張曼玉主演的《清潔》,她飾一名吸毒的搖滾歌手,在獄中度過6個月后,她決定將兒子的撫養權爭取回來,但前提是她必須有一份正當職業。為了能和兒子在一起,她想要一切重新來過。
張曼玉憑此角色獲得第57屆戛納電影節最佳女演員獎。過去,我可能不會喜歡這類片子,甚至沒耐心看完,張曼玉在里面也不及她別的角色美。40歲女人的行色匆匆,日子像洗水池里亂糟糟的碗碟——為了一份“正當職業”在親戚開的中國餐館端盤子。此前,她是個搖滾音樂人,和丈夫一起四處飄蕩,孩子交給丈夫的父母撫養。某一天,丈夫猝死,她決定自己撫養兒子。
電影中,她顛覆《花樣年華》里身著美麗旗袍的嫵媚,轉身撲向生活的洪流:蓬亂的頭發,挎大包穿過馬路,去看望孩子。是的,一個孩子在她生活里,他的笑,他小小的面孔與眼淚,他沾著淚的睫毛,他奶聲奶氣的發音,這個小人讓她成了一株既軟又韌的植物,根須鍥進日子的墻縫,牢牢的。
此時,她和生活才真正連在了一處。
她領他去動物園(這地方,只有和孩子一道才能領會種種妙趣),她想偷偷背著兒子現在的監護人——他的爺爺奶奶,帶兒子去舊金山,盡管她自己的生活都疲于應付,但和兒子在一起——這是比大麻更令一個女人執迷的信念,她因此無畏,生活就此有了依傍與奔頭。
現實生活中的張曼玉沒有孩子,但她把一個孩子帶給一個女人的影響演得如此到位。那是一個女人身體內既柔軟又充滿力量的母性,讓人想到電影的名字“清潔”——幼小的生命帶給人的滌蕩,在那個屬于你的生命面前,你想抖落往昔所有的塵土。
是否真的能抖落呢?無論如何,她努力著,努力當一名稱職的母親,具備撫養能力的母親。對一個吸食過大麻的女人,這是艱難的脫胎換骨,是普通人的偉大,也是孩子帶給一個女人的神跡。
母親與孩子,從某種意義是相互贈予生命的。當孩子新生,一個女人,也可能獲得她自己新生的機會。
“世上的母親,都像食鹽一樣,是所有食物的開始也是結束。”這是韓國電影《食客2》中的一句話,之前以為只是一部華麗的美食電影,然而看后潸然淚下。
男主人公盛燦原本一直怨恨母親拋棄自己——盛燦幼年時,有一次在田間不慎掉入泥淖,先天失聰的母親在一旁干活,并未聽見盛燦的呼喊聲,幸而被旁人救起。自此,單身母親萬般自責,終于起念,為盛燦尋了養父母。
走出那戶人家院子,她撫墻蹲身痛哭。
彌留時,已腦死亡的母親不肯真正離去,其生命奇跡令醫生驚詫。直到養父將盛燦領來。盛燦在床前輕喊了聲“媽媽”——這般輕快又這樣沉重的音節!母親眼角倏忽一顆淚滾落——她等來了兒子!這世上她最疼最不舍的牽念。那顆淚是她攢至最后的生命體液,這顆淚落下,她就可以去了。這人世最后一面,她雖未曾張開眼,可她在心里聽到了他喊她“媽媽”,盡管她失聰的世界一直沉寂。
有一首詩《歸來》,仿佛為片中盛燦的母親而寫:
她也是一個母親,只是
很多年,無人認領
很多年以后,沿著小河
她回到了過去,可過去早已過去了
她的頭發,在陽光里下雪
她已經認不出
曾經喧嘩的河水
……
這是個多么傷悲的母親!愛與絕望等量。
不同的母親,賦予孩子不同的人生。《清潔》里,孩子用小手把沉淪里的母親拉上來,母親借孩子的力量重歸正常生活。更多的母親,像《食客2》中盛燦的母親,一輩子默默付出,甘為牛馬。
老舍先生說:“人,即使活到七八十歲,有母親在,多少還可以有點孩子氣。失去了慈母就像花插在瓶子里,雖然還有色有香,但卻失去了根。有母親,是幸福的。”
是的,這世間的母親,正如老舍先生說的,是一株植物的根。它拼盡氣力輸送養分給枝葉,使枝葉葳蕤。
根在,兒女就有著最后的庇護與依靠。
母性總是自帶光環,一位母親的內心所兼備的柔軟與力量,總是令人稱奇。比如,文章里曾有“吸毒史”的母親,為了爭取兒子的撫養權可以洗心革面、脫胎換骨。母親往往是沉默的,她們所有言行的出處和依據,始終都是為了子女的未來可以更加美好。歌詞中寫道:“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沒媽的孩子像棵草……”有母親在,我們是無比幸福的,因為母親用低到塵埃里的謙卑之心,日復一日、悉心地供養著我們的成長,而不求任何回報。母親,是我們生命的根基,亦是幸福生活的源泉。
【文題延伸】好大一棵樹;致母親; 是幸福的源泉……(小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