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的苦衷

陸布衣

宋代徐鉉的筆記《稽神錄》卷六《袁州老父》載：袁州鄉下有老翁，性情敦厚，聲望很好，家里也比較富有。

有天，一穿著紫衣的少年，坐著豪車，后面跟著許多仆從，到老翁家討吃的。老翁隨即將少年請進家門，端上豐盛的食物，隨從也一并款待。少年興沖沖地吃，老翁站著想：哎，這里的官員和富家我基本都認識啊，此少年到底是誰呢？

少年見老翁臉上有疑慮，就對他說：您懷疑我吧，我和您直說了，我是仰山的神。

老翁聽到這里，很惶恐，拜了又拜：不是每天都有人給您上供嗎？怎么您還來討吃的呢？

仰山神嘆了口氣：是啊，凡人來拜我供我，都是想從我這里求福的。我也有能力達不到的時候，也就是說，凡人向我求的事情，我很多都做不到，我做不到，我還能享受凡人的朝供嗎？于是，我就只好經常餓肚子。因為您是有名望的長者，所以我向您來討吃的了。謝謝您啊！

少年吃好，拱手作揖，一轉眼，不見了。

山神也苦，一味被人索福，而自己竟然挨餓。唉，真是一行有一行的苦楚呢。

春節時，數九寒天，各大寺廟，排隊八小時十小時甚至更長，為的就是燒頭香。保佑我啊，神，請一定保佑我啊！我的孩子要考上名校，我的財富一定要增長再增長！我的身體，關鍵是我的身體，一定要保我健康啊！可是，成千上萬人，甚至數十萬人來了，都磕頭，都虔誠，神呢？忙壞了，真是忙壞了，忙到兩眼昏花，誰也不認識了！

心知肚明的，騙騙鬼而已，即便有鬼，他自己也顧不上呢，你看那山神的狼狽相。

讓內心安靜、安定下來；工作和謀生，踏實而勤懇；待人處事，和順，氣暢；日省吾身，向上向善。所有這些，都是保佑你的真神。

你是你自己的神。

（劉振摘白《大公報》2018年3月6日 圖/小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