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音樂教育者的盛會

2018年2月15日至18日，第八屆加利福尼亞全州音樂教育研討會（California All-State Music Education Conference，簡稱CASMEC）在地處“硅谷”區域的加利福尼亞州圣何塞市會展中心召開。該研討會由加利福尼亞州樂隊總監協會（California Band Directors Association，簡稱CBDA）主辦，到2018年為止，這是加利福尼亞州樂隊總監協會自成立以來主辦的第六十一次會議。常年來，參與合作承辦研討會的組織還包括：加利福尼亞州音樂教育者協會（CMEA）、加利福尼亞州管弦樂隊總監協會（California Orchestra Directors Association ，簡稱CODA）、加利福尼亞州爵士樂隊聯盟（CAJ）以及美國合唱團總監協會（ACDA）。

與其按字面理解，這是加州全州范圍內的一次音樂教育者的研習和討論大會，倒不如將其總結為：這是全州音樂教育成果的展示與交流的平臺。會議為期四天，在圍繞圣何塞市政廳的中心城區范圍內，共動用了七大場所作為全程的配套設施，包括費爾蒙酒店（Fairmont Hotel）、圣何塞市會展中心（San Jose Convention Center）、表演藝術中心（Center for the Performing Arts）、圣何塞州立大學音樂系（San Jose State Music Department）、圣約瑟夫大教堂（St. Josephs Cathedral）、漢莫劇院（Hammer Theater），以及專供組織方舉辦宴會的烘焙師意大利餐廳（IL Fornaio）。

四天會議的主要組成部分是總計一百二十場講座和二十場音樂會。每場講座約五十分鐘，被分布在每天的八個時間段中，與會者可以根據自身的教學經驗和需求，自由選擇聆聽任意時間段中的任意一場講座。每場音樂會平均時長六十分鐘，音樂會的演奏團體涵蓋州內具有音樂教育特色的中小學校弦樂隊、管樂隊、行進樂隊、爵士樂隊，以及經過各學校音樂總監推選并通過錄像選拔團員，于研討會前一個月組成的全州高中生樂團系統（All-State High School Symphony Orchestra）。

本文從“講座”和“音樂會”這兩大研討會的主體出發，記錄和展示這場一年一度的加州音樂教育者的盛會。

講座：讓最具時效的音樂教育思潮匯集于此

一、講座的主講人如何選定？

加利福尼亞州管弦樂隊總監協會（CODA）主席比爾·哈林頓（Bill Harrington）先生在研討會開幕式上致辭，并特別指出，第八屆加利福尼亞州全州音樂教育研討會將為在座各位的管弦樂隊提供大量的學習和提升水準的機會，講座和會議的主講人都是由CODA董事會成員在去年參加了于芝加哥舉辦的中西部國際管樂與管弦樂團研討會培訓班（CODA Board members attending the MidWest Clinic International Band and Orchestra Conference in Chicago）以及在匹茲堡舉辦的美國弦樂教師協會國家研討會（ASTA National Conference in Pittsburgh）后精心挑選出來的。

二、因為專業和所研究領域的需要，我選擇聆聽的四場講座，分別涉及以下議題：

1.由阿祖薩太平洋大學（Azusa Pacific University）音樂學院音樂教育學教授約翰·博戴特博士（Dr. John Burdett）主講的“從‘無形中發現‘有形：教授學生如何從以樂譜為中心的音樂實踐中發現音樂性和表現力的機會”，簡言之，即如何幫助學生從樂譜中分析樂句（Phrasing）和建立樂感。

一開場，博戴特教授便引用了指揮家、鋼琴家巴倫博伊姆大師的名言：“當手指靈巧的技術問題得到解決時，再去添加音樂性、措辭和音樂表達已為時過晚了。這就是為什么我從不進行機械練習的原因。如果我們只是機械地練習音樂作品，那么我們將冒著改變音樂本質的風險。”

接著，他又解釋了“什么是音樂的音樂性和表現力”，最終得出結論：“音樂的表現力體現在‘樂句上。”即尋找樂句就能尋找到樂感，樂句的構建藝術是音樂表現力的基石。

那么，如何來定義（樂譜上的）“樂句”呢？博戴特教授羅列了“四個走向”（towards）：音樂走向運用“強度”的地方（（Moving towards a place using intensity），音符的時值和表情記號的走向（Timing and dynamics），音符的運動走向（Motion towards），專注于某種能量的走向（Focused energy towards）。

2. 由加州州立理工大學（Cal Poly Pomona）音樂學教授杰寧·瑞薇爾博士（Dr. Janine Riveire）主講的“將畫作演奏出來：讓您的樂團進行即興創作的方法”。我對這場講座的深刻印象來源于，對于基礎教育階段（K-12）的音樂教育而言，這是一個異常新鮮的話題和教學方法。簡言之，這是一場“音畫通感”教育成果的展示，以學生樂團為實踐本體，引導學生運用自己手中的樂器，使用聽覺藝術工具，對視覺藝術作品進行聯覺上的即興再創作，并且在這種創作的過程中所產生的效果要符合“音樂”的概念和要素。在講座上，瑞薇爾博士挑選了現代抽象藝術大師康定斯基（Kandinsky）的兩幅知名畫作作為范例：

瑞薇爾博士有意挑選這位大師的作品，似乎也是觸摸到了在大師的成長歷程中的一些被“音樂”熏陶的經歷——康定斯基生于莫斯科，童年時代在敖德薩學習了鋼琴和大提琴。《自由曲線》這幅作品的視覺感非常清晰，雖然色彩單一，但線條種類較多。在現場試驗中，瑞薇爾博士首先為學生框出需要他們創作的一首音樂作品的最基本元素（提出創作需要符合的要求）：以C大調為調性元素，運用兩個小節的長度，每小節四拍。然后，她請學生們各自挑選畫作里的某一個元素，如一條短曲線，或一條長曲線，或一條寬度漸變的曲線，或一個大點，用手中的樂器表現出畫作中的這個元素。需要注意的是，在這兩小節簡短音樂的創作過程中，大家需要互相聆聽，設法將各自創作出來的聲音依靠在一起，形成一部完整的作品。

同樣是這幅作品，瑞薇爾博士的第二個試驗是，請弦樂隊的每個聲部挑選畫作中的一個元素，每個元素使用一拍的時值，共計使用六個聲部，依次“輪流”演奏出這幅畫作的繪畫順序。當時的“成品”是：先由小提琴聲部用滑音演奏了四條細曲線，中提琴和大提琴聲部用較厚重的滑音展示了畫作上的那條縱線條，最后低音提琴聲部的重音撥弦展示出了畫作上那濃重的最后一點。

對于康定斯基《水彩，第13號作品》的現場試驗，瑞薇爾博士給出的要求是：請每個學生選擇畫作上的一個顏色，用手中的樂器表現出畫作的色彩。在學生們看來，深顏色可能會使用“厚重”的音色和節奏，淺色也許會使用“輕盈”的音域和節拍。

所謂“通感”，是指人們在審美活動中調動各種感官，使審美活動中的視覺、聽覺、味覺、嗅覺等感覺互相轉換。而在“藝術通感”中，視覺和聽覺的活躍度和靈敏度都是最高的，俗稱“視聽通感”。顯然，這一實驗的成果，也為日后推廣“視聽通感”教育的方式奠定了實踐的基礎和方案。更重要的是，這一課堂實驗的過程，為藝術教育和藝術創意領域埋下了有望生根發芽且具有活力的種子。

3. 由阿祖薩太平洋大學音樂學院音樂教育學教授約翰·博德特博士主講的“良好的排練從星期一開始：五個步驟讓器樂合奏的排練更有用、更高效又更具活力”。步驟一：為排練設定愿景和建立模型；步驟二：良好的開端，涉及建立標準、直接排練、教授音樂的一些核心要素；步驟三：良好的中期，此階段已經可以嘗試將排練當作演出進行，并注意安排好排練間歇的休息時間；步驟四：良好的結尾，此階段回顧和加強第一階段的“愿景”；步驟五：回饋你的音樂靈魂（Feed Your Musical Soul），帶領學生去參加更多的研討會、音樂會以及觀察課的音樂實踐。

4. 由于美國這一“移民國家”的屬性，整個國家范圍內居住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族裔群體，而長期居住在加利福尼亞州的族裔種類的數量也在全美居首。由于社會形態的開放和包容，美國基礎教育階段的音樂教育系統也始終鼓勵各族裔群體能長期投身在傳承和保留自身文化的研究中，因此我們可以在研討會眾多的講座中驚喜地發現來自中國的“聲音”：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訪問學者、來自北京的首都師范大學音樂教育學博士宋晶女士主講了“中國民族樂器”（Musical Instruments from China）。宋晶女士首先播放了一段由中國民族管弦樂團演奏的里姆斯基-科薩科夫的《野蜂飛舞》的視頻。對于美國的音樂教師而言，這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旋律，但演奏者手中的樂器卻是他們少見或根本未見到過的。在簡要地介紹了制作中國民族樂器所需的相關材料（絲、竹、土、木、石、葫蘆、皮革和青銅金屬）后，宋晶女士借由視頻展現的民族管弦樂團的編制，引申出根據演奏方式的不同所區分的民族樂器的四個類別：拉弦樂器（二胡、高胡、京胡）、木管樂器（笙、簫、嗩吶、葫蘆絲、竹笛）、彈撥樂器（琵琶、柳琴、阮、三弦、揚琴、古琴、古箏）和打擊樂器。為使美國的音樂教師對中國音樂的音階體系有一個形象上的了解，宋晶女士使用五線譜介紹了中國的五聲音階。此外，宋女士還邀請了在座的美國教師們嘗試現場演奏古箏，在手把手教授古箏演奏技法的過程中，把講座的氣氛推向了更為活躍的互動交流環節。

音樂會：為音樂教育的體驗者們搭建最開放的舞臺

本屆研討會在四天時間里共舉辦了二十場質量上乘的音樂會，除六場音樂會來自全州高中生樂團系統，其余十四場音樂會均由加州范圍內具備音樂教育專長的初級中學、高級中學和有音樂學院的大學的合唱團、弦樂團、管樂團、行進樂團和爵士樂團呈現。

全州高中生樂團系統由六個以“全州”（All-State）冠名的樂隊組成：全州合唱團、全州高中生爵士樂隊、全州高中生管樂隊、全州高中生交響樂團（All-State High School Symphony Orchestra）、全州高中生弦樂隊和全州高中生交響管樂團（All-State High School Symphonic Band）。在“全州”系統樂團的組建過程中， CODA作為主辦方和組織者，通過錄像選拔的方式，經由各學校音樂總監推選團員，再通過寄送錄像的方式進行評選，最終確認各樂團成員的名單。被選拔出來并能夠參與各樂團活動的學生們，因此獲得了免費而專業的指導，并在密集的樂團訓練后，以飽滿的姿態登臺演出。在研討會期間舉辦的二十場音樂會全部免費向公眾開放，最后一晚的慶典交響音樂會更是獲得了意料之外的滿座，來自圣何塞及周邊地區的居民也紛紛趕來為這些富有才華的學生們鼓掌助威。這樣的活動充分調動起了加利福尼亞全州音樂教育群體的積極性。

正如CODA主席比爾·哈林頓先生在研討會閉幕式上的總結所提到的：“作為音樂教育工作者，我們從沒有停止過學習，我們也不能停止學習。這場研討會給予我們更多的是從大師級的音樂教師那里學習更多知識的機遇，也讓我們有機會與我們的同業者緊密聯系起來，通過觀察這些優秀的指揮家們專注于樂隊排練的技巧，來幫助我們重新激發對待音樂教育工作的活力和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