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

1 張斌：立人立學先生

2013年6月，上海師范大學的一方講臺上，93歲的語言學家張斌站著給博士生上了最后一堂課。他說，站著講課是對學生的尊重，也是對教師職業的尊重。學生們敬稱他為“立人立學先生”。

“將來可能沒有更新更好的東西來跟學生討論了”，張斌的請辭理由不虛。要知道，他在九十高齡仍請早年學生幫忙買書，書單上都是語言學界最新的研究成果?！拔覀兊綇埨蠋熂依锝钑且蚪钘l的。他說錢可以不還，書一定要還?！睂W生孫汝建說。學院請到有海外研究經歷的后輩學者，他也每每樂得和學生們一起聽講座，坐第一排記筆記。

“我出生在1920年1月，所以算起來應該算是‘90后’了?！痹趹c祝90華誕學術研討會上，張斌一手握緊話筒，一字一句逗得全場大笑。那同時是他主持編寫的《現代漢語描寫語法》首發式——這本書歷時十年，被譽為現代漢語語法的集大成之作，有人認為地位相當于蘇聯科學院《俄語語法》或英國的《英語語法大全》。

從策劃、定綱，到初稿、終稿完成后的審閱、修改，張斌親力親為。學生后輩交上負責撰寫的章節初稿，他刪去不少，年輕教師們覺得心痛，他卻說“研究不在多而在精”，一如他幾十年沿用的筆名“文煉”。

上世紀40年代，在儲安平創辦的《觀察》雜志做編輯時，張斌就開始以此名發表語法方面的文章。從50年代在詞類問題大討論中嶄露頭角，到后續參與第二次、第三次學術大討論，張斌與胡裕樹常年合作，結成終身友誼，譜寫了語言學界一段佳話。二人都認可，“性格互補”是長期合作的基礎。也曾為學問爭到面紅耳赤，此時“總有一方提出休戰，于是出去走走，通常是上公園，偶爾也去什么地方喝一盅”；他們有個默契，“得不出共同的結論絕不寫成文章，寫成了文章也不急于發表，因為雙方都可以翻案?！?/p>

上世紀80年代，他們在國內率先倡導語法、語義、語用三個平面的漢語語法理論，現已成為現代漢語語法研究的普遍共識?！斑@是里程碑式的成果。他們的研究一個時代接一個時代地走在學術潮流前線。”上海師范大學對外漢語學院教授范開泰說。

胡裕樹17年前離世。90年代起，張斌便獨立撰寫論文，在探索漢語語法分析新問題時，他吸收了心理學、邏輯學、信息科學等學科成果，提出了語言信息結構理論等新知，再次為現代漢語語法帶來突破性進展。晚年的他愛好舞劍、打筋骨，研習之余還曾從中得出感悟，觸類旁通地研究起“語言的節奏”。

2018年3月31日，張斌仙逝。一張攝于耄耋之年的照片在網上流傳：他穿著寬松的深色大褂，微微佝僂著背，一只手提著公文包，站在校園里的梧桐樹下。這是他上完課正要回家。

2 楊容蓮：中年女茶水工為何能拿金像獎？

在第37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上，一位相貌平平的中年女子拿到了“專業精神獎”。她走上臺時，全場嘉賓起立鼓掌致敬，頒獎嘉賓成龍更直言，自己是為了她才專門回香港。是怎樣的一個人能獲得如此大的殊榮？她叫楊容蓮，不是明星也不是導演，甚至都不是電影行業從業者，只是在片場負責端茶送水的小人物，平日里大家都稱她為“茶水蓮姐”。

據悉，“專業精神獎”由香港電影金像獎協會于1990年加設，旨在表揚曾為香港電影出力的資深演員或幕后制作人員。這個獎項之前的獲得者都是電影幕后工作人員，頒給片尾字幕都沒有的茶水工，實屬首次。

茶水工在香港劇組里很常見，雖說是體力活，但并不好做，一個劇組浩浩蕩蕩近百人，不僅需要記清每個人的口味，還要懂得在什么時候遞過去飲品、毛巾或者盒飯。

三十多年前，楊容蓮被人推薦進入這行，最初制片跟她講——“你的工作只是照顧導演和演員，其他都不用做?！钡髞砜吹狡渌ぷ魅藛T也很辛苦，楊容蓮心想也就是多幾只杯子多幾杯水的事，干脆一并照顧到，沒想到杯子越來越多。

之所以能得到金像獎的青睞，全因她尊重這份工作。

只要劇組開張，茶水工就不能閑著。楊容蓮回憶，參與最辛苦的是梅艷芳和劉德華的一部電影，當時拍了七天七夜，“我總是想什么時候可以回家呢，好困啊，可不可以給張床啊，而度過那段時間的方法，就是不停做事”。

早出晚歸，沒空休息，盡管工作辛苦，但楊容蓮看得很開，她說自己大字不識，但卻可以掙到不太微薄的薪水，“怎么可以不用心對待工作？”

入行三十多年，楊容蓮可以說見證了香港電影的發展,她也熟悉片場演員的口味，古天樂稱她是“開心果”；成龍說“有些人你拍攝的時候可能沒發覺他們的存在，但他們不在片場的時候你會叫救命”；阿Sa說“只要有蓮姐在開工不會口渴”；袁詠儀說得很具體，“她照顧得很好，會問你吃什么，然后便準備好”……

因此，當金像獎舞臺上喊到“楊容蓮”的名字時，全場報以熱烈掌聲，更集體起立致敬，這個場面讓不少網友大呼“溫暖”、“充滿人情味”。是的，世上沒有卑微的工作，只有卑微的心。就算是無名小輩，也請珍惜你擁有的工作，就如楊容蓮那句話：你對人好，人也會對你好。

3 陳慶城：小小電焊工也有大大的造船夢”

中國船舶工業集團廣船國際的高級技師陳慶城從1名普通的電焊工成長為船體焊接技師、全國勞動模范，他用實際行動證明，小小的電焊工有大大的造船夢，一把焊槍也能成就大國工匠。

1996年，陳慶城從技校畢業，成為廣船國際股份有限公司的1名電焊工，幾年后，陳慶城進入造船事業部，開始從事船體焊接工作。

一開始學電焊的時候，和所有初學者一樣，面臨著身體不適和意外事故的問題。焊接時，若紫外線或電弧光照射到皮膚，皮膚會發紅，嚴重的甚至會脫皮；仰焊時，電焊火花可能會燙傷手臂，還可能意外地順著領口掉進衣服里，進而燙傷肚皮；此外，眼痛也是一個常見的問題。

面對種種困難，陳慶城也想過退縮。但出身農村的他家庭條件困難，他琢磨著，有一項技能傍身總是好的。憑著對“技能改變命運”的堅信，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終于成為令人尊敬的行業佼佼者。這一堅持，就是20余年。

雖然陳慶城已經成為廣船國際的技術帶頭人，還在2013年成立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國家級技能大師工作室，但他仍然不忘學習、充電，保持著對先進技能和設備的關注，并將所學帶回來，在廠內大力推廣或創新。

比如，陳慶城曾在一家焊接實驗室里看到他們正在試驗將橫焊與埋伏焊相結合的技術，于是產生了將這種技術應用到船體焊接上來。目前，埋伏橫焊在造船業中并未得到推廣，是高效焊接的盲點之一。廣船國際已與上海的一家廠商合作，將設備改造為適合船舶制造的器械，預計今年5月交付使用，接著，陳慶城便將投身于對這種設備的工業評定和焊法的具體研究中了。

從上世紀90年代初期進入技校學習開始，陳慶城便把遇到的不懂的問題記錄在一個筆記本上，并找到解決問題的答案，再一并記下來，不僅可以防止因時間流逝而自然淡忘，還可以不斷提醒自己能做得更好。陳慶城謙虛地說，記錄是一種比較笨的方法。但俗語說，“笨鳥先飛”，“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踏踏實實才是正道。

船體焊接與普通電焊工作相比，質量要求更高、做法更復雜。沒有技術，就沒有質量；沒有質量，就沒有效率。因為這樣精益求精的要求，陳慶城帶出了不少出色的徒弟，他們中有全國技術能手的獲得者，還有的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陳慶城還說，對于自己做出的產品，不要求精雕細琢，不要在乎客戶是否投訴，最起碼要自己對得起自己。產品質量要過得去自己的關，這便是陳慶城理解并堅守的工匠精神。

4 汪勤金：從倉管員蛻變為飛行員

大學文科專業出身、從基層倉庫管理員成長為飛行員，這些看似匪夷所思且不可能的事，汪勤金做到了。

汪勤金是順豐航空有限公司的飛行員，除了傳奇而勵志的經歷，對工作的熱愛和認真負責的態度也令年輕的他成為行業楷模。

2009年，大學畢業的汪勤金被快遞企業順豐的一個叫做“千里馬”的儲備人才項目吸引，于是加入順豐，成為一名基層倉庫管理員。后來，他看到了公司內部招聘飛行員的消息，一直懷揣飛行夢的他義無反顧地報了名，并順利通過了面試和體檢，先后被送到沈陽航空航天大學和美國的航校進行培訓。

在沈陽航空航天大學培訓時，有專門的老師幫助參加培訓的學員們學習英語，在此期間，汪勤金每天都在背單詞。毫不夸張地說，在幾個月期間，汪勤金翻遍了厚厚的一本英文詞典。

但即便如此，初到美國時，真實的英語交流環境依然令汪勤金“比較痛苦”，航校給他們安排了一個月的英語“魔鬼訓練”。在這一個月里，他們每天都需要觀看兩部美國電影，次日用英文將電影的主要情節敘述給老師聽。最終，汪勤金和同事們的英文水平得到了提升和航校老師的要求，并且都完成了在美15個月的培訓，也改變了航校老師對他們最初的看法。

在美國完成飛行培訓后，汪勤金回到祖國，擔任起公司的飛行工作。如今，他已經飛行5年多，駕駛波音737-300/400飛行時長達2100小時。

汪勤金說，飛行員遇到突發事件時，心情緊張是難免的，但最重要的是要保持清醒的頭腦，這樣才能冷靜地處理問題，保證飛行安全。

順豐的貨運飛機大多在凌晨執行飛行任務，因此，有飛行任務時，飛行員便需要過晝伏夜出的生活。在夜間飛行，犯困是偶爾的，但汪勤金認為，只要坐在飛機上，就要時刻提醒自己作為飛行員的職責，絕不能因為疲憊而放松對飛行安全的要求。畢竟，飛機在空中飛行，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在工作中，最令汪勤金倍有成就感的，就是飛機能夠平安起飛、平安降落，他也希望自己在退休時能實現職業生涯中零安全記錄的成績。作為飛行員，他始終牢記保證飛行安全的使命。

一個飛行員的最佳年齡在30至40歲之間，31歲的汪勤金正要開始他職業生涯的最佳時期，相信熱愛自己事業的他一定會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不斷努力，成為飛行行業的“大國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