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鴻儒
佛經上有句話:“福不唐捐。”后轉化為“功不唐捐”,意為世界上的所有功德與努力,都是不會白白付出的,必然是有回報的。
以我的親身體驗,證明這話是對的。
人們見到我名字,熟人調侃:“你好大的口氣!”初識者恭維:“這名字好啊。”名字爺爺所起,上小學時我還嫌筆畫多難寫,改為“洪如”,爺爺很生氣:“這名字有講啊。”
后來才明白長輩的苦心,希望我成為飽學之人。但我總認為就像姑娘起名“美麗”一樣,名不符實,可笑。我命不好,1960年一場大饑餓無情地粉碎了我的夢(文學夢、作家夢),把我趕到東北“盲流”。從中學生變成小盲流,我痛苦,彷徨,但又心不甘!
為了不忘記文字,或是有意地積累,我堅持寫了幾十年的日記。那沉甸甸幾袋子東西,裝滿了遼寧的風塵,長白山的林海,黑龍江的波濤……
后來《黑河日報》記者采訪我,想看我日記,他看著寫在孩子算術本上的日記,驚奇地說:“你就用這個寫?”咋辦,困難呀!
離開了學校,步入更大的課堂。這課堂真大啊,東北三省。“同學”真多啊,他們來自五湖四海,為了共同的目標———填飽肚子,走到一起來了。他們性格形形色色,口音南腔北調,但每個人都是一部書。在生活的百科全書中,我學到了許多課本上沒有的東西。
后來小文發表,有人問我學歷,答曰:“北大。”他疑惑地看著我(不像),“北大荒大學!”他恍然大悟,哈哈大笑。
是的,北大荒才是真正的高等學府。后來參加活動曾去北大,不過“一塔”(博雅塔)、“一湖(未名湖)”、“一圖”(圖書館)而已。而我們“北大荒大學”,用阿Q的話說:“闊多啦!”您看,那神奇的黑土地孕育著多少迷人的故事,那無邊的林海魅力無窮,那黑龍江波濤滾滾東去,浪花淘盡英雄……
功不唐捐,我在這個“大學”里學習,堅持讀寫,獲益匪淺。不然,別說發文章,離校50多年,連封信都寫不了!
但,時間從何而來?我的工作與筆墨無關,上班是拖拉機的轟鳴,下班是繁瑣的家務,于是我選擇了清晨。晚上飯碗一推進入夢鄉,清晨4時準時起床。一盆冷水沖去睡意,一盞孤燈迎來黎明。生活的感受從筆尖汩汩流出,落入一個個方格里。一天擠出兩小時,一月就是60小時,一年720小時,擠出一個月“創作假”。
至今我還保留著早起的習慣,一到4點就醒了。
我嗜書。流浪途中,背包里一半山芋干,一半書,沒有書也餓。有作家說:“這世界上如果有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我到過許多地方,每到一處,都和圖書館人成為朋友,他們甚至讓我進藏書室看書。有時我想,讓我在圖書館工作,管我食宿,不要工資都行。但不行,妻兒們咋辦?
我隨時可看報,地上的舊報紙,看。有時串門,盯著人家的墻上的糊墻報看。
據說胡適給人題詞最愛寫“功不唐捐”,因為勵志又高雅。他在對北大畢業生講話中說:“一個人應該有他的職業,也應該有他非職業的玩意兒,可以叫業余活動。往往他的業余活動比他的職業更重要。”“他用閑暇來打麻將,他就成了賭徒。他用閑暇來做社會服務,他就成了社會改革者。或者用閑暇去研究歷史,就成了歷史學家。”他勉勵學生說:“沒有一點努力是白白丟了的,在我們看不見想不到的時候,在我們看不見的方向,你種下的種子早已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了。”“成功不必在我,而功力必不唐捐。”
是的,寫作是愛好,還另有目的。我想營造一個濃厚的家庭學習氛圍影響孩子,讓他們圓我的大學夢。北大荒農場,一介農工之家,沒有像樣的家具,卻有個大書櫥,裝滿了各種圖書。我愛書,孩子們也愛;我讀寫,他們也好學。后來小文發表,他們也考上大學,一舉兩得。
功不唐捐。多年耕耘,點滴收獲。從小說、散文到雜文寫作,再到全國農民讀書征文等省部級、國家級等征文獲獎,我最看重的還是1995年的東北三省雜文大賽獎,雖區區三等獎,但證書上寫著“此獎系東北雜文界最高獎”。
發小文,出小書,獲小獎,比起諸位老師,成就微乎其微,九牛一毛,海水之一滴也!但有作家說:“大狗叫,小狗也要叫。”我“叫”的雖聲不大,不響亮,卻是真情實感,發自肺腑的。
功不唐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