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新紅
許多人在看到這本名為《南極之南,遠方之遠》,以及書里冰川、企鵝等有南極明顯特征的照片時,都會認為這是一本寫南極的旅行書。可從第一輯《城市記》中第一篇《尋找博爾赫斯》第一行起,在被她的文字吸引的同時,讀者很快就能意識到,這本書和我們已習(xí)慣的旅行書的敘述不同。
2013年11月,作家葛芳和另外160多人開始了近一個月的南極之行。并在之后寫下了有關(guān)這次旅行的文字,結(jié)集成《南極之南,遠方之遠》一書。在寫《南極之南,遠方之遠》之前,葛芳的文字都和江南有關(guān),散文集《空庭》《隱約江南》《行走蘇州 古鎮(zhèn)鄉(xiāng)村》,中短篇小說集《紙飛機》等,一下子到了遙遠南極,這是怎樣的旅行?她筆下的南極又是什么樣的?
1.非意料
真正意識到南極之行是從半夜開始,“睡夢中夜半驚醒,竟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究竟在哪里”。聽見夜雨,葛芳感覺似乎還在江南。看到手機沒信號時,才知道自己已遠離了汽車的喧囂和人類的工業(yè)文明。
很快,他們就收到來自大自然的第一個“見面禮”。穿越德雷克海峽時,暴風(fēng)以80海里/小時的速度掀起滔天巨浪。“整個就是電影空難片里的鏡頭。”
風(fēng)浪過后,天地間安靜平和。沒有任何前奏,第一座冰山就矗立在前方。隨后看到的都是南極特有的美好景致。第一次坐上皮筏艇,登上布滿火山巖的欺騙島,憨態(tài)可掬的食蟹海豹,廢棄的捕鯨站,海燕、信天翁、巴布亞企鵝,以及一望無際的浮冰群,南極的景致一幕幕徐徐拉開。
雖然很喜歡遠行,從小也立志要遠行,不過葛芳告訴筆者,去南極前,南極還沒有在她當時的計劃之內(nèi)。因為一個機緣,她受邀參加了這趟南極之行。
葛芳在去之前,是打算好要寫一本書,回來后就開始了寫作,用心地寫了七八個月的時間,文章最初是以專欄的形式刊登在《今晚報》上,從2014年1月開始,每周一篇,刊發(fā)了一年。
不同的是,寫專欄時標注了日期,比如幾月幾日到哪里,出書時,葛芳刻意將時間拿掉,雖然還是按時間順序來寫,但重點是寫一個個地方,讓人印象更為深刻。
這本書共分為4輯,城市記、航海記、人物記、隨想記。參加此次南極行的包括有作家、音樂家、宗教界人士,以及美國哥倫比亞大學(xué)的教授等,再加上探險隊長、曾經(jīng)是探險隊員的船員,也都成為葛芳觀察和寫作的對象。
2013年,對葛芳來說還有一個特殊之處,就是原本在大學(xué)任教的她辭職了,成為專業(yè)作家,從體制內(nèi)到體制外,葛芳說:“人生最大的兩個字是自由,這個自由包括時間上和心靈上。”非意料之中的南極之行,又為這自由增添了色彩。
2.非科普
“在狂風(fēng)暴雨中旋轉(zhuǎn)不已,人世間就有這樣的地獄”,《世界上最險惡之旅》是英國探險家埃普斯勒·薛瑞-格拉德花10年時間寫就的。斯科特南極探險是探險史上最著名的悲慘事件,作家參與全過程,這本書根據(jù)作家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以及南極隊友的日記、書信,介紹了斯科特探險隊遠征南極的詳細過程。
在旅行的空隙,葛芳會讀書、做筆記。《世界上最險惡之旅》這本厚書對應(yīng)著她經(jīng)歷的每個地方。
盡管去之前作了一些準備,但是,“我們對南極還是比較陌生,比如去了后才知道有《南極公約》,知道南極不屬于任何一個國家,那里主要有各個國家的科考站”。
整個過程,葛芳學(xué)習(xí)到很多知識。“我的求知欲是很強的”。她很認同船隊隊長的說法,要對這個世界保持一如既往的好奇。“不能說今天見冰川,明天還是冰川,就有點厭倦,要保持好奇,未知的世界要去探索、發(fā)現(xiàn)。這才是人對自然最基礎(chǔ)的認識。”
在這本寫南極的書中,沒有特意去科普南極的知識,卻能看到很專業(yè)的內(nèi)容。葛芳吸收的科學(xué)知識、歷史知識,在和她的文學(xué)、思考融合在一起。“(巴布亞)企鵝們偏愛那些赤裸荒涼、排水良好而且沒有冰層覆蓋的巖石地面。因為盛夏時節(jié),冰雪融化,泛濫洶涌的雪水會將企鵝蛋沖出巢穴。它們有的直立站著,凝神望著遠方很久很久,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作家畢亮為葛芳的這本書總結(jié)出三個關(guān)鍵詞:尋找,孤獨,放逐。
葛芳說她更多是從純文學(xué)的寫作者角度來寫,一方面表現(xiàn)路上的見聞,一方面要向人傳達出美感和生命的哲思。所以,書是一個載體,她寫的南極要傳達出天人合一,并告訴人們,大自然的美、南極的美需要我們每一個人來呵護。
3.非游記
作家羅偉章在給這本書寫的序言里提到,“讀這部書稿,老實說,我是警惕的。對一切游歷歸來寫成的文字,我都深懷警惕。搜奇獵異,曾經(jīng)滋養(yǎng)過我們的逼仄,但而今,空間感正在遭遇剝奪,甚至已經(jīng)剝奪,遠方之遠發(fā)生的事,我們可以迅速得知……寫作者照舊抵抗不了那種誘惑,遠游一趟,落筆成文,興致勃勃地將常識性的淺表印象,當成自己的發(fā)現(xiàn)。葛芳也會落入這種圈套嗎?”
這是羅偉章的疑問,也是熟悉葛芳的讀者的疑問。但顯然這本書沒有落入圈套。
可以看出,這本書中,葛芳很用心地把文學(xué)元素留在里面。詩經(jīng)、老子、莊子、華茲華斯、海明威、德謨克利特等等,信手拈來的文史哲不斷地和南極碰撞。
在寫不知疲倦飛翔的海燕時,她想到了安娜·阿赫瑪托娃的詩;在看到冰天雪地、荒蕪人煙的南極時,感覺這里“很東方”,有東方文化的美感、有東方元素纏繞著,她寫下了老子的話,“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葛芳說她對自己的要求不一樣,“落筆是以非常專業(yè)的文學(xué)態(tài)度去面對,必須是要么不寫,要寫,那就要帶著你的東西在世界上跟讀者見面”。
這次南極之行的另一個意外就是,一下子把她帶到最遙遠的地方,此后葛芳開始了出國旅行,一個人背包行走,“給我一個點,一個觸動”。
2017年上半年她去了東歐,維也納、布達佩斯、布拉格,三個城市,下半年去了意大利。在去某個國家前,葛芳會先讀那國文學(xué)作品,像去布拉格前就要讀卡夫卡的,雖然以前讀過,但還要重新讀一遍,再到布拉格走走,就不一樣了。
讀書、寫作、遠行,“首先要讀書,了解那個地方人文的歷史的書,行走的過程中是有目的的思考性行走,最后落定成文”。葛芳正在實現(xiàn)她的理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