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秘密的人生不夠酷

邢天天

聽說，沒有秘密的小孩長不大。我的成長，就是從擁有秘密開始的。記得那是高一剛開學，在烈日炎炎下參加高中入學軍訓的時候，在馬尾辮甩過一個美麗弧度的時候，在站軍姿時偷偷瞄到她側臉的時候，我的心里就漸漸萌發了一個秘密，一個只能深埋心底的秘密。

沒錯，這個秘密是暗戀一個姑娘的故事。對她產生愛慕，始于高一。那時她學習好，還是語文課代表，老師經常念她的作文。每到這時候，我都假裝有點犯困，其實是在豎著耳朵仔細聽。她假裝謙虛地低著頭，但微微揚起的嘴角暴露了心里的愉悅?？纪暝嚳匆娝痪碜樱s緊跟在她后面把自己的卷子也交了，這樣的話，兩張試卷就會被疊在一起。做這些不會被別人發現的小事，會讓我有種莫名的開心，像是無形中與自己喜歡的女生距離靠近了一點，又不會打擾到她。

有驚無險的明信片

歌德在《少年維特之煩惱》里面寫道，“凡是讓人幸福的東西，往往又會成為他不幸的源泉。”暗戀是讓人幸福的，同時也是令人痛苦的。大多數時候，想到她優異的學習成績、恬靜的性格，我都會深深地自卑，并且對自己的不完美感到十分苦惱。苦惱自己一直徘徊在中游的學習成績，苦惱自己沒有令人矚目的業余愛好，最苦惱的是這份壓抑在心底的情愫難以被理解。

不知不覺快到圣誕節了，同學之間開始互相贈送蘋果和明信片。我把想對她說的話都寫在了明信片上—“暗戀，是一種選擇—在告白與不告白之間，選擇不告白；在打擾與不打擾之間，選擇不打擾；在打破常規與成全現狀之間，選擇成全現狀。這些選擇都源于我只想呵護你?！边@張寫滿心事的明信片要在圣誕節送給她嗎？當然不是！寫下來僅僅留做紀念。只是這張壓根兒沒打算送出去的明信片，卻被我粗心大意地夾在語文作業本里，第二天稀里糊涂地交上去了。下了早自習，在去食堂吃早飯的路上，我猛然想起那張明信片被夾在作業本里，這下壞了！可能被語文老師給看到，嚇得一個激靈，頓時食欲全無，我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去老師辦公室，一路上期待著老師還沒有批改到我的作業本。做賊似地溜進辦公室，剛好看見語文老師正在辦公室坐著，這也太巧了吧！

我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地說，“老師圣誕節快樂，我把一張明信片不小心夾在作業本里了?！崩蠋熓疽馕易约赫遥揖鸵匝咐撞患把诙畡?，飛快地找到自己的本子，把明信片抽出來，好像再晚一秒鐘它就會爆炸一樣。拿到明信片，一顆心算是落地了，秘密算是被守住了！總覺得老師看我的表情似笑非笑，也不知道被發現了沒有，總之以后再也不敢冒冒失失、粗心大意了。

百感交集的運動會

總是這么低調和壓抑著，也不是個事兒，于是我決定在校運動會上表現一把，報名參加了男子3000米跑步比賽。報完名心里就開始打鼓，我壓根兒就沒有練習過長跑，3000米等于要在400米的操場上跑上7、8圈，能跑得下來嗎，最重要的是，她會在觀眾席上給我加油嗎？

一想到她可能在觀眾席上看見我比賽，還可能給我加油，我就充滿了動力，決定每天晚上下了晚自習，就去操場上練習長跑。然而下決心容易，貫徹和執行卻是很難的。第一天跑步的時候，還沒跑完一圈，我就喘得很厲害，渾身關節都在嘎嘣響，因為平時鍛煉太少了，感覺自己根本不是長跑的料。照這樣下去，3000米是肯定跑不完的，不僅不能表現自己，還會很丟人，我忍不住開始嘀嘀咕咕，內心自怨自艾。最后連跑帶走，在操場上晃了8圈。后面的幾天，晚自習之后去操場上跑步的人越來越多，可能是天氣漸暖，大家都想鍛煉吧。亦或者，有的人想法跟我一樣，打算在運動會來臨之前，突擊練習一陣子，在喜歡的人面前出出風頭。

練習跑步的過程是酸痛的，對每個人來說都一樣，跑得喘不過氣的時候，操場上的人可能都在心里給自己找理由堅持下去。我反問自己，堅持跑步的動力是什么呢？是想讓她看到，我不是不敢對她表白的人，更不是一個懦弱的人，我要用行動來塑造和改變自己。想到這，鍛煉身體的動力又上來了。有時候我會自怨自艾，有時候又充滿動力，就這樣一天一天地堅持著，被正面或者負面的想法支撐著，我連續跑了一個月，最后終于可以勻速地跑完8圈，并且很快恢復體力。

每年學校一開運動會就下雨，今年也不例外。一場雨，差點毀掉了我渴望已久的田徑舞臺，不過好在第二天雨變小了，長跑比賽順利進行。在檢錄處檢錄的時候，我的兩只眼睛一直在搜索她的位置，上了跑道，我一只耳朵聽著發令槍響，另一只耳朵不停地搜尋她加油的聲音。發令槍一響，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我就像是那次去老師辦公室搶救明信片一樣，腳下生風地向前跑去，腦子里想法亂竄。

好在已經練習了一個多月，最后拿到了3000米長跑比賽全校第三的成績，前十名中有九名是體育生，只有我是臨時抱佛腳闖進了前三。經過側面打聽，她在運動會那天淋雨感冒，請假回家休息了，并沒有看到我的“表演”。聽到這個消息，一方面忍不住擔心她的健康，另一方面感到很失落，因為我盡力證明自己可以為她改變，她卻沒有看見。

遺憾與喜悅并存的高考志愿

就像當初從一個弱不禁風的書生，通過長跑變成一個身體強壯的少年那樣，我不斷地給自己尋找努力學習的動力，當然最大的動力就是縮短和她的差距。經過三年的努力，事實上也達到了預定的目標。高考結束后，發現和她的成績所差無幾，都在靠前的位置，看到我們的名字在優生榜上靠在一起，是我覺得離她最近的時刻，只有0.5厘米呢。

高中這三年，我一直守護著自己的秘密，不想打開“潘多拉的盒子”，只想在平靜的努力里不斷縮小和她的差距。尤其是在學習上，無比期待能和她考進一所大學，這樣就可以繼續留在她身邊。出于這個簡單的想法，同學之間的關系也變得很簡單。與其說跟她像普通同學那樣相處，我更像是一個麥田的守望者，或近或遠地關注著她，默默地守護著她。

故事的最后，我們都填報了北京的高校，但是她卻被調劑去了上海。或許真實的生活總是這樣陰差陽錯，難以成全人的所有愿望。經過一系列的事件，我發現她對我的強大吸引，和我對她的深深傾慕，不是短暫易逝的而是長期存在的，不是搖擺不定的而是堅如磐石的。

經過不斷地打磨和守護這個秘密，我的內心逐漸明晰：這種青澀的感情伴隨著求而不得的痛苦，已經深深存在于我的青春時光里，讓我反復思索愛的內涵，在這個過程中，讓我懂得成長和成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