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黑天鵝》，如何與自己握手言和？

牟依晗 趙然

由娜塔莉·波特曼主演的《黑天鵝》是一部講述本我與超我關系的電影，電影中使用了大量意象表現人物的心理活動和心理過程，電影的主題舞臺劇本身也有表演和展示的含義。故事講述了芭蕾舞女演員Nina，得到了在舞蹈劇中扮演天鵝皇后的機會，她需要分別扮演黑天鵝和白天鵝這對性格完全不同的雙胞胎姐妹，白天鵝是純潔無辜的、壓抑欲望、完全超我的象征，而黑天鵝是一個追求快樂、自由本真、完全本我的角色。

Nina本人幾乎就是白天鵝的化身，28歲的她從未與異性有過正式交往，衣著打扮一絲不茍，一直生活在無欲無求的超我狀態里，可她卻無法表現出黑天鵝的誘惑、魅力和激情。舞蹈團的總監Tumors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希望誘導Nina展現出本我的一面。開始時Nina非常抗拒釋放自己的女性魅力，Tumors夸她漂亮時她表現得很不自在，想要拒絕與Tumors的親密接觸，但內心深處又被Tumors的魅力深深吸引，漸漸控制不住壓抑多年的本我。另一位舞蹈演員Lily是一個非常本我的角色，她追求快樂，從不壓抑自己的情緒和欲望，對異性很有吸引力。Tumors有意讓她代替Nina跳黑天鵝的角色。Nina對Lily的情感很復雜，她嫉妒Lily的同時又把自己的本我投射在Lily的身上。有一個情節是Lily帶Nina去酒吧釋放情緒，還勸她服用致幻劑，這導致后來Nina的現實感變得迷糊，在出租車上和房間里想象與“Lily”發生性關系，這時的“Lily”已不是真實的Lily，而是Nina本我的幻象，性交表示Nina開始接受本我并與之融合。

在Tumors和Lily的雙重刺激下，Nina潛意識中的本我逐漸釋放。影片中Nina身上長出紅疹，手指腳趾出血，在鏡中惡狠狠地笑著剪破自己的手指，在無人的通道中和地鐵玻璃的反射中看到身穿黑衣的自己，這都是本我將要釋放的預兆。這種蛻變的過程從Nina的衣著和妝容上也可見一斑，影片前半部分Nina的妝容清新純真，衣服以粉色和白色為主，質地柔軟像新生嬰兒般柔弱無辜和易受傷害，而在影片進行的過程中，衣著色調逐漸轉變，先變成灰色，表示本我的逐漸釋放，超我的外殼已被破壞，到最后出演黑天鵝時，Nina一身黑衣，黑色煙熏妝非常強勢和誘惑，黑色的羽毛從Nina的身體中長出來，手臂最終變成了天鵝的翅膀，本我終于完全釋放出來，內心的欲望突破了多年來維護的理性超我。

然而在超我束縛下生活了28年的Nina并非一下子就能面對和接受本我的自己，在本我掙扎著從身體中破殼而出的同時，超我也在不斷地反抗本我的出現。比如一次與Tumors有過親密接觸后，Nina十分慌張，趕緊把散開的頭發重新扎好，發絲如情絲，這代表Nina在壓抑自己的情感，想要重新變回那個完全理性的超我狀態；還有在Lily帶她去酒吧的時候，Nina在陌生人面前急著撇清自己和Lily的關系，其實是想要撇開本我的自己；彩排舞蹈時，Nina不敢從高處跳下，其實是不敢釋放自己的情緒等等。

影片最后20分鐘出現了大量的意象。首先在化妝室Nina用化妝品再次將自己裝扮成代表超我的白天鵝，一段舞蹈后間歇的時候，Nina在臺下看到Tumors對自己微笑，又看到Lily和男演員的親密動作，然后象征誘惑的惡魔角色也從她眼前經過并向她打招呼，這些刺激接連地出現，使Nina超我的最后一道防線被擊破。再次上臺時，扮演白天鵝的Nina表情糾結，心神恍惚，甚至從男搭檔肩上摔了下來，說明她從內心已經不再認同超我的自己?；氐酱頋撘庾R的地下化妝室，Nina再次看見“Lily”，也就是她本我的寄托，她與自己的本我爭吵對抗，最后用碎玻璃刺死了“Lily”，這表明Nina已經不再需要一個外在寄托來承載本我了，她已將本我與自身融為一體?！皻⑺馈北疚液?，Nina的眼睛變成了紅色，換上了黑天鵝的衣服和妝容，舞姿變得舒展而魅惑，全然地釋放自己的魅力，看到身上長出黑色的羽毛時也不再慌張而是欣然地接受，舞蹈間歇她還主動親吻了Tumors，不再克制自己的情感和欲望?；氐降叵禄瘖y間，Nina想要再次把自己裝扮成白天鵝，這時真正的Lily出現了，將Nina帶回了現實，Nina發現自己再也不能回到完全超我的那個自己了，這時血從白色的衣服中滲出來，一方面表示那個完全超我的自己不復存在，另一方面血代表本我釋放并與超我融合付出的代價。很快，Nina的表情變得釋然，她坦然接受了這個事實，再次上臺時，Nina跳得非常從容，從高空跳落時不再有猶豫。影片結尾她只說了一句，“我感受到了完美”，說明全然的超我或本我都是不完美的，只有本我和超我融合才是完美的。

人生要不要追求完美其實是一道哲學題。人生只有一次，誰都希望自己的生命沒有遺憾，但當你去追求完美的時候，就會開始苛待自己，把自己套牢在超我的外殼里，用盡全力壓抑和限制本我，不敢釋放情緒和欲望。然而當你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追求完美本身，就不能夠再享受人生了，因為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看沿途的風景，那么路走得再直又有什么意義呢？難道人生的意義就在于走到終點嗎？這樣的所謂完美，其實不是完美而是正確，而且這個“正確”還是由此時此刻的你定義的，未來的你會不會認同也未可知，這樣的正確通常不會讓人快樂，也不會讓生命更有意義。電影告訴我們，好的人生就是本我和超我相互博弈，最終融合并且取得一個平衡點的過程。當人生的路上有好風景的時候，本我帶你去看，但是當你為了追尋風景走入岔路的時候，超我又會把你拽回正軌，這樣的人生會讓人得到最大的快樂和意義，也才是完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