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菊萍 施建球
初期涉足紫砂的人一般多是從傳統壺入手,至少兩三年的基本功訓練,再三五年傳統壺的臨摹,直到有一天,能夠把各種造型的規則、制作的技巧都爛熟于心,把紫砂的泥性、火候把握得恰到好處,并能讓紫砂泥在自己的手中按照自己的意愿變成心中的那把紫砂壺,那么算是完成了制壺歷程的第一個階段。紫砂藝人未來的創作成就很大程度上與其對基本功掌握的扎實程度有著莫大的關系。
人常說壺如其人,看一個人的作品,就仿佛能看到做壺的人,的確是深有同感。許多作品都是一個人從藝過程的記錄以及生活狀態和心境的寫照。作品“幸福一家”(見圖1),是以傳統“景舟石瓢壺”造型為基礎,從藝之初,對傳統壺充滿了敬畏,在器形的把握上不敢有絲毫的造次,壺身凸起或凹下的三個印記算是加入了自己的一點創作元素,隱喻一家三口,同時又對應于日月星辰,表達了一種對家的祝福,同時也似乎可以讓人們看到作者從零開始的壺藝學習過程中家庭所給予的支持和愛。早期作品往往擺脫不了稚嫩和青澀,卻非常值得珍惜。
紫砂是一門造型藝術,造型規則和要求之嚴苛在其它的工藝藝術品中鮮有比肩,用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來形容也一點不為過。同時其造型變化又有很大的靈活性,這是既矛盾又統一的兩個方面。一般初涉紫砂的人就像一張白紙,對于紫砂壺器形的設計想法往往會很多,可以說“天馬行空,無拘無束”,但想法真正能夠得以實施并最終能夠設計出一件成熟的紫砂作品卻是鳳毛麟角,原因在于缺少對紫砂工藝和藝術特點的理解和對紫砂語言的深刻領會。而老藝人對傳統器形的敬畏和膜拜可謂根深蒂固,要掙脫傳統器形的束縛實屬不易,這往往又成了紫砂作品創新的障礙。所以,紫砂作品的創新是當代紫砂藝人十分艱巨的任務。
博大精深的中國傳統文化為紫砂作品的創作提供了最好的題材和創作靈感,賦予了紫砂作品豐富的文化內涵。作品“如意”(見圖2)就是把“如意”這一傳統文化元素運用于紫砂創作的例子,如意又稱握君、執友、談柄,由古代的笏和搔杖演變而來。以靈芝造型為主的如意更被賦予了吉祥驅邪的涵義,成為權力和財富的象征,也因其特有的雅致,成為崇尚古風的文人墨客的文房玩賞物件。世事變遷,現今如意已經退出了人們的日常生活而成為古玩之屬,但精致溫潤的如意承載著他們所擁有的歷史遺跡蘊含著的吉祥美好寓意,依然那么令人怡情悅目。
如意用于紫砂作品的例子早已有之,但一般是限于如意裝飾紋樣,而圖2中作品將一柄如意貫穿壺把、壺鈕和壺嘴,并在傳統的基礎上大膽地加入了現代設計元素,是作者在紫砂壺造型創作方面的一次嘗試,在造型的把握上,既立足于傳統,又試圖突破紫砂壺傳統造型的羈絆。
造型能力和制壺技藝的提高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對于紫砂的理解也會隨著時間的堆積逐步得到提升。紫砂器造型設計中包含了實用性和藝術性,一般需要兩者兼顧,缺一不可。但在創作中要根據作品表達的意境和作者自身的風格特點有所側重。比如,傳統紫砂壺,每個器型都非常重視作品的實用功能,壺出水的快慢、持把的順不順手等實用性元素成為衡量作品優劣最主要的標準,而在現代紫砂壺的創作中,創作思路要更為開闊,大多數是兩者兼顧,也有一些作品更側重于藝術表達,這使現代紫砂不同于傳統紫砂,也是紫砂這門傳統藝術的延伸和發展。
紫砂泥是大自然給予我們的恩寵和饋贈,需要我們憑借自己的人生經歷、學識修養和自然和諧一致的意志驅使,運用獨特的紫砂語匯傳達自己對人生的感悟,真正是智慧與經驗的積累,集個性和情趣于一身。那些星光熠熠的紫砂同道和藝人,工手和制作方法的著力點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但是那種圓中有方、方中喻圓的人生哲理仿佛和紫砂語言中的講究是一個道理,這里要圓融些,那里要銳利些,要有對比、有統一、有矛盾、有和諧等等,那是高低之間、方圓之中蘊含著智慧的交流和對話。
美國作家格拉德威爾曾寫道:“人們眼中的天才之所以卓越非凡,并非天資超人一等,而是付出了持續不斷的努力。一萬小時的錘煉是任何人從平凡變成世界級大師的必要條件”,深以為是。無論我們對中國傳統文化有多少尊重、致敬和延續創新的渴求,落實到實際就是日復一日,數以萬記日子的思考、實踐和錘煉,成為大師不是我們的目標,我們的目標是器以載道、心物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