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麒任
【摘要】1999年由張藝謀執導的電影《我的父親母親》,改編自作家鮑十的中篇小說《紀念》。影片獲得第五十屆柏林國際電影節銀熊獎,第二十屆金雞獎最佳故事片、最佳導演獎,中國電影華表獎優秀影片獎勵,自公映之日起就獲得海內外好評,是一部極具藝術特色的唯美主義愛情電影,同時小說和電影還被臺灣師范大學選作國文課閱讀教材。
【關鍵詞】《我的父親母親》;電影;風格特征
【中圖分類號】J9 【文獻標識碼】A
電影的成功離不開對小說文本的改編。張藝謀作為“第五代導演”標志性人物,其電影創作的很大一個特點便是通過改編小說來實現,也正如其本人所說:“我們研究中國現代電影,首先要研究中國當代文學,因為中國電影永遠沒離開文學這根拐杖,就我個人而言,我離不開小說。”從小說改編到電影《我的父親母親》恰如其分地將小說中被限制的言外之意——強烈謳歌的主題思想——父親母親間美好純真質樸感人的愛情,酣暢淋漓地表達了出來。
英國評論家克萊夫·貝爾(Clive Bel)在其書《藝術》中談到,“藝術是有意味的形式”。形式,同樣是內容的一部分。一個優秀的藝術創作者,往往能夠在情感的收與放,取與舍之間做出精當的選擇,同時將之附著于巧妙的形式安排上,從而達到理想的藝術效果;電影是內容形式交互作用的綜合藝術系統,其呈現形式與風格特征都會影響觀眾對作品內容的理解與詮釋。
基于此,本文將著重探討從小說到電影《我的父親母親》改編是如何在形式與風格上體現電影藝術特征的,以進一步說明小說改編到電影的些許共通的特質。
一、形式與風格特征的體現
(一)鏡頭語言
鏡頭是構成影視藝術文本的基本單位。它的獨特美學原理在于以再現機制為主激發自由情感。作為一種影視藝術所特有的語言,具有區別于其他藝術語言的獨特美學機制。《我的父親母親》中對鏡頭的巧妙運用,堪稱完美。構圖和諧、顏色分明,隱喻象征的蒙太奇等,真正呈現出了“影像美學”這一概念。
1.色彩對主題的點睛作用
在觀眾以往固有的思維中,電影中但凡出現黑白色大多代表著過往與回憶,而彩色代表現實或未來。而在本片中導演卻大膽地顛覆這一既定思維,反其道而行。整部電影分為兩個大的時間段落,涇渭分明。用黑白畫面來表現現實,像素描一般,冷峻哀傷,凸顯父親突然離世后撇下母親一人的悲愴與凄涼;用高飽和度的彩色畫面——暖黃色來追述回憶過往,像彩色油畫般溫暖質樸,詮釋父親母親間的美好愛情,絢麗又濃烈。黑白與彩色畫面的交織變換,一冷一暖,將影片所要表現出的色彩層次感背后的意義展現得淋漓盡致,同時將電影所要傳達的真摯情感娓娓道來,純粹質樸,耐人尋味。
此外,張藝謀還獨愛用紅色。他曾說過他喜歡紅色與他是陜西人有關。影片中,紅色的圍巾、棉襖、剪紙、發卡、梁上的布,是道具也是符號,以升華主題。
2.特寫鏡頭用于刻畫人物
同時在影片中,導演也頻繁運用了大量的小景深特寫鏡頭。這一運用只為突出母親面對不同境遇下的情感變化的狀態,或癡情,或期待,或失落,或凄涼,或欣慰,或幸福等豐富而細膩的表情,同時也為表現主演章子怡的個人演技和借勢造星。所有的情感表達都化作導演精巧的特寫鏡頭之中,用鏡頭語言表達母親強烈的情感變化的脈絡軌跡,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3.運動鏡頭用以帶動節奏
《電影語言》的作者、法國著名電影理論家馬塞爾·馬爾丹曾說過:“運動正是電影畫面最獨特、最重要的特征。”影片中運用大量的跟鏡頭和推鏡頭用以展現母親的追逐與奔跑,人物的神情動作都揉化在運動鏡頭中去表現,鏡頭不時在運動,畫面也隨之躍動,影片的整體節奏也在運動變化,母親的心緒也隨之牽動。進一步還原了那個你追我趕的時代,營造出一種潺潺流水、明媚春光的即視感。
4.長鏡頭營造情緒氣氛
長鏡頭作為一種重要的電影語言,是一種潛在的表意形式,作為一種電影風格和表現手段在保證事件的時間進程受到尊重,展現實景象方面有其優越性。
影片中,兒子回家后見到母親,為了表現母親的悲傷以及母親在金黃的田野里多次的奔跑,用的是長鏡頭,那種癡情厚意可以被拉得很長,觀之無不令人感動。尤其在片尾處,當母親聽到兒子像父親年輕時朗朗的讀書聲時,起身走向學校的整個過程是長鏡頭拍攝的,慢步調的行進,剩下的是悲傷與回憶,呼應電影開頭母親初聞父親令其心馳神往的讀書聲,時空物換星移的跨越躍然于畫面之上。同時電影節奏也隨之改變而放緩,沉淀整個影片散文化式基調,彰顯情感,呼吁回歸,更好地體現影片的人文意蘊及其精神內涵。
(二)場面調度——燈光
導演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曾說:“光是一切,它可以表示意識形態、情感、顏色、深度、風格。它可以掩飾、敘述及形容。光如果打對了,丑或者傻的表情都能發出美麗或聰慧的光芒來。”光之于影視藝術的重要作用,可見一斑。
影片中,為了突出母親的靈動美麗,以達勾勒輪廓的效果;父親高大偉岸身形的細致刻畫;母親冒著大風雪執意等待父親歸來等諸多外景鏡頭,大多都采用的都是逆光和測逆光。另外,母親的出現,身邊營造的是一種暖黃色的光暈,富有活力,嬌艷動人。而由暖黃光——太陽照耀下的整個村子,和諧靜謐,讓觀眾能很快地代入環境,如臨其境。
影片通過對光的巧妙捕捉來表現劇中人物的情感變化與起伏,將母親無私無悔的付出與愛戀的生動鮮明的人物形象與特點刻畫得入木三分。同時也側面烘托渲染環境,營造畫面氣氛,更好地體現時空及其象征意義。同時也為體現父親母親之間的真摯愛情,增色不少。
(三)剪輯
剪輯在影視片的地位非常關鍵。剪輯質量的好壞,極大地影響到一部影視片的成敗。因此,在剪輯過程中正確運用剪輯技巧是塑造一部優秀影視作品的必備條件。
為了構建時空關系與敘事結構,導演在剪輯上也是煞費苦心。縱觀影片,疊化的使用是剪輯上的一大特點。從相框疊化到村子里的小路,是為了完成影片時空上的轉換,從而完整影片的敘事結構;從學校的修建,在田野上吃派飯與飯桌的疊化,刻畫的是母親送飯的辛苦與甘心付出,日復一日,不辭辛勞;還有母親弄丟了父親送的紅發卡,母親沒日沒夜的苦苦尋覓,凸顯的是母親對此信物的無比珍惜,視若珍寶;母親雪中數次的奔跑與追尋,展現母親執著倔強的人物性格特征。
(四)聲音
除畫面外,聲音也是電影中重要的表意元素,聲畫結合成就電影中多種有意義的形式。電影主題音樂是由三寶操刀,對音樂的藝術表現手法非同尋常。縱觀電影,音樂是完全為電影內容與主題服務的:清脆空靈的中國笛聲和女聲詠嘆調的悠揚婉轉、低吟淺唱,把人物和故事都唱活了,把觀眾帶入到那質樸純真的電影情節中,同時還增添了影片的幾絲神圣感。另外,電影中所出現的一系列對白聲、雞鳴聲、鳥叫聲、讀書聲、織布聲、汽車轟鳴聲……對畫面內容,或聲畫同步、或聲畫平行、或聲畫對位,營造出電影故事所歷經的場景氛圍,為影片的成功起到了不可或缺的支撐與建構。加上孫紅雷的旁白這一非敘事時空的聲音,磁性質感的講述娓娓道來,讓父親母親的愛情故事變得更加真實感人。
二、結論
綜上所述,小說《紀念》到電影《我的父親母親》,是文學形象到銀幕形象的徹底轉換,是文字語言到鏡頭語言的徹底變化。通過鏡頭語言、場面調度的燈光、剪輯、音樂等電影藝術獨特的形式與風格元素完美地呈現出了小說中所要表達的父親母親間的真摯愛情,呼吁回歸,從而實現對整個社會與歷史審美的超越,不可否認,改編后的電影《我的父親母親》是成功的。
近年來,張藝謀及其電影對小說的改編被眾多研究者越來越關注。但大多集中于張藝謀電影的影像形態、張藝謀與“第五代導演”的關系、藝術特征、敘事風格以及作品評論等,其中雖偶有文章論及張藝謀電影的改編藝術,但并不全面。鮮有從電影的形式與風格的角度去分析與研究,略有遺憾。本文提出這一觀點,是想引起大家的思考,作為研究者我們何不嘗試著擺脫長久以來電影理論的僵硬觀念,試著從形式主義出發,更多維度地去解析電影,施于理性而細膩的欣賞與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