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水吟（組章選四）

郭毅

千島洪湖，低處也是高處

別碰我的金甲。

我抖擻，萬頃波瀾只會徘徊復徘徊，根本沒機會光顧暗黑的深淵。

此時，低處也是高處，你只須記得陽光、雨露，很好的一群手，可以碎裂成湖，披掛戰袍，提白刃，殺將而來。

被擊中的長堤，只不過讓時間加倍小心，不會提防你的侵入。你要看就認真一些，我不能出賣六神無主的眼睛。

我有的是狂瀾，別在乎我的年紀。

千島規模的澎湃，怎能擋住我的激流。我腳踏實地，素以真誠和執著，讓高山大地一年比一年漂亮、年輕。

一直以來的鶴，陪伴鳥聲，讓魚懂得感恩。

再給我一片水域，我要養蝦、伺鰍，給沉淀千年的龍宮，配上壽龜，請更多的水族守護兩側。

這是堪作蜃景的佳處。

我不會因抖擻忽略宗旨。當我以晨輝之影越過天界，大地的五谷炊煙裊裊，已分發千家萬戶。

我極好的興致，除了朝拜、尊重，就是徘徊復徘徊的波瀾，如何在春色里，與陽光、風雨、晝夜、溫差光合出甜。

不管一日、一月、一年，只要萬物舒展，我就不忘初心，砥礪前行，保持由低到高的態勢。

九龍洞

分析與分辨，從四面八方麋集在一起，是不同的層次和品質。

我來的時候，洞窟已干，九龍聚會的大廳回響火焰，撇開壁壘，安靜入座，不說也是一段神話。

它撞擊風和蝙蝠，有著大限將至的氣魄，慣于在想象中讓人擔憂、驚悚，充實在遐思中等待一線期望、一種悠遠、一份待遇。

我是這樣想的：龍的圖騰，就是我們的肌體，深勒的骨血，冀望的飛躍。

我需認真分析，才能看清龍鱗放大的姿勢，在我們身上再現。

遠古的青年一定是個龍子，他掮來一條深不可測的河，龍眼閃耀，龍須上揚，龍身騰空，龍手舞動，儼然開天辟地，伸展無限的力。

而分辨是智慧的標尺，除了丈量人心，還要足夠的定力，才起死回生，漿洗滿身污塵。

如此這般走近，一切的可能出人頭地，超越生活日常的愛恨。

是否只有我，才有這份心，或這樣的一雙眼睛？

我不愿辜負這段神話，洞窟那則守著的理想，當是絕佳的夢境，從氤氳的龍床升起，

吮吸數蓬野花的芳香，搖曳鱗片，

活脫古今，在現實中沉淀又游刃有余。

老龍洞

我仔細觀察龍洞的巖質，它確實老如火山造物，身披歲月的鱗甲，更易受到推崇。

看哪，幽深的經脈，鐫刻的思想，與其衰榮，在吃水線高高低低，翻過歷史的墻。

只有擁有千年的開鑿，才能落下這激蕩、這平靜，讓老龍一聲輕吟，精確辨析每個遵從的心靈。

它們翻生壁壘，狀如老龍的軀干，透出威武和風聲。

我聽到，這奇異的國土，疊起的景象，巨斧般劈開的氣魄，滲透的金芒，時時沐浴湍流，沖刷世俗喧囂。

如我放縱奔馳，蓄滿愛情與美好。

當我點燃圣燈，它們一層一層，從龍鱗的超越中迸射出水，漿洗有關的黑暗與污垢，讓向往攜帶驚喜，堅定于遠古的神話。

多么源遠流長，又理了理龍袍，伸臂舒袖，朝向天空騰躍。

我會當絕艷，蘊含至深的謎底，在中國化的山脈綿延起伏，如同親臨的遠古，光華奔騰，貯滿永不釋懷的興奮與陡峭。

而我的詩書，只是一域，從鄰水翻開，又散布拔地而起的信念，將一路理想，留在古今人物經過的心上。

站在龍須溝之側

我擁有每株植物經年的直立與飄逸，也擁有它們的蒼綠、成熟、凋零，一直保持向上的姿態。

在它們鼎力生長的巖頂，在它們躬身前行的溝谷，在它們斜身臨空的坡地……陽光和星群，亙古以來的巡行，自由的照耀，就是一波一波的濤涌，擴大的心情。

我愛，這大范圍的情愫，對于國土的贊美！

我也愛，這小范圍的自我，蓄美的放縱！

今天，這溪水，這草木，這蜂蝶……徐徐展翅的時光，肆意貼滿窈窕柔曼的腰身，對于一個思想豐富的男人，又多了一份熱愛的理由。

我的手指染有露水和草香，不僅僅是秋天的顏色，還有著深情的花朵，潛入深冬窖藏的醇厚。

除非贊美，我想不出冰冷的詞，去玷污它的雄渾、寬敞。

溝畔筑牢的家，有聲和無聲，肅穆與寧靜，又一次炫亮我的眼睛。

要愛，就深入其中。哪怕一滴蟲聲，長滿菌斑苔蘚；哪怕數蓬矮草，滋生潦倒；哪怕去意緋惶，不再重返……

我從這空氣攝取養料，經由陽光和星群，滋生須髯，如同隆重的箭竹，陪伴松柏，一樣持久、壯闊、鋒利。

而我的蒼綠、成熟、凋落，自每個時段對語的朋友，一生一言不發，也是十指連心，遞給你纖纖素手，

滑將陷入龍騰虎躍須臾巨大的神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