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櫻
“你再考慮一下散伙飯的事?”班長不屈不撓又發了一條微信。
我半年前買好票的演唱會,和大學班級畢業聚餐撞到同一晚。我向班長請假。班長嘆息:“要是以往我真不勉強你了,這次不一樣。”她什么都明白,但又如此固執地想改變我的心意。
剛上大一時,不合群是生活作息的問題。我第一次離家過集體生活,因作息無法與室友步調一致,我傾向于教室、食堂和圖書館間獨來獨往。一段時間后,我才漸漸發覺,不合群本質原因并非生活習慣差異過大,而來自心理的驅動。我不理解為啥大家總愛湊起來做一件看似意義不大的事,比如動輒聚餐包餃子炒年糕、搞集體旅行與院際聯誼會……他們每次熱情的邀約,我往往以躊躇、推脫、敷衍的態度應對。
在一次次刻意的缺席和疏離中,我習以為常的存在方式慢慢固化。同時,我會真的相信該群體就是那樣子:抱團取暖好無聊、形式主義太鬧心……以及,他們不會在乎我。
進入大三暑假后,一個人合不合群完全不重要了——班級已然進入聚少離多模式,大家要各奔前程。每晚擠公交回校的兩小時車程上,我不免有點惆悵:不曾和一群人干些不計后果的傻事,就要一個人承擔未來了。
拿下校招offer后,趁著半個月空閑,我一個人到深圳看海,早晨坐在小梅沙拍了兩小時人像,發了一條帶定位的朋友圈。過了10分鐘,班級里一個基本沒說過幾句話的深圳男同學評論了:“天吶你為什么不聯系我?”
半小時后他開車出現了,還帶著寵物金毛。他帶我逛了景致幽靜的公園,品嘗了最地道的早茶,我第一次感受到流沙包和腸粉的滋味,也第一次感受到,這位同學原來如此幽默陽光、見識廣博。
同學仿佛在心里猶豫了好幾個世紀,終于拋出了最想說的話:“其實我們覺得你是想法很犀利很有趣的人,但不知道怎么和你深入交流,你給外人印象總是冷冷的。”
我訕笑著簡單吐出一句:“或許我是那種需要一群人包容一千次才能活下去的人吧!”
后來,心煩意亂地坐在學院畢業晚會上,主持人忽然神秘地說,下面這個環節要放大招了,前方高能預警!
舞臺大屏幕上浮現一行字:“你知道TA眼中的你是什么樣子嗎?”之后開始滾動播放一張張照片,臺下尖叫聲一片。原來這個環節,是同學偷偷向晚會爆料其他人照片。
出乎意料的是,好些同學鏡頭里都出現了我:軍訓時躲樹底下偷吃冰棍、在河邊拉扯風箏線、做志愿者趴窗臺上打瞌睡……被那些不曾察覺的舊時光連續轟炸,我震驚著,大笑著,假裝生氣著……整場晚會氣氛越來越歡樂,而猛然間,我的眼淚就沖出來了。
為什么呢?大概是為了一個年少輕狂的不合群者,魯莽拒絕和錯過的最好的我們。真的好抱歉啊,我本以為你們一點兒不重要,我本以為我一點兒不重要。
趁別人不注意,我擦掉眼淚,掏出手機回復班長:散伙飯我報名參加。
(小寶摘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