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沙岸
人心不足蛇吞象,本為高官,更圖執牛耳!求人不遂求鬼神,白日做夢,寄望“青云梯”!江湖術士巧逢迎,信口胡謅,可借天地之力;碩鼠巨蠹真信矣,自掘墳墓,丑劇令人瞠目!
“你說的差距,無非是幾個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這天下午五點過后,王大拿像往常一樣,走出培訓中心,準備溜達著回家去。他剛從二樓下來,就看到一個人堵在門口直直地看著他。
那人20來歲,一頭黃毛,屁股靠坐在一輛炫酷的紅色瑪莎拉蒂跑車引擎蓋上,嘴里叼著一根煙。一見王大拿,年輕人就大大咧咧地說:“王教練,我媽叫我來接你!”
王大拿一聽,有些意外地說:“呀,小引,我不是和你媽說了嗎?我晚上有點兒事,改天吧!”
“那不行!”叫小引的年輕人跳起來,“我媽準備幾天了,這會兒親自在下廚,你不去,太不給面子了!”
王大拿一愣,遲疑地說:“那……好吧,你先回去,我走路過去。”
“王叔叔,你又太不給我面子啦!我就是來接你的,你還走過去!”叫小引的年輕人耐著性子說。
“好,好,坐坐你這拉風的車,開開洋葷。”王大拿擺擺手,也不去拉敞篷跑車低矮的車門,長腿一跨,直接坐了進去。
小引夸張地嘴一撇,發動車子,把敞篷升了起來,然后引擎一陣轟鳴,跑車駛上快車道,向沿湖大道開去。
在天都市武術圈內,王大拿可是大名鼎鼎。十幾年前,他獲得全運會武術散打75公斤級別的冠軍。這可是國家承認的最高級別的專業比賽,金牌含金量高過全國散打錦標賽和全國散打冠軍賽等。
那個時候,國內還沒有《武林風》《昆侖決》這類電視節目,也很少有某某爭霸戰、某某擂臺賽之類的商業比賽,在四年一屆的全運會上拿金牌,是散打專業運動員夢寐以求的目標。
王大拿憑著這塊金牌,退役后開了家武館,叫“大拿搏擊培訓中心”,在天都市精武路上。
因為這家武館,他認識了一位叫謝文芳的女人,也就是魯小引的母親。
20分鐘后,小引的車子駛進錦繡天府,在一棟高樓下停住。小引領了王大拿上到最高的46樓,打開門叫道:“媽,人我給你接回來了!我走啦!”
這時,一個40來歲、風姿猶存的女人從廚房里出來,笑吟吟地說:“謝謝兒子!你真不在家吃飯啦?”
“不啦!給你們自由!”小引“哐”的一聲關上門,走了。
女人臉一紅,給王大拿拿了拖鞋,說:“快進來,上桌吃飯,菜都好了!”
王大拿說:“小引催得急,也沒帶點兒水果上來。”
“你看你,客氣什么呀?家里都有的。”女人說。
王大拿看看飯桌上,鮑魚雞湯、紅燒排骨等擺了一大桌。他搓了搓手,說:“辛苦你了,這么多菜,太浪費了!”
女人說:“今天我叫保姆回去了,都是我做的,你嘗嘗。”邊說邊給王大拿倒了一杯茅臺,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文芳,謝謝你的好意。”王大拿局促地坐下,囁嚅著說,“可是,我們、我們不太合適……我一個粗人,配不上你……”
女人一聽,把紅酒一口干了,生氣地說:“最討厭你說這些!喝酒喝酒!”
王大拿見狀,攔著說:“別喝那么急呀!”
這一說,女人馬上臉色緋紅,嗔道:“知道我為什么要小引去接你嗎?”
女人說到這里停下來,直勾勾地看著王大拿道:“我就是要他知道,你很重要,要他接受你,認可你!
“謝謝你的良苦用心,文芳!”王大拿感慨地說,“今天也謝謝小引去接我。”
女人為王大拿又斟了酒,說:“大拿,我們這個年紀了,說話用不著遮遮掩掩,我認識你十年,交往也差不多兩年了,你是什么樣的人,我知道。你究竟怎么想的?今天給我一個明白話。”
“魯總……魯總找過我!”王大拿低低地說。
魯智生,謝文芳的前夫,魯小引的生父,天都市錦城集團董事長。
謝文芳一聽王大拿說起魯智生,把酒杯往桌上一蹾,生氣地問:“他找你干什么?他還管得著我嗎?”
王大拿尷尬地沉默著,不作聲。
“告訴我,魯智生和你說了什么?”女人追問道。王大拿擺了擺手,說:“沒說什么,沒說什么。”
女人見問不出話,拿起手機,氣哼哼地說:“你不說,我自己問他,看他幾個意思?”
“別、別……”王大拿急得要站起來,“魯總找我,想讓我教他小兒子練武,順便聊了聊,說我和你不合適。我覺得他說得對,我們差距太大了……”
一聽這話,謝文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魯智生的小兒子,那可不是她生的!那個狐貍精就是用這個兒子拆散了自己的家庭!當下她不由朝王大拿吼道:“什么他說得對,你的腦袋長在自己頭上,怎么由別人說!”
王大拿臉上一時掛不住,呆在那里。
女人這時也意識到話說重了,緩了語氣說:“大拿,人生在世幾十年,有些道理我們總是明白得太晚。有錢人我見得多了,可真正活得快樂的沒幾個!你說的差距,無非是幾個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現在難道沒飯吃嗎?你需要別人接濟嗎?你得過全國冠軍,我還覺得差距大呢!”
一席話,說得王大拿心頭一熱。他把杯中的酒一口干了,說:“文芳,謝謝你!我沒有別的話,就三個字:聽你的!你說咋辦就咋辦!”
女人眼一熱,伸手搭上王大拿的大手,眼淚就下來了。
兩人就那樣握著手,久久摩挲著……
當時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天晚上,魯小引出門后,在外惹出了一起驚天大禍!天都市最隱秘、最奢華的貴圈也因此在王大拿面前掀開了一角……
“撩妹可以,不要動別人的馬子!”
把王大拿接回家后,晚上9點,魯小引開著拉風的紅色瑪莎拉蒂,載著兩個妝容夸張的妹子,來到胭脂街“動感地帶”。
胭脂街,是天都市老城區的一條舊街。這么香艷的名稱,當然是解放前就有的。
這些年,胭脂街以老舊建筑為特色,改造成了酒吧一條街,這里隨之成為了整個天都市最前衛、最時髦男女的集中營。
年輕人都知道,如果你有錢,或者你夠帥夠靚,如果你想獵艷,那么胭脂街不會讓你失望。很不幸,魯小引錢多人帥,他注定逃不過胭脂街的溫柔鄉。
“動感地帶”內,時候還早,客人正從四面八方趕來。魯小引一腳踏進去,一個穿著吊帶的妹子顛過來,夸張地搖著他的臂膀叫道:“魯少,我都等了一個世紀了,你怎么才來!”
魯小引見她胸前兩只“兔子”亂顫,掏出一只新手機往她深深的乳溝里一插,說:“悠悠,你的生日禮物!”
叫悠悠的女孩拿起手機一看,興奮地叫道:“哦哦7plus,是256G的嗎?”
“是的。”魯小引漫不經心地應著,同時環顧四周道,“還有人呢?哥們兒躁起來呀!”
話音剛落,酒吧舞臺前的黃金位置上幾男幾女站起來揮手,叫道:“魯少,浪起來,浪起來!”
魯小引走過去叫道:“二狗、賤春,格老子還以為你們沒到呢。”
這時,一位歌手走上舞臺,手持話筒道:“下面這首歌《遇見》,獻給悠悠小姐,祝美女生日快樂!”
一聽到這聲音,一桌的人,男的拿空酒瓶敲桌子,女的狂甩巴掌拍手器,酒吧內怪叫聲、呼哨聲此起彼伏,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了。
搖曳的燈光中,歌聲響起,悠悠端起酒杯,手勾搭在魯小引肩上,說:“哥們兒,我敬大家一個!今天謝謝大家!謝謝魯少的愛!”說著仰起脖子,把一大杯啤酒喝下去了。
就在此時,酒吧門外駛來一輛蘭博基尼,車頭上,那充滿力量、正處攻擊狀態的斗牛標志,高調地宣示著這車卓越的動力和性能。
車門打開,駕駛座下來一位長褲黑衫、戴著墨鏡的年輕人;另一邊,一位長發如瀑、美艷四射的女郎下車,優雅地挽著年輕人的手臂,兩人目不斜視,款款走進“動感地帶”。
喧鬧的酒吧內,誰也沒有注意到,蘭博基尼后面,遠遠地跟著一輛黑色奧迪,兩個同樣戴著墨鏡的漢子下車后,不緊不慢地跟在年輕人后面進了酒吧,然后遠遠地找了個角落坐下。
魯小引他們一桌在繼續鬧騰,他一邊喝著酒,一邊和悠悠抱在一起廝混。這時,一個紅毛走過來,夸張地怪叫說:“魯少,你又換妹妹了!”
魯小引一揮手,回道:“切,妹妹就是用來換的呀。來來來,搞酒搞酒!”
紅毛應了聲,開了一瓶啤酒,直接吹了起來,也就幾秒鐘,一瓶下肚了。魯小引正要和他喝,一旁的悠悠扯著他的手說:“引哥,你這么說,我可不高興啦!”
“呀,你不高興了是不是要強奸我呀!”魯小引滿臉興奮,有些站立不穩地痞道。
“就是!走!看我怎么整你!”女孩搖晃著身子站起來,拉著魯小引就要走。
魯小引被悠悠扯著,詫異道:“格老子,真要走啊,老子還要喝酒!”說這話時,他的眼光一下直了——
在光怪陸離、香鬢云鬟、麗影憧憬的嘈雜中,他看到了一個絕色美人。
隔得不遠,也就兩張桌子,鐳射燈光掃過,一個長發美女,一臉冷艷,只怕比范冰冰還漂亮哩。魯小引喉結滾動,艱難地咽下口水,然后一把甩開悠悠的手,步履踉蹌地蹭過去,對那美女說:“嘿,美女,請你喝杯酒行不行?”
那女的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言不發地端起吸管飲料啜著。魯小引正在尷尬,這時她旁邊的墨鏡男用低沉的聲音吼道:“滾一邊去!”
在酒吧,有一個最大的禁忌,那就是:撩妹可以,不要動別人的馬子!
這一句話,寫在“動感地帶”的每一張桌子上。如果你覺得很好笑,那就錯了。在這里,大多數打架斗毆,都是因為爭風吃醋引發的。
可這時的魯小引,已經醉得不輕,加上從小到大他就不是認慫的主,這會兒當著眾人的面,他哪里受得了這種輕蔑?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叫起來:“你他媽的誰啊?哥敬你酒,是瞧得上你!”
墨鏡男聞言站了起來,也不說話,一揚手,把滿滿一大杯啤酒當頭朝魯小引潑去。
魯小引被澆了個猝不及防,腳下步子一虛,差點兒摔倒,他大叫道:“二狗,這小子打我!”
二狗、賤春,還有剛才的紅毛等一撥人馬上擁過來了。他們這幾個,沒事還閑得慌呢,這會兒竟然有事找上門來了!
二狗左臂膀文著青龍,右臂膀文著白虎,脖子上掛著粗大的金鏈子,他大聲罵道:“哪來的鳥,在這兒敢打魯少!”說著掄起啤酒瓶向那墨鏡男砸去。
就在這時,兩條黑影躥過來,一人擋在墨鏡男身前,頭上生生地挨了二狗一啤酒瓶!只聽一聲悶響,酒瓶破裂炸響。那人面不改色,上步揚手一個肘擊,二狗頓時慘叫著斜飛了出去。賤春和紅毛等人正要一齊上前,另一個黑影猛地下蹲,一個掃堂腿如疾風般掃過,把賤春他們四個人同時掃翻在地。
這時,墨鏡男一指魯小引,那使掃堂腿的黑影一把抓起魯小引,如拎小雞般往酒吧長條桌上一摜。只聽一聲巨響,魯小引殺豬般哀號起來。
這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幾個保安聞聲跑過來,看到魯小引痛得齜牙咧嘴,忙去扶著問道:“先生,沒事吧?”
魯小引額頭破了,此時已血流如注,身上多個痛處,更讓他苦不堪言。
眾人這才看清,那兩個黑影已一左一右,傲然站在墨鏡男身邊。他們一身黑衣,身形壯碩,一看就是高級保鏢一類。墨鏡男也不看魯小引他們,從包里掏出幾張鈔票,壓在酒杯下,然后輕描淡寫地整了整衣服,和那女的準備離去。
保安一看,攔著說:“先生,你暫時不能走,你的人打傷了客人,我們報警了,請你配合一下。”
“剛才怎么回事,你沒看到嗎?”墨鏡男徑直分開保安,向外走去。
“先生,怎么回事我確實沒看清楚,請你呆會兒和警察說行嗎?”保安又去拉墨鏡男。
那男的這時停下來,死死地盯著保安,冷冷地說:“既然你沒看到,那就不要管這事!”
雖然戴著墨鏡,保安卻感受到了那人凌厲的目光。不過他是保安隊長,職責所在,也不容他退縮。他向旁邊一示意,七八個手持警棍的保安同時圍了過來。
“怎么?你們這樣對待客人?”那男子這時摘下墨鏡,露出一張年輕英俊的臉。只是他的目光中交織著一分輕視,一分氣惱,更多的卻是滿不在乎!
保安隊長連忙擺手說:“先生,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報警了,耽誤不了你多長時間,請等一下就好!”
“我要不想等呢?”男子突然聲音高了一度,一揮手,身后兩個保鏢上前,去分開阻攔的保安開道。
保安大多是經過訓練了的,有些身手還不錯,一看黑衣人強行要走,好幾個認識魯小引的保安就想動手。只是保安隊長先前在外面看到男子的豪車和派頭了,為防事情不可預測,始終沒有發出動手的命令,眾人只好由著年輕男子幾人離去……
接到魯小引帶著哭腔的電話時,謝文芳剛剛和王大拿進行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床上運動”。久旱逢甘霖的她臉上潮紅未退,滿足地依偎在王大拿堅實的胸膛上。聽到兒子被人打了,她一下彈了起來,跳下床去,胸前兩只乳房雖有一點兒下垂,但依然飽滿,隨著她的動作晃動起來。她一邊穿衣服,一邊對王大拿急聲說:“小引被人打了,在一醫院,你送我過去吧!”
王大拿麻利地穿好衣服,安慰說:“不要緊吧?文芳,別急。”
謝文芳一聽,心里頓時安穩多了。兩人開車趕到醫院急診中心,看到魯小引頭部已經包扎處理,不過他左手臂不僅有劃傷,而且疼痛難忍,醫生懷疑骨折,正在安排做CT掃描。
謝文芳一聽兒子可能手被打折了,直掉眼淚,哭著說:“惹誰啦?誰這么狠心?要你呆在家里,你不聽,成天在外面混,這下怎么得了……”說著恨恨地瞪了一眼正扶著兒子的悠悠。
悠悠穿著暴露,這會兒在醫院里就顯得特別打眼,被魯小引媽媽這一瞪,她不由松了手,沒趣地退到一邊去了。
魯小引和二狗本來傷得不輕,聽到母親當眾數落,他心情更壞,沖著謝文芳吼道:“走走走,不要你管!”
謝文芳心疼地要去摸兒子的額頭,卻被魯小引不耐煩地打開,她只好低了聲音說:“引引,告訴媽媽怎么回事,哪個黑良心的這樣欺負你!”
怎么回事?魯小引最清楚,可這事怎么說?他也沒臉說,于是繼續惡聲惡氣地對他媽吼道:“叫你別管!問么事哩!”
王大拿在一邊,這時溫言道:“小引,你媽媽是擔心你!手不要緊吧?文芳,你也別急,讓小引先拍片子再說。”
魯小引看了王大拿一眼,心里一動,緩了語氣,說:“王叔叔,如果骨折了要多久才好?今后受不受影響?”
王大拿馬上回答說:“手還疼著吧?我摸下看。”說著上前把著魯小引的手臂摸了一下,心中有數了,說:“小引,你年輕,恢復快,不要緊的。”
魯小引又追問了一句:“那要多長時間恢復?”
王大拿見繞不過去,說:“完全恢復得兩三個月吧。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
魯小引一聽,馬上氣急敗壞地罵道:“媽的,這虧老子吃大了!王叔叔,你敢不敢幫我去打那孫子?”
王大拿一愣,沒想到魯小引一下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認真地說:“小引,現在是法制社會,打架不好。我不知道晚上發生了什么事情,不過如果有人無理取鬧欺負你,我在場不會讓他動手!”
謝文芳這時也回過神來,王大拿可是得過全國冠軍的散打王,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說:“大拿,小引被人欺負成這樣了,這事你得出面!”
王大拿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您把他‘拎進去關幾天,代我這個當爹的教訓教訓他!”
這天,天都市最新地標建筑,上下118層、高588米的天錦未央喜封“金頂”,這不僅是錦城集團的大喜事,也是天都市的一件大事。
一整天,魯智生忙著聽取部下匯報,不停地發號施令,下午則抽時間接受市內各媒體的采訪,接受同行和朋友的祝賀,還不時地和有關領導通話,通報情況。
晚上11點多,魯智生回到家,正在沙發上喘氣,忽然接到天都市公安局一位副局長的電話:“魯總,祝賀你呀,天錦未央喜封金頂!”
“謝謝程局!謝謝!”他有些累乏地說。
這位分管治安的副局長,和魯智生都是市人大代表,算是老熟人老朋友。副局長不緊不慢地對魯智生說:“魯總,這么晚打電話,是有一件事向老朋友通報一下。”
魯智生早從副局長的語氣中感覺到了什么,忙欠起身子說:“程局,謝謝你一直關照我,請問是什么事?”
“你大兒子是叫魯小引吧?”對方問。
“是的。”魯智生有些意外,他以為副局長要提醒他官場或商場什么要緊的事,誰知這個點了,他提起的卻是他和前妻的兒子,“程局,這陣子忙,我都兩個月沒見那兔崽子了。怎么了程局,那小子惹麻煩驚動你了?”
“驚動談不上呀,老朋友。”副局長拖長聲調說,“不過有點兒麻煩,捅天了!上面有旨意下來——”說到這里,副局長不再吱聲。
“啊?”魯智生大吃一驚,他想兒子再不成器,最多也就打架鬧事,一般治安問題到這位分管副局長手里,不是什么事。他還搞不定,究竟捅什么天了!“程局,我那壞小子惹什么事了?你把他‘拎進去關幾天,代我這個當爹的教訓教訓他!”
短短一句話,各種意思都有,體現了魯智生不一般的智商和情商。
顯然,對方也一點就透,副局長放低聲音說:“魯總,咱們是老朋友,這事上面下來的,你明天趕緊向張市長匯報一下。”說完也不等魯智生反應,掛了電話。
魯智生聽完,握著手機一下呆住了。他老婆何婧婧穿著睡衣,正端了一盅冰糖燕窩出來讓他喝,見魯智生靈魂出竅,她心疼地抱怨說:“還給不給活路了!一天到晚累成狗,不能給你幫忙不說,還添亂!”
魯智生心下無名火無處發,馬上吼起來:“嚼什么舌頭?不是你不愿意他來公司上班的嗎?”
何婧婧放下燕窩,鼻子“哼”了一聲,扭著屁股上樓到臥室去了。
魯智生也沒心情吃夜宵,馬上撥通了前妻謝文芳的手機,責備道:“看你怎么帶兒子的?出了這么大的事,電話也不給我打一個!”
魯小引手臂骨折剛剛上了夾板,才做完處理,謝文芳陪著累得直不起腰,接到魯智生一通吼,也不禁火山爆發了,回吼道:“找你有用嗎?以前這樣的事還少嗎?哪一回你趕來幫上忙了?兒子被人打得頭破血流,手都叫人打斷了,骨折了,痛得直叫喚,你在哪里?”
副局長并沒有和魯智生說具體情況,他原以為是兒子燒包惹事,打了別人,不想是自己兒子挨了打,還受傷不輕,于是追問:“究竟怎么回事?我怎么聽說是小引惹了別人?一天到晚不學好,惹誰不好,這回摸到老虎屁股,惹了大事了,你們知道嗎?”
謝文芳余怒未消,沖著手機譏諷說:“沒學好,不是有你這個爹當的好榜樣嗎?惹了大事,是誰惹了大事把引引打成這樣的?”
那邊魯智生一時氣結,見問不出什么,只好掛了電話。這對離散的前夫妻,還像原來一樣,兩只斗雞,一見面就掐架,一通話就吵架,而他們最初可不是這樣的。
魯智生家在天都市郊縣,兄弟姐妹6個,小時候家里窮,飯都沒得吃,不過他人聰明,考上了銀行學校,雖然只是個省中專,卻也是他們家族中第一個跳出農門的。畢業后,他被分到天都市一家銀行工作,在分理處當最普通的柜員。
謝文芳的父親是大學財經教授,母親是魯智生所在銀行的處長,她家景優渥,從小嬌生慣養。照理說,漂亮高挑的謝文芳怎么也不會看上學歷比自己低、出身農村的魯智生。
可世上的事情,總有一些說不清楚。謝文芳的母親一次下分理處檢查工作,發現魯智生業務熟練,小伙子一表人才不說,還相當靈光,她心里就留意上了。
后來經過一番了解,她覺得這小伙子有前途,和女兒年齡相當,是個好女婿人選,于是讓人安排了相親。
謝文芳一聽魯智生家在農村,兄弟姐妹那么多,就頭皮發麻,說什么也不同意。
她媽說:“怕什么?將來家里你說了算,要他聽你的就行。他家負擔重,銀行福利待遇好,照顧老家一點也沒什么。再說了,我們家就你一個人,將來都是你的,你還缺什么不成!”
一番話,說得謝文芳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在家里,她媽就是女皇,父親和她都得聽她媽的。
再說魯智生,從見到謝文芳那一刻起,就以為自己在做夢!這么漂亮的城市姑娘,正牌大學畢業生,她媽還是自己領導的領導,她能看上自己,這不是自家祖墳冒青煙了么!
魯智生的聰明靈光,也在他討好謝文芳母女的過程中得到了充分展示,而他越展示,謝文芳的媽媽就越滿意。就這樣,謝文芳和魯智生經過一年多的戀愛,然后辦了一場風光的婚禮,就結婚了。
婚后有了謝文芳母親的關照,魯智生在短短5年內成為分理處主任,也是當時整個天都市銀行系統最年輕的分理處主任。
獨當一面、有相當決定權的魯智生,準備甩開膀子大干一場,野心勃勃地期待著有朝一日成為金融界的巨人。
此時,中國經濟面臨艱難轉型,多個行業的國有企業紛紛破產關門,大量工人下崗,而民營經濟卻日益壯大紅火起來。轉型,也讓銀行業務發生了巨大變化,從以前主要針對國企放貸,變成了主要面對民營企業和私人老板。
魯智生一天比一天忙碌,應酬不斷。謝文芳生了兒子魯小引后,雖說工作輕閑,可一個人帶孩子,怨言不斷。魯智生每天回來變著花樣地哄她,今天?說某某經理送了她一個坤包,明天交給她一千元兩千元,哄得謝文芳破涕為笑。她不知道,魯智生瞞著所有人,用多個假名開了多個賬戶(那時金融管理,遠未達到規范),那才是他真正的“秘密”。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末,銀行系統集中處理呆賬爛賬時,發現分理處多筆貸款爛賬有問題,要處分魯智生,不過憑借岳父岳母在省內金融圈的影響力,他成功脫身,就此下海做了商人。他先后經營過餐飲、圖書、科技公司,最后集中在房地產上,終于成了天都市最大的地產商。
魯智生人生的第一桶金,就是他在銀行工作時放貸收的回扣,有人言之鑿鑿地說,有些貸款他明確要求百分之二十作為回扣。
這話是否確切不得而知,確定的是,改變魯智生人生的人,無疑是謝文芳的母親。
成功后的魯智生,倒也沒失了對謝文芳父母的敬重,一是謝家對他有恩,二是在天都金融圈,有頭有臉的人物要么是謝文芳母親的同事朋友,要么是她父親的學生。要經商,誰也離不開銀行,這個傻子都知道。
但在家庭生活上,魯智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下海前工作忙要應酬,下海后要奮斗也要應酬,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丟給了謝文芳。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謝文芳為此吃了不少苦頭。她性格比較柔弱,在母親的勸說下這些她都忍了,可后來,魯智生桃花不斷,一次次挑戰了她的底線,謝文芳骨子里母親遺傳的強勢基因激活了,一次次大吵大鬧之后,她要了一大筆家產,主動選擇了離婚。
“能喝到居能大師的茶,是緣分,是佛緣。”
揚子江中水,妙高山上茶。這對聯說的是妙高山上一大名勝。
妙高山位于天都市西郊,雖然海拔只有400米,但山上別有洞天,風光秀麗,著名的“石芽茶”聞名天下。因為這茶,這里還有一大奇觀。
早上八點過后,一前一后兩輛車駛進妙高山風景區大門,在山腳下停住。前面的蘭博基尼上下來一位貴婦和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那一男一女,正是昨晚在“動感地帶”和魯小引有過節的二人。
一個五十來歲的胖子眼睛笑成一條縫迎上去,謙卑地說:“盛老師,我早在這里等您了!”
“李局長,不要驚動別人。我們隨便來看看,散散心。”女人揮了揮手說。
“是,是。我只通知了風景區的黃主任。”這人,正是天都市旅游局局長李天勝,他身后,跟著一個高高的瘦子,也是一臉諂媚的笑。
眾人開始沿著小徑往山上爬去,昨晚出手的兩個黑衣人,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后面照應著。
山不高,坡度也不算太陡,不過那位貴婦和胖子李局長,爬了十來分鐘就開始喘氣冒汗了。
“這路太窄太破了,李局長,你們也不修修!”貴婦擦著汗,喝了口水說。
“呀,盛老師,我們正要向市長匯報呢,報告早打了。現在天都發展快,要用錢的地方多,有您重視,我們趕緊向市長匯報,早點把路修起來,修到山上可以開車上去。”胖子說。
“哈,我可不摻和你們的事。走,接著爬山!”
半個小時后,眾人終于爬上了山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只巨大的茶壺,一股清澈的水流正不斷地從壺嘴里冒出來,沖到下面一只巨大的茶碗里,那茶碗水滿了,水便從碗沿溢出來,形成了一道圓形的、十層樓那么高的瀑布。
“呀,真壯觀!”年輕女子高興地說。
“嗯,有點兒意思。”墨鏡男附和說。
這時,跟在一邊的瘦子介紹說:“這就是著名的‘茶瀑布。上面的茶壺,直徑9米,壺嘴長3米,從壺嘴到壺把16米。下面的茶碗,直徑5米,高50米,這個茶瀑布流下來的水,是從妙高寺那邊引來的。”
這時,貴婦說:“不錯,不錯!李局長,本來不想通知你的,我聽說這茶壺有時出水,有時不出水,怕我侄兒來得不巧,看不到這茶瀑布。謝謝你安排得這么好。”
“應該的,應該的。”胖子笑著回道。
這時,墨鏡男環顧四周,說:“這里風景不錯,就是開發還差點兒。”
李天勝接過話說:“歡迎你這位老板來投資呀!”他并不知道墨鏡男姓什么,是干什么的,也不好隨便問,但他從墨鏡男的豪車及和某人的關系判斷,墨鏡男既貴且富,肯定有投資實力。
墨鏡男站定,回頭看了看山下,天都市就在眼前。
這時,貴婦催促說:“頂頂,走,到妙高寺去看看。”
墨鏡男應了一聲,一行人便向山中盤桓而去。
妙高寺始建于唐朝,是天都最有名的寺院,因為禪茶聞名天下,以致后來還專門營造了茶瀑布這個奇觀。
眾人走了十幾分鐘,只見一座山門聳立,上書“妙高寺”三個大字。兩邊對聯有云:
四大皆空,坐片刻無分爾我
兩頭是路,吃一盞各自東西
李天勝領了眾人進去,在大雄寶殿里,貴婦恭敬地上了香,給了香火錢。正要出來時,一位僧人過來,和李天勝打招呼道:“李局長,帶貴客來了,阿彌陀佛!”
李天勝看不便介紹,便說:“嗯,以為居能大師不在山上呢。大師近來可好?”
僧人雙手合十,向貴婦幾個致意,然后說:“老僧在這山上,住了五十多年,老來無病,吃得下飯,已是十分的好了!請幾位貴客到便舍喝杯茶去吧!”
幾人正有些累渴,李天勝高興地說:“能喝到居能大師的茶,是緣分,是佛緣。”
貴婦不動聲色,帶了年輕男女一起跟著,來到一間禪房,只見門口也有一副對聯:
客至莫嫌茶味苦
僧居唯有菜根香
幾人進房坐下,早有小和尚進來,清洗茶具茶杯,不一會兒便端上了香氣裊裊的茶水。
李天勝贊嘆說:“謝謝住持,今天有口福,喝到了‘石芽茶,真是名不虛傳呀!”
“石芽茶”是妙高寺的標志物之一,因為長在寺后的峭崖上,只有七棵百年老茶樹,產量不多,平常人不要說喝,就是看到也不容易。
今天居能住持問也不問,以“石芽茶”招待眾人,還真不易。
當下老和尚淡淡一笑,拈須看了年輕男子一眼,又轉向李天勝道:“李局長謬獎了。茶的好壞,在于心境。古人喝茶,在于品禪味,養性靈,現在人喝茶,看重的是茶葉。須知茶還是那個茶,味道卻不一樣了。”
這話說得有些禪味,眾人不甚細解,喝完道過謝,出門轉去了。
中午時分,一行人下山,李天勝早在風景區管理處安排了飯菜,幾個人吃著各種純天然山珍,直夸味道好。墨鏡男要了李天勝的電話號碼,并做了自我介紹。
原來,此人名叫盛家頂,家在杭州,這次帶了女朋友來天都看望姑姑,順便考察投資項目。
他姑姑,就是李天勝口中的盛老師,天都市市長張一鳴的夫人。
“請市長一定要原諒小兒無知,有眼不識泰山!”
魯智生一晚上沒睡好。
早上6點,他還是像往常一樣按時起床了,簡單洗漱完了下樓,保姆已把早餐擺上了餐桌。因為實在沒胃口,他只剝了兩只白水雞蛋,剔出蛋黃,把蛋白吃了,然后喝了一杯牛奶就出了門。
司機小汪,還有生活助理兼保鏢成鋒在門口等著。一上車,他就說:“小汪,把我送到公司后,你到小引他媽媽那里去一下,昨晚小引出了點兒事,你代我去看望一下。”
在小汪答應的同時,他又對成鋒說:“約一下張大師,說我找他。”
其實昨晚,魯智生給謝文芳打電話后,又找公安分局的朋友,已把事情經過問清楚了。兒子雖說撩騷在前,但被人打得手骨折、頭破血流,他當然很憤怒!可問題是,對方來頭太大,開頭還準備以尋釁滋事把兒子關進去的,據說是因為兒子手骨折了才作罷——這也太過分了!
在天都,魯智生不是簡單的有頭有臉!這些年,他交的稅在天都數一數二,他以各種方式供養的人,他自己也數不清楚。兒子是年輕人,一個小小的錯,不僅挨打吃了大虧,現在還有殘局要他出面收拾!他心中的不爽可想而知。然而,作為生意人,別人要抓你的小辮子,要翻你的老賬本實在太容易了!你再有錢,但在有些官員眼里不過是一只小螞蟻,踩死你那是分分鐘的事!
有消息稱,對方可能是市長張一鳴的侄兒,不過魯智生不這么認為。張一鳴是云溪縣人,老家距離天都也就200公里,張一鳴當常務副市長時,張母去世,魯智生和幾個朋友還去過那里。再者,作為政府首腦,魯智生也早對他的家庭情況做了了解,張一鳴大哥是個農民,還有一個姐姐在云溪縣國稅局,以他掌握的情報,張一鳴應當沒有這么一個牛B的侄兒或外甥。倒是張一鳴夫人盛老師,和張一鳴是大學同學,又是外地人,早有傳說她家世不凡,那小子莫不是盛老師的侄兒?
這么想著,車子已到了天都市錦城集團總部。時間還早,大多數員工一個小時后才上班,不過集團高層知道魯智生有早起早上班的習慣,大多已到了。
一進辦公室,副總龔驪便敲門進來,向他請示說:“老板,昨晚接到您的電話后,我和綜合部的同事連夜準備了一個材料,您看看。”
魯智生接過來,快速瀏覽了一遍,才抬起頭,說:“辛苦了,小龔。你馬上和張市長的秘書劉主任聯系一下,說我想和市長通個電話,有事向市長請示匯報,不知方不方便。”
龔驪忙回道:“好的,我馬上聯系。”說完退了出去。
一刻鐘不到,龔驪再次進來匯報說:“老板,劉主任向市長請示了,這會兒市長很忙,約了您11點準時打張市長辦公室電話,說市長只有5分鐘的時間。”說著便遞了一張便條過來,接著說,“這是張市長辦公室的電話,到時我叫人提前3分鐘來提醒您。”
“知道了,你去吧。”魯智生看著便條,心頭的郁悶才散開了一點點。
八點半,集團高層準時晨會,魯智生聽取各路情況匯報,一一作出指示,特別對龔驪負責的天錦未央工程項目組及相關人員獎勵500萬元,集團通報表揚。
開完會,魯智生收到一個信息,他的猜測沒錯,昨晚和小引有糾紛的人,果然是張一鳴夫人的娘家侄兒,家在杭州。
11點整,他準時撥通了市長辦公室的電話,三聲響后,那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是智生同志嗎?”
魯智生馬上坐直了身子,恭敬地回答說:“市長,是我,魯智生。天錦未央昨天封頂,我們準備向您專題匯報,不知您什么時候方便……”
張一鳴打斷他的話,在電話中哈哈笑起來,說:“魯總,祝賀你!祝賀你為天都再創新地標,了不起,了不起!”
聽到這話,魯智生心中升起一陣寒意,忙回道:“哪里哪里,都是在市長英明決策、正確領導下取得的一點兒小成績……”
“哈,老魯,別謙虛,昨晚電視新聞我看到了,天都集團這些年不容易呀!那么要繼續鼓勁,戒驕戒躁,沖進全國地產二十強!”
“感謝市長鼓勵!”魯智生連連回答,“我們一定加倍努力,爭取用更好的成績回報領導的關心、扶持,回饋社會,回報天都人民!”
“好,好,你還有別的事情嗎?”
魯智生故意遲疑了一下,說:“市長,實在不好意思打攪您,不知您知道不?昨天晚上,我那不成器的兒子魯小引沖撞了您的客人,我代犬子道個歉,不知您的客人還在天都沒有?想請他賞光,今天晚上吃個飯,叫我那渾小子當面向他賠罪!”
電話那邊沉默了兩秒,繼而爆發出一陣大笑:“哈,老魯,你搞嚴重了!我不知道有這事呀?什么情況?小孩子的事情,打打鬧鬧一時沖動很正常,賠什么罪……”
魯智生聽張一鳴打了個哈哈,進一步說:“那不行哦市長,一定要賠禮道歉的,我昨晚一夜沒睡,怕打攪到您才沒敢聯系您,請市長一定要原諒小兒無知,有眼不識泰山!”
這話從魯智生嘴里說出來,低到塵埃了。那邊張一鳴也聽不下去了,頓了頓說:“魯總,你是天都的財稅大戶,這么多年為天都作出了貢獻,我們是老熟人老朋友了,我心中有數,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別提這事了,不準再提了,魯總!”說到最后,張一鳴加重了語氣。
魯智生連忙應道:“那我聽市長的,感謝您的寬宏大量,還請您繼續多關心、關照錦城,您指哪兒我到哪兒!”
打完電話,魯智生身上汗津津的。他呆坐了半天,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茶杯都震得跳了起來!
事已至此,還說什么呢?小引自作自受,自討苦吃,這回讓他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后果也好。
正在胡思亂想時,成鋒進來,在門口說:“老板,張大師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留著長髯、身穿對襟裝的中年男子已飄然進門,拱手大聲說:“魯總,恭祝恭祝!”
魯智生平復了神情,站起來客氣地說:“張師,好久不見,越發成仙了!”
“魯總沒有召見,哪敢隨便叨擾呀!”那人說。
“你是錦城的貴人,隨時歡迎來呀!”魯智生客氣地說。
“那是魯總高看我這山野村夫!祝賀魯總創了天都新紀錄——今天您不找我,我也準備來和魯總見面的!”
魯智生一聽,知道對方有話要說,忙問道:“大師有什么高見,請直言,我一定洗耳恭聽!”
那人喝了口茶,沉吟片刻,才慢悠悠地說:“魯總多年來待我不薄,看得起我這江湖浪子,今天來,確實有言相告。”
說到這里,那人站起來踱到窗邊,一指窗外隱隱相望的天錦未央,贊道:“天錦未央,萬眾矚目。魯總今日,鮮花著錦,好似身在最高峰,財富和名望,在天都再無第二人!正所謂乾卦之上九,好到極處!不過……”
那人轉過身來,一臉肅穆地盯著魯智生說:“不過上九卦辭有云:亢龍有悔。世間事,物極必反,有得必有失,有進還可退,方可立于不敗之地。我觀魯總,大喜之日氣色不暢,心有郁結,請恕我直言,近日必有事纏身!”說完彎下腰去作告罪狀。
魯智生這時離了座,雙手把那人扶起,感謝說:“大師是神人,佩服佩服!近期我確實心里不安寧,應該注意提防什么?”
“魯總縱橫商海幾十年,攻城略地無往不勝,有時專注前方,可能忽略了身邊最親的人。”說到這里,那人停下來不再說話。
魯智生心中一動,故意挑破說:“大師莫非聽說了昨晚的事?”
“昨晚發生了什么事?”那人驚訝地問,“不過我說的,可是近期要發生的事!”
“啊?”魯智生一驚,口中的茶水差點兒把自己嗆了!
“您這次,我要這個數!這叫一本萬利!”
這大師何許人也?魯智生為何這樣看重他,信任他?
世間事,有因必有果。
魯智生下海之初,曾接手收購過一個書商的小印刷廠。那廠子在市郊,業務不死不活,書商建廠子、買印刷設備花了一大筆錢,結果產出和投入太不成比例,因要急用錢,只好賤賣脫手。魯智生經過調查和精心計算,覺得工廠廠房、地皮不算,光那些機器設備就值書商的出手價,就盤了下來。
隨后,魯智生四處找業務,一天到晚應酬喝酒,可磕磕碰碰、辛辛苦苦一年下來,年底一盤算,廠子竟然不賺錢!買廠子的錢放在銀行吃利息,甚至比這都多(那時銀行利息高)。
人累慘了,身體喝垮了,老婆怨死了,卻是這個結果。魯智生心中那個郁悶,真是沒法說。第二年熬到下半年,眼看撐不下去了,魯智生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焦頭爛額之時,經人介紹,認識了一位“大師”。
這大師名叫張海。他到工廠內外轉了一圈,然后坐在魯智生的辦公室里不說話。魯智生此時已是病急亂投醫。
“魯總,問題我看到了,不過——”張海拖長聲調停了下來。
“師父有話請直說。”魯智生急切地望著大師。
張海這時慢慢轉悠著手串珠子,說:“按我們這行的規矩,您是我們的福主,您有誠心,我們才能風水改造。這誠心多大,就看魯總了——”
魯智生一聽,心里馬上明白了,這張海是在開口要價呀!他琢磨了一下,猜測張海想要的心理價位,說:“我明白我明白,不會要師父白白辛苦的。早前我就打聽過,師父出馬是這個數。”說完,他伸出一個巴掌,意思是5000元人民幣。
張海聽了沒作聲,半天才伸出一根無名指,說:“我看魯總日后必大富大貴,您這次,我要這個數!這叫一本萬利!”
一萬!魯智生心中忍不住想罵人,可他還不敢表露出來!印刷廠這么多人累死累活,一年下來也賺不了幾萬元,這人來轉了一圈就要收一萬塊,這簡直是要割他的肉啊!
“如果魯總為難,千萬別勉強!”張海站起來,作勢要走。
魯智生此時騎虎難下,趕忙拉住張海,強撐臉面說:“好說,好說,只要大師的話有效,這都不算什么。”
“好!”張海停住,伸出三根手指,說:“既然魯總有誠意,我就簡單先說一下廠子的三大問題——”
“第一,我從最簡單的說起。你看看,工廠大門,還有您這間老板的辦公室,門都是向外推出開的,這叫財往外送。說句不好聽的,即便賺了錢,也會有別的事蝕財,比如生產事故。”
此話一出,魯智生大吃一驚,上半年經營本來勉勉強強,不料送貨的車子在外出了交通事故,司機當場死亡,把廠子半年的利潤全吃進去了……
當下他不動聲色地點頭,說:“師父說得有理,請繼續講。”
“第二,辦公樓右邊,有一個水池,水池旁邊,有一個大土堆。這個土堆,壞了大事!”
魯智生又是一驚,不解地望著張海。
原來書商建廠時,主要從消防要求出發,同時兼顧廠區環境美觀,在辦公樓右邊挖了一個籃球場大小的長方形蓄水池,四周栽了些綠化樹。挖出來的土,運走了一些,后來估計為了省事,剩余部分堆在池子旁邊,像個小土山。魯智生經常從那兒經過,只覺得土堆不好看,影響美觀,倒也沒想到有什么妨礙。
“這叫‘猛虎回頭,此乃風水上的大兇格局,試想餓虎在側,有你吃的嗎?”張海這時加重語氣說。
魯智生到此時才相信這張海有些道道,不是浪得虛名。
“第三,工廠大門進來的路,直接對著魯總的辦公室,犯路沖煞,這個一說你就明白。”
其實,這個魯智生之前也不明白,現在一聽覺得有理,便迫切地請教說:“師父高明,指點一下怎么改。”
張海又開始轉動手串,看著魯智生說:“看得到,要改也好改。門改成向里推開,路轉個彎就行。至于那‘猛虎回頭,我加送魯總一個大人情,不僅去掉‘老虎的勢,還添魯總的財!”
“謝謝!謝謝!”魯智生忙迭聲道謝。
“把那個長方形池子改小些,改成圓形的,土就填在池子四個角上。這樣‘老虎沒有了,長方形變圓形,利財利人,萬事大吉!”
事后,魯智生奉上了一萬元的紅包,并按照張海說的馬上進行改造。
說來非常巧合,工廠一個業務員經過努力,那時剛好爭取到一家大型雜志社的印刷業務,工廠此后連續三年贏利。魯智生對張海大為折服,逢人就傳播張海的能耐。
真正的奇跡發生在三年后。
天都市在2003年成立高新技術開發區,魯智生的工廠被征遷。工廠地皮加上工廠拆遷,魯智生得到了一大筆補償,他就是憑借這筆巨款,進軍房地產業,從此風生水起,成為天都市耀眼的明星。
當時,魯智生并不知道,幾年后這個地方就要變成開發區,不過以他當時工廠的經營情況,如果沒有改善,他很難再撐兩年,當時他就多次有過賤賣出手的念頭。
當初的一萬元,真的實現了一本萬利,成就了魯智生,也成了張海最著名的案例!
這中間是巧合還是張海的指點,抑或別的原因,成功后的魯智生自己也說不清楚。
不過魯智生不是一個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的人。此后十幾年,他視張海為公司的座上賓,為他的房地產充當顧問。
“我一掌下去可以切四塊磚,我怕萬一傷著您!”
魯小引因為左手骨折上了夾板,行動不便,他怕出門丟人,在家悶悶不樂窩了幾天。謝文芳要他下樓去遛遛狗,活動活動,他也懶得理。嘮叨多了,他發作說:“老子好了要找人把那狗日的剁了。市長的親戚就了不起,都是貪官污吏!”
謝文芳只得隨他說,正好王大拿來了,帶了魯小引愛吃的鹵制鴨舌,他這才消停了一些。
“王叔叔,這夾板要多長時間拿掉?”他邊吃著鴨舌邊問。
王大拿說:“醫生說過,一個月拆除,再拍片檢查。這些天別碰著了,也不能綁太緊。”
“太難受了,殺了我吧!”魯小引抱怨說。
“不自在,我知道的,不過你也別老用一只手打游戲,悶在家里。我有個想法——”
“什么想法?”魯小引一下來了興趣。現在只要能讓他解除痛苦和束縛,他什么都愿意。
王大拿坐下來,認真地說:“小引,我知道你不缺錢,但你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畢業生,學的專業也好,室內設計。我的武館想重新裝修一下,想請你去參觀參觀,再幫忙弄個設計,你看行不行?”
魯小引聽完,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了。做設計,他可沒想過,特別是現在還只有一只手能活動。不過因為挨了打,去參觀一下武館,他倒是有點兒興趣。
“我去參觀你的武館,看你練功夫吧!”他說。
“行吶,那一言為定,明天上午10點我來接你。”王大拿說。謝文芳當然知道王大拿想讓小引多走動走動的用意,她瞟了男人一眼,再笑著對兒子說:“兒子,你專業成績很棒的,王叔叔要裝修,你幫著弄個設計唄!”
“呀,啰唆!”魯小引不耐煩地揮手說。
第二天上午,王大拿準時接上魯小引,來到精武路他的搏擊培訓中心。
武館里的人不多,幾個健身的男女在練器械,還有兩三個練武的在打沙袋。
王大拿走進去,帶著魯小引一一參觀了一遍,然后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原來,武館健身和練武都攏在一起,現在健身時興起來,王大拿尋思著把武館分成兩部分,外面劃一大塊,弄健身,叫健身工作室;里面小一點兒,叫搏擊培訓館。
魯小引一聽這想法,贊同說:“王叔叔這主意好,現在年輕人喜歡健身的不少,今后肯定能紅火。”
“你看看,幫我整個方案啰,不要你白干呀!”王大拿循循利誘,“錢多錢少,這是你自己賺的,同時,加贈永久鉆石會員,這里的教練隨你挑,哈哈!”
魯小引被逗得笑了起來,說:“王叔叔,你還蠻幽默哩。行,我試試!不過,你先練下讓我看看。”
王大拿脫了外套,爽快地說:“這個好說,你不要我練,我也要動一動,你要有興趣,我收你當徒弟!”
這話當然是隨口說的,王大拿不過是哄小孩子開心,魯小引哪吃得了練武的苦!
正要下場練時,門口進來一個人,問道:“請問王師傅在么?”
王大拿停住,說:“我是。來報班的嗎?”
那人聽了,走過來,一拱手,說:“王師傅,我姓楊,聽說你功夫好,我想來請教一下!”
王大拿一聽,明白了,來了個踢館的。
開武館,可能隨時有人來踢館,有的是武林同行,比試高下;有的是地痞流氓,找碴來的。王大拿看了那人一眼,拱手回禮說:“師傅哪里人?”
“重慶的。”那人話不多。
“好。楊師傅想怎么比試?”
那人見王大拿答應了,略一尋思,說:“就是拳腳較量,不挖眼,不踢褲,就這兩條,王師傅同意不?”
王大拿看那人手掌明顯比一般人的大許多,心中稱奇,不過,他對自己有信心,便說:“可以的。”
這時,那人把外衣脫了,躊躇了一下,說:“王師傅,我只是來切磋,以武會友試一下高低,不是來挑釁的。不過,我練的鐵砂掌,不瞞您說,我一掌下去可以切四塊磚,我怕萬一傷著了您!”
王大拿一愣,馬上笑起來,說:“楊師傅,您是真正的學武之人,大拿敬重您這樣的好漢。”說著朝那人一拱手。然后,他神情一凜,正色說,“學武切磋,試手,正常不過。這樣吧,楊師傅,您不用戴拳套,我戴上。請您放開手腳,不留余地。”
那人幾乎不相信王大拿說的話,不過王大拿堅持并重復了一遍,于是兩人下到場地中央,周圍不知什么時候已圍了一圈人。
也沒有正式裁判,旁邊有人叫了聲“開始”,兩上迅速上位。只見王大拿移步閃挪,不停地跳動,同時左右擺拳閃電般揮出。那人防守著連連后退,幾次出手,全被王大拿閃開。在他再次出掌時,王大拿突然一個側蹬,踢在那人小腹處,那人頓時蹲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不到半分鐘,高下已分,比試停止。
場邊響起熱烈的掌聲,王大拿走過去詢問:“承讓,承讓!楊師傅不要緊吧?”
那人這時努力站了起來,臉上通紅,說:“王師傅名不虛傳,我輸了,佩服佩服!”
魯小引今天來武館,親眼看到了一場比武,不由興奮地叫了起來。他原以為踢館之類是古代或小說中才有的,真是有趣。同時,他也親眼見識了王大拿的身手,對他一下子特別佩服起來。
回到家中,魯小引繪聲繪色地和他媽說了王大拿比武的情況,謝文芳倒擔心起來,說:“呀,這打打殺殺的太不安全了,怎么還有人這樣啊?”不過,當她得知兒子要為王大拿的武館設計裝修時,她倒是特別高興。她念叨了多少回,要兒子做點兒正經事,兒子卻當耳邊風,現在他手不方便還同意搞設計了,她心里當然喜滋滋的。
她一邊削了蘋果給兒子吃,一邊試探著說:“兒子,有個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魯小引看他媽臉都紅了,奇怪地說:“什么事,老媽?搞得怪兮兮的!”
謝文芳有些難為情地說:“老媽認識王叔叔十年了,交往也兩年了,我想讓他先住過來,你看行嗎?”
謝文芳離婚已五六年,交往過別的男人,可從沒有一個人在她家過過夜。魯小引一聽,有些意外,他把啃了幾口的蘋果一丟,站起來說:“你自己定呀,我不反對!”
“大拿,這輩子咱們沒緣分,對不起你。”
因為沒有拿證,王大拿其實不太愿意住到謝文芳家里來。不過謝文芳開了口,他也不好拂了她的臉面,他知道,謝文芳家財萬貫,怕人圖她的錢財,她是不輕易開這個口的。
謝文芳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齡,加上離異時間長了,王大拿住過來后,她夜里特別黏他,有時一次不滿足,還要想辦法逗弄來第二次,直夸王大拿生猛。
王大拿練武多年,有早起晨練的習慣,時間一長,有點兒吃不消。這天,他按魯小引的設計,和一家裝修公司簽了合同,馬上要進場開始裝修了,便和謝文芳說,這幾天忙著買材料等事,晚上就不過去了。
謝文芳自然同意。
王大拿硬給了魯小引2萬元設計費,這是魯小引自己賺的第一筆“巨款”,雖從沒缺過錢,可這2萬元他說要存起來。謝文芳看兒子肯做正事,心里高興,有時白天閑了,跑到王大拿的武館去看裝修,一是想著給王大拿幫上點忙,二是急切地想看到兒子設計的效果。
王大拿見謝文芳過來,看這看那,當成自己的事,心里當然也是十分高興的。就在裝修快要完工時,不想又發生了一件事。
這天下午,施工人員因為不太明白一個設計細節,王大拿又說不清楚,只好打電話叫魯小引到武館來。魯小引來了一看,三言兩語說了設計思路,工人就弄懂了,魯小引接著也順便看看自己的“作品”,心里有些得意,不料一時大意,碰到一塊沒用完的木板,木板倒下時,上面放著的一把鑿子滑過來直直地扎進了他的右手背,頓時鮮血直流。
王大拿趕緊找了武館備用的外傷醫藥包,一陣手忙腳亂為魯小引包扎了,再送他到醫院處理。清洗了創口,縫了5針,幸好扎偏一點,差點兒傷著手筋,那就麻煩了。
謝文芳知道后,急得上火。上次兒子骨折是左手,到現在還沒好,這次右手又受傷了。她看著都心疼。想小引為了賺2萬元錢,竟搞出個流血事件,真是不值!
在她心里,還有多重顧慮,一是王大拿的武館裝修還沒重新開張,現在見了血,怕是不太吉利;二是想起兒子骨折出事,正是請王大拿到自己家里的當天,晚上兩人還做了“好事”。現在兒子為王大拿裝修設計,又在武館出了事,莫非王大拿對兒子有克?
這么一想,她渾身的汗都下來了!兒子是她的命,她的寄托,她寧可自己出事,也不要兒子傷半根汗毛。
一連幾天,謝文芳都是悶悶不樂。她猶豫再三,找出張海的電話,想問問她和王大拿的事情。魯智生怎么發的家,沒人比她更清楚,她當然也很迷信張海。只是想到這人和魯智生的關系,她又很矛盾,因為她不想魯智生知道太多她和王大拿的隱私。
也不知怎么傳過去的,這天傍晚,魯智生帶了小汪一個人,突然來到謝文芳家里,說是來看兒子的。
魯小引骨折前后,錦城集團大事喜事不斷,魯智生一直抽不出時間來看兒子,現在突然來訪,謝文芳仍是怨氣難消,也沒好臉色。
魯智生對兒子說:“上次叫小汪叔叔來看你,問你想不想到集團去上班,你怎么又不想去了?”
魯小引把頭往旁邊一別,不理魯智生。原來他想去錦城集團做事,但他爸聽何婧婧的主張不同意,現在又叫他去,可他的心已玩野了,不想干什么事業了;再者,他的自尊放哪里?那臭女人破壞了他的家庭,還這么跋扈,防著他去奪了她兒子的家產!
魯智生見和兒子話不投機,就默默拿出一張卡放在魯小引的床頭,說:“密碼是你的生日。想去上班的話,和我說一下。”說完下樓,臨出門時對謝文芳說,“聽說你和那武館的教練在交往,你可想清楚了,你們合不合適?”
“我和誰交往,你管得著嗎?”謝文芳氣呼呼地應道。
“我不是管你,也管不了你,只是提醒你。人各有命,那人練武出身,命硬,我怕他克我兒子!”說完出門走了。
謝文芳氣得呆在沙發上半天,生悶氣。王大拿可能克兒子,這話從別人嘴里說出來,好像事實得到確認一樣。她既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又無法舍棄王大拿,因此一下痛苦極了!
裝修完工,這天王大拿過來。夜里,謝文芳極盡纏綿,魚水交融,一次次爽到云巔。半夜,看到王大拿沉沉睡去,她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淌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王大拿和她一同吃過早餐,要去武館時,她叫住他說:“大拿!”
王大拿有些奇怪地看著她,這時謝文芳拿出兩本證件,說:“大拿,這是武館的房產證,房子我已轉到你的名下了,還有租房的合同,我已經撕了,今后房子就是你自己的,不用租了。”
原來王大拿開武館的房子,就是謝文芳的物業,十年前,他們由此認識。現在王大拿聽謝文芳突然說起,一時如墜云霧,問道:“怎么回事,文芳?”
女人這時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說:“大拿,這輩子咱們沒緣分,對不起你。”
王大拿愣了一下,張嘴想說什么,一時又不知怎么說。
謝文芳接著說:“起先我也不信,現在小引接連出事,有人說我們可能不合適……”
王大拿聽完,明白女人的想法了,心里雖然十分不舍,倒也一下坦然了,說:“文芳,拖累你擔驚受怕,對不起!不過,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領了,謝謝你看得起我,這么厚重的大禮,我不能收。我走了,今后有用得著我的地方,隨時通知我!”說完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謝文芳聽到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心臟像是挨了一記重擊,淚流滿面地叫著:“大拿,大拿……”
“您46歲羅睺星照命,步步腳踩獨木橋,夜里有覺睡不著!”
這天上午,魯智生手機上突然有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要在平時,他根本不會接,但那會兒他剛忙完手頭的事,正仰著頭在休息,就隨手接聽了。
這一聽,他大呼意外,電話是市長張一鳴的夫人盛老師打來的。他知道盛老師是天都大學的教授,很少和天都商圈及官場人士打交道。這是魯智生第一次接到她的電話。
一開口,盛老師就在電話中道歉:“魯總,真是不好意思,上次我侄兒和你家公子有點兒小誤會,當時我真的不知道他受傷了,對不住呀,讓你家孩子吃虧了!”
魯智生連忙回道:“盛老師說哪里話,上次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有錯在先,不關您侄兒的事。”
“魯總大度,真不愧是天都市的明星企業家,有氣魄!怪不得一鳴多次說過,魯總為天都做出了大貢獻,能有今天的成就絕不是偶然的!”
“哪里,哪里!盛老師過獎了,那是市長鼓勵我呀。”魯智生一邊應付著說話,一邊在心里緊張地思量著對方來電的用意。
盛老師這時說:“上次的事,小侄心里一直過意不去,想給貴公子道個歉,同時也向魯總當面請教,他年輕,在商場上魯總多教教他!”
魯智生一聽,喜出望外,高興地說:“好呀,好呀!不過不是您侄兒道歉呀,上次我向市長匯報,就說要當面向您的客人道歉的。盛老師,我馬上安排,今天晚上請您一道出席,請一定給我這個薄面,賞光!賞光!”
“好的,魯總,也謝謝你,我一定來!”對方愉快地說。
放下電話,魯智生在椅子上坐了兩分鐘,還是忍不住站起來在辦公室里踱了兩個來回。之后,他叫來龔驪,叫她全力操持安排。
多少人想結交權貴,找不到門路,現在市長夫人找上門來,魯智生能不高興嗎?饒是他見識過多少場面,也一時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他知道這機會實在難得——市長夫人比市長本人還難請,同時更有效!
錦湖會是天都市最隱秘最高檔的會員制、庭院式酒樓。茂林修竹,庭院深深,曲徑通幽,暗香襲人。一棟棟獨立的中式建筑星散零落,名人字畫、花木盆景點綴其間,格局高雅。
傍晚5點50分,錦湖會四海廳燈火輝煌,一位干練的美女經理帶著四位身穿紅色高級職業裝的女服務員站立在門口,齊聲迎候魯智生道:“魯總,歡迎您!”
龔驪一見魯智生,也馬上把菜單遞過來,輕聲說:“老板,菜安排了,您看要不要調整?”
魯智生先和已到了的張海打過招呼,然后看了看菜單,對龔驪說:“你安排得很好。”說著他轉向經理,“小王,點心水晶糕、豌豆糕可在餐前上桌,不用等到最后。”
那美女經理有點兒奇怪,不過她馬上應道:“好的,聽您的。”
正說著,魯智生夫人何婧婧也到了,她卻獨獨只和張海打了招呼,對龔驪視而不見。
本來,魯小引是今天聚會主題的由頭,魯智生想要他參加的,可這小子對他爹也是一肚子肝火,根本不買他的賬,說什么也不來。魯智生細想,不來也罷,來了那盛老師的侄兒還尷尬,再說魯小引手還沒好,來了也丟人現眼。而且以他老江湖的經驗,今天哪是向他兒子道歉?
6點整,成鋒從外面快步過來通知說:“老板,車子已進大門了。”
魯智生一聽,忙起身,和何婧婧迎出門外,龔驪跟在后面照應著。
門口,前面是小汪開著他的賓利,和集團辦主任一起去接盛老師的車子,后面跟著一輛蘭博基尼。
盛老師和侄兒盛家頂幾個下車,魯智生熱絡地把他們迎進來,說:“盛老師!盛總!歡迎呀!你們是錦城尊貴的客人,今天真是榮幸之至呀!”
盛老師一看四周,說:“魯總,我們人不多,不用這么多服務員吧。”
魯智生一聽,馬上明白盛老師的意思,對經理說:“小王,我們人不多,只留兩個人在這里,你和其他人去忙別的吧。”
美女經理會意,馬上帶人離去。
魯智生接著對盛老師說:“這里還算清靜,請盛老師放心,不會給首長添麻煩的。”
說完招呼眾人上座,魯智生坐主人位,右手盛老師,左手他請盛家頂就座。
盛家頂推辭說:“魯總,我是晚輩,不行的。請尊夫人坐。”
魯智生再請張海,同時介紹說:“盛老師,這張大師是我們錦城的顧問,是神仙。”
盛老師笑了笑,不說話。
張海哪敢就座,推了何婧婧過去。于是,盛家頂和女朋友順次挨著盛老師坐了,張海挨何婧婧坐了,龔驪和辦公室主任再兩邊分坐,盛家頂的司機兼保鏢尾座。
菜品接連上來,盛老師看到桌上擺著點心水晶糕、豌豆糕,驚喜地說:“呀!這是杭州點心,魯總,你怎么知道我愛吃?”說著拿了一小塊嘗了嘗,“嗯,不錯!不錯!”
氣氛一下子親近起來。龔驪此時更佩服魯智生的思慮深遠。
魯智生這時指著桌上的一條蒸魚說:“來,盛老師,請試試這魚!我知道杭州有道名菜叫清蒸鰣魚,產于富春江的最好,非常名貴,今天盛總和女朋友來了,請你們嘗一嘗天都的清蒸雅魚怎么樣?”
“雅魚?”盛家頂拿起筷子夾了一口嘗了嘗,問道,“名字就叫雅魚嗎?真沒聽說過哩。”
“是的,就叫雅魚。”魯智生笑著一邊看他反應,一邊介紹說,“天都境內有座天峰山,山中有暗河,只在一個寺院前面有出口。這地下河中,水非常清冽冰冷,雅魚就長在這陰河之中,對水質、水溫、溶氧要求非常高,生長速度也十分緩慢,長到一斤大小需要三五年時間。”
眾人饒有興趣地聽著,盛家頂嘗了魚,又夾了一塊放進嘴里,慢慢品咂著,然后眉開眼笑地說:“好!實在好!今天這雅魚,味道在鰣魚之上。魯總,謝謝!”
大家紛紛舉箸,這時盛家頂的女朋友好奇地問:“魯總,那今天這魚這么大,要長多長時間?還有,這魚這么好吃,怎么不在外面人工多養一點兒?”
魯智生笑起來,說:“美女,這魚在平時是可遇不可求,今天你們是貴客,我是沾了你們的貴氣才吃到的。至于人工喂養,肯定有人試過,不過都是白搭,在外面要么魚苗死掉,要么味道差了十萬八千里。這魚富含多種微量元素和氨基酸,在古代一直是貢品。除清蒸外,也可以慢火干煎烤煸,香氣更濃,清代地方志上形容說,‘香味穿梁透屋,幾日不滅。”
“真的?”眾人嘖嘖稱奇,贊嘆不已。
盛家頂站起來,給魯智生敬酒說:“魯總,非常感謝您的盛情招待,您是天都的領軍人物,真正的大佬,十分敬佩!我年輕無知,得罪之處請多擔待!這杯酒,我敬前輩一個!”
一句話,各種意思到了。魯智生笑道:“盛總快快請坐,請坐!盛總年輕有為,歡迎來天都投資興業!”說著兩人把酒干了。
盛老師看著兩人,含笑不語。
接著,魯智生攜何婧婧一起敬盛老師,盛老師說:“魯總,今天我是帶家頂來拜碼頭的,他年輕,請你多幫幫他,多教他!”
“哪里哪里,盛總年輕有為,今后我還要倚仗他呢。”魯智生客氣地說。
張海當然明白今天他是來陪客的,也敬盛老師說:“盛老師,我敬您一個,富貴雙全,說的就是貴人您!”
魯智生插話說:“盛老師,這張大師是我十幾年的朋友,對我幫助極大,是了不起的神人!”
盛老師好像來了興趣,說:“早就聽說在天都商圈有位能呼風喚雨的大師,今天終于見著了。”
張海有些賣弄地說:“人左眼為太陽,右眼為月亮,眼睛清澈有神,日月有光;鼻上有蘭臺、廷尉、年上、山根等部位,女子鼻為夫星,主婚姻和財運。看蘭臺、廷尉,盛老師富貴雙全!”
盛老師身為市長夫人,多年來獻媚討好之辭聽得耳朵都起繭了,這張海說的,雖然有些新鮮,不過是換個說法的討好罷了,她并不在意。于是她笑道:“哪有那么好,張大師真會夸人!我想聽下張大師的建議呢。”
“不知盛老師想聽好話還是真話?”張海問。
盛老師一笑,說:“正想聽張大師的真言呀!”
“那恕我直言了。盛老師38歲火星照命,小人放暗箭,捕風捉影起風波,惡言惡語讓人煩。46歲羅睺星照命,步步腳踩獨木橋,夜里有覺睡不著。不知準不準?”
盛老師聽完,想著想著,張海的話讓她想起了自己都已淡忘的過去,一下子心驚肉跳起來,臉色就變了。
魯智生在一邊早已看到,挑開話題說:“來來來,先吃菜先吃菜!”
這時張海也圓場說:“不過云開日出,現在盛老師水星金星照命,夫唱婦隨,順風順水!”
盛老師這才臉上放光,說:“張大師名不虛傳,佩服佩服!”
“那大師看一下我。”這時盛家頂不動聲色地問,平淡中微微透著傲氣。
張海哪里不知,也淡淡說道:“盛總鼻若懸膽,巨富人家。”再無別話。不過,他形容盛家頂的鼻子倒是惟妙惟肖。
這一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賓主盡歡。
臨走時,盛老師把魯智生請到一邊,小聲說:“魯總,今天謝謝你呀!我侄兒想來天都發展發展,但一鳴身在官場,有顧慮,怕影響不好,想請你帶帶他,幫幫他!”
魯智生一聽,又驚又喜。驚的是盛家頂真的要來天都投資,搶地盤了,喜的是張一鳴把這么重要的事托付自己,那真是莫大的信任!
“有教材,叫《周易》,有儀器,叫羅盤。”
和一般公司開業大搞慶典儀式不同,經過緊張籌備,幾天后,天都市錦城投資置業有限責任公司在完成工商注冊后,悄無聲息地掛牌開張了,辦公地址就在錦城集團總部17樓,魯智生辦公室的樓下一層。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是錦城集團的子公司,實際上,這家公司有獨立法人,叫唐婉君。魯智生這時才知道,這是盛家頂女友的名字,他們馬上要結婚了。公司成立后,不斷有熟人好奇地詢問魯智生,他也打起了太極,或笑而不答,或岔開話題。
上次張海要他激流勇退,魯智生真的萌生了退意,決定不再競標拿地,不再謀劃新的攻略。不過,這次為了全身而退投資,不賺錢,甚至是花一些錢,也是值得的。
這樣想清楚了,魯智生沒有一點兒勉強,他是真心實意幫著盛家頂的。盛老師當然高興,給魯智生打電話說,市長最近心情不錯,想請魯總吃個飯表示一下感謝。
魯智生一聽,馬上主動說:“感謝市長高看,不過哪能讓市長破費呢?我一個商人,別的沒有,就幾個小錢,請盛老師和市長一定賞光,還是上次老地方,您看行不行?”
盛老師同意后,特別交代說:“魯總,我把你當真正的朋友,一是千萬不要講客氣,要不一鳴會不高興的;二是范圍小一點兒,我們這邊只有三個人,就是一鳴和我,還有家頂。你那邊,上次你那位朋友張大師,不知道有沒有空,方便的話請一起參加吧!”
魯智生連連應了,放下電話,他閉上眼睛想了半天,才召喚龔驪進來,說:“小龔,你去錦湖會,訂明天晚上的位置,把四海廳那個別墅包下來,不進別的客人。酒席擺在隔壁小一點兒的房間,好像叫‘江湖廳吧?”
“是叫江湖廳,老板。”龔驪看著魯智生,眼角含春。
“菜品,還是要他們想辦法找條大點的雅魚來,不過這次做紅燒吧!其他的,你看著辦。”魯智生繼續吩咐說。
龔驪何等聰明,從包下四海獨棟別墅這一點,她就知道客人的重要性,當即回道:“老板放心,我親自去,叫他們留兩個服務員就行了。”
“好。”魯智生滿意地說,“你安排好了來我這里一下。”說完看了龔驪一眼。
龔驪臉上一紅,高興地扭動著腰肢,出去了。
第二天夜幕降臨時分,盛家頂帶著市長張一鳴和盛老師,一起來到錦湖會四海別墅。魯智生和張海早已迎候在此。
人到齊后,魯智生也不敢坐主人位,殷勤地請張一鳴上座,盛老師坐市長右手邊,他在市長左手邊,盛家頂挨盛老師坐下,張海挨他坐下。服務員開了三十年的茅臺,眾人開吃起來。
張一鳴談笑風生,稱贊魯智生說:“天都億萬富豪也不少,像魯總這樣的人真不多。天錦未央,天都新地標,魯總籌劃有方,全國矚目。來,我敬魯總一個,你是天都的驕傲!”
在每年的人大會議期間,還有很多商務活動上,魯智生見過張一鳴,說過話,吃過飯,但像今天這樣私密場合下聚會,還是破天荒第一回。他馬上受寵若驚地站起來,舉杯說:“全仗市長英明領導,為我們掌舵護航!錦城取得一點兒小小的成績,離不開您的關心和扶持!”
張一鳴高興地喝了酒,又像朋友似的說了些近日參加活動的見聞,大家饒有興趣地聽著。魯智生見他根本不談盛家頂公司的事,他知道,官員諸多禁忌,心理之微妙存乎一舉一動之間,所以自己更不會提起。
這時,張海給張一鳴敬酒說:“山野村夫,拜見雖謙,語氣卻不卑不亢。
張一鳴坐著不動,慢慢說道:“張大師也姓張,天下張姓一家人呀。”話說著很是親近,酒卻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
張海不以為意,再次舉杯,一道敬張一鳴和盛老師說:“祝市長和盛老師家庭幸福!市長明年再上臺階,青云直上!”
盛老師聽了,笑起來說:“當不當官不是最要緊的,這年頭,身體健康最重要,家庭幸福最重要!”
魯智生附和說:“是的,是的。”他想起前幾天去看兒子,魯小引對他的隔閡和誤會,讓他心中隱隱生痛。
盛老師接著問道:“魯總,我聽人說起,說當年張大師改了風水,你的工廠才起死回生,有沒有這回事?”
魯智生聽了一愣。張海當年“一本萬利”的典故,魯智生發達后不想別人再提起,不過今天盛老師說起這事,也為了介紹張海,他就詳細地說了一遍。
張一鳴聽完,不太相信地說:“天下的事情,很多巧合說不清楚,是不是風水作用,這個不好下結論。”
張海聽了也不反駁,盛老師插話說:“上次張大師見我,說過一些話,我覺得還是蠻有準頭的。”
張海這才說道:“上次來這里見您之前,魯總沒有向我透半點兒口風,我到了這里才知道是您。初次見面,我學藝不精,可能說得不對,但按您的命相推斷就是這樣的,說錯了請您海涵!”
張一鳴臉上波瀾不驚,說:“風水是門空間學,不全是迷信,這個我知道。比如做房子,一般都要選擇背風向陽的地方。我們老祖宗很聰明,總結了很多好東西。不過那么神乎其神,我是不相信的。”
張海一笑,應道:“市長高見,卓見!我斗膽補充一點,風水除了是空間學,還是一門預測學,二者并存,不可分割。真正的風水師不同于封建社會的巫婆神漢。有教材,叫《周易》,有儀器,叫羅盤,更有宗旨:倡導天、地、人三者融洽相處,為和諧社會添磚加瓦!”
張一鳴也笑起來,這笑,是他聽到張海的話有些見地。
張海接著說:“萬物相生相克,互有關聯。大到食物鏈,小到一滴水。比如日本有個科學家,在顯微鏡下長時間觀察水分子,他驚人地發現,人以不同心情接近水時,水分子會呈現截然不同的形態,人心情好時水分子美麗,人心情惡劣時水分子形態丑陋。這個可不是我隨便說的,日本科學家以嚴謹著稱,這個人叫江本藤,他還到聯合國去演講過,您可以查得到。
“再比如,你們官方也主張宣傳正能量,為什么?簡單一句話,就是你們也需要積極的暗示,正面的引導。因為新聞媒體一天到晚發表的都是殺人搶劫的負面新聞,就會有負面的暗示作用。您說是嗎?
“風水,就是要因地制宜,甚至在沒法改變大環境的情況下,通過一些辦法改造小環境,動用一些手段應對大環境,達到積極的暗示作用!可以說,凡是完整的風水術,既要有布局法,主動改造,又要有應期法,有效應對。”
張海口若懸河,連續幾段宏論,把張一鳴說得點了點頭。這些方法,何嘗不是官場上為政者用的手段和方法呢?
他想,他有點兒小看這個跑江湖的風水師了。于是,他若有所思地說道:“張先生哪里人氏?”
他既沒有稱“老師”,也沒有稱“大師”,話中的分寸和考究,正是張一鳴的性格。
不過,這些微妙心理,也沒逃過張海的“法眼”。他打著哈哈笑起來,然后一下收住,恭敬地說:“我自然是您治下的一介小民,不過這些年漂泊江湖,居無定所。今朝相遇,亦是有緣,市長主政一方,日理萬機,后會茫茫,下次再見貴人,不知何年何月了!”
張一鳴何等人也,怎會聽不出張海話中的多種含義?第一,張海狡猾地回避了自己的提問,沒有具體回答是哪里人,二是他欲擒故縱,暗示有緣相遇,有事快問,免得到時找不到他。這也太小看我這個一市之長了!張一鳴熬到今天,能夠進入高層,是在官場這個八卦爐里修煉到極高段位的牛人,已學會了等待、忍耐,學會了偽裝、掩飾,學會了合縱連橫,拉打壓緩無不爐火純青,也學會了伺機出擊,一劍封喉。
他想,比段位,你一個跑江湖的,還差得遠!
然而張海下面的一段話,卻讓張一鳴目瞪口呆。
“我來之前,在網上查了下市長的履歷,如果沒錯的話,市長1961年生人,辛丑屬牛,市長能到今天,真是逢山開路,逢水架橋,歷盡千辛萬苦,令人佩服!市長今年54歲,太陰星照命,明年木星照命,喜逢兩大貴人星,正如杠上開花,兩年內,市長必上臺階!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就在前些時,張一鳴從可靠渠道得到一個信息,市委書記樊為民可能要升遷調京,那么市委書記一職,按常理和慣例,他接任的可能性很大。這莫非是張海說的上臺階?
他又想道,樊為民和他同年,沒到退居二線的年齡,張海就是在網上查了樊為民的履歷,也絕不可能知道他將要升遷的絕密信息。這家伙說的只欠東風是什么意思呢?
不過他仍然不動聲色地說:“我們這些人,都是組織上一句話,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哪像魯總那么自由!”
這時盛老師按捺不住,問道:“張大師說的東風是什么呢?你那么神,也助助我們家老張!”
張一鳴見老婆說得這么露骨,有些不悅,但想想又不能自己開口,也隨即打起了哈哈。
張海吃的就是這碗飯,閱人無數,拿捏著說:“市長、盛老師,不好意思,確實時機未到,天機不可泄露!”
“魯少,今晚我們三個都是你的!”
作為名校高材生,魯小引兩年前畢業時也想做一番事業,不說接他爹魯智生的班,起碼也要混出個樣子來。哪知道,何婧婧把他當賊防,耍嬌撒潑,橫的軟的一齊上,說動了魯智生,不同意他去錦城上班,而是給了魯小引一筆錢,說隨他去創業。
魯小引一氣之下,拿著這筆錢,天天笙歌,紙醉金迷玩個痛快。謝文芳勸他,口水都說干了,一點兒效果也沒有。無奈何的謝文芳只得求其次,只要兒子平安就行,不要玩出什么亂子來!她也看穿了,男人事業做大了,心就野了,錢多得都是個數字了,也沒什么意思。反正家里不缺錢,今后兒子生活還是有的,再說了,萬一困難,還有他那個沒良心的爹,也不能不管自己的親生兒子吧。
這么著,魯小引自暴自棄,一晃兩三年了。可這兩個月,他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打擊,從身體傷害到自尊心的摧殘,他的心情可謂灰暗到了極點。
當他聽說那人名叫盛家頂,如今打著錦城的旗號,在他爹樓下開著公司時,魯小引心里本來就不平衡的天平,一下子翻了。
憤怒、憋屈,還有羞辱感沖撞著他的胸腔,他能感覺到自己快要燃燒起來了!
那天魯智生來看他,給了他一張100萬元的銀行卡,可這個“分量”在魯小引的怒火面前,可以秒變灰燼——他盛家頂就比他大幾歲,能掌舵一家公司,他魯小引就不行嗎?
就算不行,為什么不給他歷練的機會?何婧婧生的小崽子才七八歲,現在還要人喂飯,等著他去接班嗎?
好在身上的傷終于好了,醫生囑咐不要干重活,不要太用力的話他都記下了,他可不愿落下個殘疾來。
康復“出山”,一班狐朋狗友要給他擺酒狂歡,魯小引早宅在家里不耐煩了,也想著借一場狂歡去去晦氣。至于地點,他直接選了家歌廳去喝酒K歌,他不想再去“動感地帶”那倒霉的地方了!
K完歌,悠悠帶了兩個妹子一同上了他的車,說:“魯少,今晚我們三個都是你的,安慰你,也算歡迎你回來!”
魯小引一聽“安慰”兩個字,勃然大怒,狂叫道:“滾下去,都滾下去!”
悠悠從來沒見過魯小引發這么大的火,一時被吼蒙了,三個人連滾帶爬地下車走了,悠悠口里嘟囔著說:“怎么啦?什么大不了的,我還幫你買了偉哥呢……”
魯小引酒往上涌,狂怒地發動車子,一踩油門,車子直接沖到停車場的隔離墩上,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引擎蓋被撞得高高隆起,車子差點兒側翻了。魯小引又沒有系安全帶,頭部因慣性撞向方向盤,額頭頓時撞起一個大腫包,還出了血。魯小引一陣頭暈目眩,痛得大叫起來。
幸好還有幾個朋友同在停車場,也不管車了,直接把魯小引送到醫院去包扎處理。
這是魯小引在短短兩個月內,第三次受傷去醫院。謝文芳聽說后,火急火燎地趕到醫院,也不管場合,把魯小引的一幫狐朋狗友罵得狗血淋漓。魯小引心里也直后悔,這是為么事?自己怎么這么倒霉?
魯小引的朋友一個個灰溜溜地走后,謝文芳陪著兒子在醫院留院觀察兩小時,凌晨4點,她才帶著兒子從醫院出來。
一陣涼風吹過,走到醫院停車場的謝文芳不由打了個冷戰,疲憊地上車向家中駛去。
魯小引坐在后面,側面看到他媽一夜之間似乎蒼老了幾歲,眼角的皺紋已經出來了。他覺得眼睛有些發熱,有什么東西要流出來,就把頭扭向后面看了看。
這一看,他看到后面有一輛越野車遠遠地跟著,有些眼熟。等一會兒他再看一下,猛然想起那是王大拿的長安福特。不過,他沒作聲,當作什么也沒看到一樣。
車子要駛進錦繡天府時,魯小引又瞥了一眼后面,王大拿的車已遠遠地停在路邊,似乎在看著他們進小區。魯小引明白怎么回事了。
第二天中午吃飯時,謝文芳說:“兒子,你今年流年不利,我想請個高人來看看,怎么改下運程。”
魯小引很是懊喪,不過他根本不信這些,抵制說:“今年是太倒霉了,不過你說的什么高人,只是騙你的錢,別信了!”
“別亂說,那個張大師,也是你那沒良心的爹的朋友,他就有點兒神!”謝文芳阻止說。
“切!”魯小引嗤之以鼻,“是不是這個人把你和王叔叔拆散了?我看王叔叔挺好的。”
謝文芳一愣,沒想到兒子說到自己的事上來。
“兒子,為了你,老媽做出犧牲也是愿意的。”她強笑著說。
“為了我,你應該也過得開心才對。”魯小引丟下飯碗站起來,“別以為我看不出來,王叔叔走后,你吃不下飯,精神明顯差了好多!”
謝文芳一聽,淚水馬上在眼眶里打轉,她既是為自己的感情傷心,也是因為激動。多年來,她為兒子操碎了心,可兒子這么大了還只會讓她傷神,現在他也知道關心自己了,這讓她感到多么欣慰!
“兒子,謝謝你!”她含淚笑起來。
魯小引一邊上樓梯,一邊說:“老媽,去把王叔叔接回來,不要聽那些江湖騙子的!”
謝文芳抬頭,有些期期艾艾地問:“兒子,王叔叔真的不錯嗎?”
魯小引一只腳已上樓了,停住說:“是不是不錯,你自己不知道嗎?”
謝文芳看著兒子進房去了,坐在飯桌邊,久久沒有動作。她雖然放不下王大拿,可話已說出口了,她再去找王大拿,不僅自己做不到,就是王大拿,還 會回來嗎?
她苦悶地嘆了口氣。
讓她高興的是,魯小引像一夜之間長大了。連續多天,他泡在書房里,查資料,聯絡大學同學,然后對謝文芳宣布說:“老媽,我想開家小公司,搞裝修設計。”
這一聽,謝文芳喜得眉開眼笑。兒子開公司賺不賺錢那是次要的,主要是他有事做了,就不會閑得無聊和一幫不務正業的狐朋狗友來往了,這比什么都好。于是她開心地說:“兒子,你專業很棒的,老媽全力支持你!”
說完她又想起來,王大拿要小引弄武館裝修設計,為兒子恢復信心起到了最好的催化作用,真要感謝他當初的良苦用心呢。
精武路上,王大拿武館那棟樓,一樓一半門面都是謝文芳的物業,恰好有一個商戶要轉行,提前結束租期,魯小引就準備把公司開在那里。
謝文芳心里暗暗高興,兒子的公司在王大拿樓下,有什么事他也可以照看一下,最好不過了。
這天,魯小引專門到二樓武館去看王大拿。王大拿見他來了,又意外又高興,直夸他的設計很棒,好幾個會員都稱贊改得好。接著他聽魯小引說要在他樓下開設計公司,更開心了,他拍著魯小引的肩膀說:“小引,你專業這么好,早該開公司了!這樣你媽也可少為你操點兒心。”
魯小引一本正經地坐下來,從包里拿出兩本房產證放在桌子上,說:“王叔叔,這武館的房子,我媽已正式轉送給你了,我沒有意見,希望你收下。今后我就在樓下,再不怕別人打我了!”說完苦笑起來。
王大拿急忙說:“小引,看到你開公司,我從內心里為你高興,謝謝你幫我設計了武館,但房子產權,我真的不能收!你還年輕,今后還有很多地方要用錢,創業也需要錢,你給自己留著吧!”
魯小引拉開抽屜,直接把證書塞進去,然后站起來邊走邊說:“王叔叔,別婆婆媽媽了!你有時間,該去看看我媽啊!”
王大拿拿著房產證,本來要去追魯小引,聽到這話,便停住了腳步……
“您看這里,恰恰葬在牛蹄形,當旺發屬牛之人!”
再說張一鳴那晚和魯智生聚會后回到家里,對盛老師發了一通脾氣,氣惱地說:“什么天機不可泄露?張海就是一個江湖騙子,要錢嘛!”
盛老師也不急,給丈夫端來茶杯,慢慢地說:“我覺得他說得蠻準哩,那年……”她指的是46歲那年,張一鳴一個情人找上門來,竟然以舉報張一鳴為要挾,逼她離婚讓位。
張一鳴一聽,惱怒地一揮手,說:“行,行,扯到哪兒去了……”
其實,張一鳴聽魯智生親口說了“一本萬利”的事后,他也有點兒相信張海的話,不過,對張海故弄玄虛這一套,他很是惱火。
這時,只聽盛老師說:“你說他要錢,可如今,有些人想方設法給你送錢,你還不敢收呢。”
張一鳴一時無語,想了半天,才說:“你過兩天打個電話試一下他,說有個朋友想給家里老人找個墓地,收多少費用?”
盛老師哪等得了兩天,第二天傍晚,她就裝作沒事人的樣子打電話給張海了,說:“大師,有個朋友聽說你后,想請你出馬,幫他父親找個百年之地,看你收多少辛苦費、車馬費?”
張海雖然隔著電話,也把盛老師的話意揣得八九不離十,說:“盛老師,您是貴人,您的朋友肯定也非富即貴,為老人找吉穴,是兒孫盡孝,至于費用,全看心意就好。如果是您的至親好友,張某分文不取!”
張一鳴聽到盛老師的轉述,不由想到官場上有人慣做漂亮文章,有人盡會說漂亮話。這張海,難道成精了?
他說找墓穴,可是有緣由的。張一鳴的老家,在天都市最偏遠的仁溪縣,他兄妹三個,他是老幺,上有大哥和二姐,父親早逝,母親含辛茹苦地把他們兄妹帶大,還供他讀了大學。前些年母親也去世了,雙親合葬,他才知道,當年家里窮,父親去世時竟無棺材下葬,草草用席子卷了埋在一個山旮旯里。他一直有個心愿,想給父母重新修個墓。
只是這個事,非可靠之人不能為,他不得不慎重。
他先給在仁溪縣城的姐姐打了電話,叫姐姐專程回老家去和大哥通一下氣,然后由侄兒和外甥兩人出面,接待從天都過去的風水師。他還專門叮囑姐姐,在村里千萬不要聲張,以免節外生枝。
安排妥當了,他才親自給魯智生打電話,又詢問了一下張海的近況,說了一番話,才放下心來。
第三天,魯智生親自派出一輛車,送張海出發。車子上高速公路之前,張海聽到去“仁溪”幾個字,心中就猜到了八九,也不說破。車到仁溪縣城,張一鳴的外甥和侄兒接上,直接趕往他老家楓樹村。
這是一個安靜的小山村,雖然如今村里到處都是兩層三層的樓房,不過因為青壯年都外出打工了,村里只有為數不多的老人小孩和中年婦女留守。
張一鳴大哥等在家里,幾人簡單喝過茶水,休息了一會兒,便帶著張海上山。在一處小山岡,張海見到了張一鳴父母的合葬墓。他拿出羅盤,先測試方位,再四處察看,心中便有數了。
一個小時后,他下得山來,一路問了張一鳴大哥村里祖墳山的情況,大哥指著對面一架山說:“楓樹村全姓張,祖墳都埋在對面山那邊,不過都葬滿了。”
實際上,張父當年三十多歲早逝,家里貧窮,又人丁不旺,勢單力薄,當時想入葬祖墳山,結果被村民阻攔,說他未享壽年,屬于早夭病亡,只得另外擇地草草下葬。
張海聽后也不多說,向大哥告辭。張一鳴大哥摸出一個1000元的紅包,塞給張海,說:“張先生,辛苦你了,這是一點兒茶水錢,請收下,另外的報酬,將來再給先生奉上。”
當地風俗,把風水師叫地師,口口相傳,萬萬不能得罪地師的,否則地師勘地時使壞,輕則讓當事人家雞犬不寧,重則絕門絕戶,馬虎不得!
張海見他說得極為客氣,又推托不過,便從紅包中抽出一張100元的鈔票,說:“老先生,我本來說過分文不取的,不過不好卻了您的好意。這100元我收下,算是沾府上的貴氣了!”
大哥沒法,只得目送張海上車離去。
在回縣城的路上,張海指著遠方的一座大山問道:“那是什么山?”張一鳴的外甥說:“張先生,這是我們云溪著名的云溪山,現在叫云溪風景區。”張海心中一動,說:“我們去那里看看吧。”
張一鳴外甥應了,車子拐上岔道,向云溪山駛去。當天晚上,張海才回到天都,他不顧辛苦,又直接給盛老師打電話說:“盛老師,地方我去看了,不瞞您,路上我就猜到是首長雙親百年吉地的大事。如首長能抽出時間,我明天當面呈報想法。”
盛老師見張海說破,也不再遮掩,說:“張大師,辛苦了,你等一下,我20分鐘后給你回話。”
20分鐘不到,盛老師回話,約了張海明天中午休息時間,直接到市政府去見張一鳴,到時會有人提前聯系、來車接他的。
張海心中大喜,連夜繪制了多張地形圖,以備咨詢。
第二中午1點,張海來到天都市政府張一鳴的辦公室。秘書送上茶水后,兩人便閉門細談。
張海開門見山地說:“市長,令尊令堂的百年吉地不可謂不好,在楓樹村周邊三里,沒有比那個地方更好的了!”
張一鳴不置可否,只說:“張先生辛苦了,聽說昨天還到云溪山去轉了轉?”
“是的。”張海說,“不過我是帶著目的去的呀!”
張一鳴知道張海道行深,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張先生有什么發現嗎?”
這一問,把張海問住了,他不知市長是問他在云溪山有無發現,還是在墳山那里,抑或兩者都有。
當然,張一鳴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張海想了想,拿出一張手繪圖,攤在張一鳴面前,說:“市長,尊親合葬墓,丁山癸向,您看這里,恰恰葬在牛蹄形,當旺發屬牛之人,就顯在您身上!”
說到這里,張海直起腰來,看了張一鳴一眼,見他在等著聽,便繼續說道:“不過恕我直言,穴場山岡錯亂,不易藏風聚氣,是為穴地不暖,格局不大,發富發貴終受限制。”
張一鳴看著手繪圖,心里詫異張海繪圖功夫不錯,其實他從小在楓樹村長大,不看圖,也知道父親安葬的地方是什么地形地貌,張海一說,他不由暗暗點頭,確實說到點子上了!
半天,他才悠悠地問道:“既然受到限制,有什么法子改變么?”
張海一聽,笑了起來,說:“市長,我就是吃這碗飯的,我也說過,有布局法就有應對法。要改,取決于您想小改還是大改?”
“什么叫小改?什么叫大改?”張一鳴問。
“小改,就是原地改造。”張海介紹說,“就是在老地方,原墳不動,只是起拱、立碑、植樹、修路,整修墓園,再建一座魁星塔,這樣動靜小,完成快,不過格局問題沒有得到根本的改變。”
“那大改呢?”
“大改,就是另覓吉地,擇吉時遷墓。因為要擇地、修墓、動遷父母金骨,然后擇時安葬,費力一點兒,但收益更大。”
“你不是說周圍三里,沒有比那塊地更好的嗎?遷墓能遷到哪里去呢?”張一鳴問。
“市長,這就是我去云溪山轉了一圈的原因。”張海說到這里,賣著關子停下來。
“云溪山可是風景區,隔了幾十里遠,遷到那里可不容易。”張一鳴有些意外地說。
“市長!”張海加重語氣,眼里放光說,“我在云溪山,發現了一塊上佳吉地,真是上天所賜,市長祖上有德才碰得到啊!”說著他拿出手機,播出一段視頻給張一鳴看,又取出兩張圖紙,攤開指點說:“這吉地,來龍高大起伏,連綿不斷,老龍開陰窩之穴,明堂緊斂,來水之玄曲曲,三分三合,消于兩山相交之處;左青龍、右白虎緊護穴場,前面金星吐唇,案山起山臺,朝山環抱,羅城一層高過一層。”
張一鳴聽得云里霧里,張海接著說道:“這地方,龍脈旺盛,砂水秀美,羅城得局,穴位得氣,真是出將入相的上好吉地!”
張一鳴見他說得斬釘截鐵,也不由不信。不過怎么決策,他卻一時拿不定主意,于是說:“張先生真是辛苦了!不過怎么辦,請容我思考幾天。從此后,張先生是我的朋友,這里隨時歡迎你!”
“別說得那么玄乎!我想知道青云梯是什么?”
這年秋天,天都市郊縣升級成區,妙高區正式成立,原市旅游局局長李天勝出任區長。隨后,妙高區掀起了房地產開發熱潮。
妙高山下最大最好的一宗地,由錦城投資置業公司拍得,絕大多數人以為,它肯定是錦城集團的子公司,以前也多次有過這樣的先例。
有朋友向魯智生表示祝賀,他打起了哈哈,錦城集團還囤了不少地,他萌生退意后,還真不想繼續擴張了。因此背這個名,他也不覺得多虧。畢竟,幫的是盛老師的家人。
與此同時,張一鳴父母墓地動遷到云溪山的工程,也在張海的全面主持下,如火如荼地緊張施工。整個工程,造價1500萬元,也全部由魯智生的錦城集團出資。有極少數的老板得知情報后,也想捐資出錢,都被張一鳴擋在了門外。
因為地方偏僻,也不涉及村民集體林地,所以在云溪縣有關方面默許后,墓地建設進度非常快。
遷墓那天,張一鳴天不亮時就在父母墳前磕了頭,然后離開了。他大哥是長子,在張海的主持下,咬破中指,滴血禱告一番,然后開墳收撿父母的骸骨,再用早準備好的棺材盛殮,遷往云溪山。
周圍雖有看熱鬧的鄉親,但都不知張一鳴要將父母遷葬到哪里去,加上沒有占用村里的土地,大家只是嘖嘖稱贊他家還要大發大旺,雖有嫉妒成分,更多卻是羨慕的眼光。
施工期間,張一鳴多次到現場督看,為了保密,他不僅連秘書都沒帶,就連自己的專車他都沒坐,擔心云溪有地方官員認出來,也防備高速查到他的專車出行記錄。每次來,都是魯智生安排自己的座車,叫小汪專門為他開車。
“市長,這地方發富發貴,三代以上,每代出將入相,貴不可言呀!”張海看他來了,上前迎著,吹噓地說。
“真有這么神嗎?”費老大的勁遷墳了,張一鳴當然對效果有所期待。
“會的。”張海篤定地說,“只要再修一個青云梯,寅修卯效!”
“什么?青云梯?”張一鳴常聽恭維話“青云直上”,第一次聽說還有青云梯!
“是的,青云梯。”張海點點頭。
張一鳴想想遷墓的事還沒下地,萬一有人舉報,那就麻煩了,別一事未了再弄一事,到時脫不了干系,便沒有接張海的話。
冬至前,遷葬工程全部完工后,張一鳴悄悄地去看了,拜祭一番后,對張海贊賞有加。整個墓園,松柏成行,碑石高聳,莊嚴肅穆,環境優美。
當然,他也知道張海私下找云溪縣有關方面要這要那,省了不少工程費用。他想,只要工程沒有偷工減料,事情做得漂亮,得些辛苦錢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眼中的“辛苦錢”,整整400萬元進了張海的腰包。
回到天都,張一鳴特地邀約了魯智生和張海在錦湖會私宴。他帶了兩瓶名貴洋酒,對魯智生說:“魯總,你和張大師夠朋友,今天這頓,請兄弟們無論如何由我來請,以表示一下感謝!”
兩人連忙應道:“市長,能為您辦點兒小事,應該的,是我們的榮幸。”
張一鳴道:“這件事,謝謝你們兩個,通力合作,完成得又快又好!謝謝謝謝!”
市長連謝兩次,驚得兩人忙舉杯站起來,說:“市長,您信得過我們,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張大師,你上次說的青云梯,是個什么家伙?”張一鳴問張海。
張海雙眼放光,說:“市長,這青云梯也非常緊要。地方我也看了,非常理想,要修的話,我保管兩三個月就可完工。而且一石幾鳥,一箭三雕,多方得益!”
“別說得那么玄乎!我想知道青云梯是什么?”張一鳴就是不太喜歡張海故弄玄虛。
張海馬上反應過來,說:“簡單說,就是修階梯,上山的階梯。通過一些風水手段,為特定人士服務。”
“哦。”張一鳴有點兒明白了,“那你選在什么地方修?”
“妙高山。”張海一字一頓地說。
“妙高山?”張一鳴,連同坐在一旁的魯智生都有點兒驚訝。
“修在妙高山,好處多多,也不會有市長擔心的非議問題,因為所有人都受益。”張海滔滔不絕起來,“一是改善了山下周邊的環境,現在魯總他們開發的房子更值錢了,開發商高興。今后居民入住了,環境優美,休閑有地方,也高興;二是通往妙高山的路,原來破爛不堪,有的地方又窄又陡,不安全,這下解決了,真正促進了旅游觀光;第三當然也是最重要的,這青云梯有講究,是為首長服務的。”
張海說得天花亂墜,不過他故意裝糊涂,把盛家頂要開發的樓盤故意說成是魯智生的,這是他的聰明,看破和說破,完全是兩碼事。
張一鳴懶得理他這些小九九,只說道:“妙高山旅游資源不錯,但這些年旅游不溫不火,這個工程可以促一把。”張一鳴說,“這樣吧,你通過李區長他們,要妙高區提出方案,論證報告,這樣妥當一些!”
“好,好。”張海連連應道。其實,他之前早和李天勝有接觸,就等張一鳴拍板了。
說完了張海的事,張一鳴又轉向魯智生,說:“魯總,你們平時有什么困難,可隨時和我說,我能解決的盡力解決。”
魯智生正等著這個時機,忙回道:“市長,正好有個事要向您匯報哩!”
“呀,魯總,你又不是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搞得這么生分干什么。什么事?請說。”張一鳴笑起來。
“是這樣的,市長,天錦未央馬上要預售了,但因為在房管局備案有點兒問題,一直卡著……”魯智生邊思考邊措詞說。
“怎么卡著了?這個顏志標怎么搞的?天錦未央是全市重大工程,市委市政府多次說過,全市職能部門都要全力支持呀!”張一鳴有些不相信。
“這個也不怪顏局長他們。”魯智生可是老江湖,他求的是解決問題,不是來上爛藥的,“兩年前,我們動工建大廈時,在房管局備案的銷售價格是1萬8,可這兩年來,房地產市場變化很快,特別是今年以來掀起了一輪快速上漲的勢頭,有些城區的商品房價格,半年內就翻番了!我們再按當初的價格銷售,不說錦城做虧本買賣,但真的非常不合理。”
張一鳴一聽,明白了,還別說,從話上講,魯智生還真講得在理,說的也是實際情況,兩年來房價早翻番了,當初雖然預估了漲幅在內,但誰也不是神仙,哪知道漲得這么猛這么快呢?
“你們準備重新報什么價?”他問。
魯智生字斟句酌地說:“您也知道,天錦未央是黃金地段,是天都的稀缺資源,對天都從二線城市邁入1.5線城市具有積極推動作用,所以我們準備申報3萬2的銷售價。”其實,他見張一鳴在計算,就把3萬5改成3萬2了。
“3萬2?”張一鳴聽到這個數字,有點兒吃驚,不過轉念一想,和當初的1萬8比,還沒有翻番,也還在情理之中。他遲疑了一下,說,“行吧。我和顏志標說說。”
“謝謝市長!”魯智生舉杯站起來,“錦城成長的路上,每一步都離不開領導的關心關照,感謝您!”
張一鳴卻在心里盤算開了,這大半年來,除了人工費用小幅上漲外,其他材料價格沒多大波動,所有的開發商都在坐地起價,因為地皮是多年前就拿下的,上漲的都是利潤。這一下,他魯智生可多賺不少呀,利潤翻番了還不止呢!這么一想,他出的那1500萬元,還有他幫著盛家頂,還真不是白幫!
當然他也知道,魯智生不是一個過河拆橋的人,要不怎么能把事業做得這么大呢?于是第二天,他就和房管局局長顏志標打了招呼。
房地產市場,在國家層面的政策調控下,政府部門當然要管,要引導,但具體到了有關部門,這尺度的松緊,就看八仙過海的本事了。
天錦未央是天都的標志性工程、樣板工程,甚至是面子工程,它價格貴一點兒,對于提升城市品位有積極意義,具有導向作用。
市長都這么發話了,有關部門還不明白其中的重大含意嗎?綠燈放行,必須的!
最后,天錦未央銷售均價3萬5報批獲通過。
就這樣,天錦未央銷售照樣火爆。因為黃金地段、新地標等諸多炒作元素在一起,真的是稀缺資源。
有一句話,叫賺得盆滿缽滿,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說是健身,穿得又少,你們男人看了哪有不動心的!”
王大拿的武館重新開張后,經營重點放在健身這一塊。因為徒弟夏日峰多年來對武館不離不棄,王大拿就送了30%的股份給他。夏日峰知恩圖報,更加用心,培訓中心的生意日益紅火起來。
健身的學員中,有個40歲不到的女人,聽說王大拿還單身,就經常過來和他說話。這天下班的時候,她做完運動,看王大拿正準備離開,忙收拾了過來,笑著說:“王總,好久沒看到你耍拳了!什么時候給我們演示一下喲!”說著嫵媚地笑了一下。
王大拿也不在意,說:“我每天起得早,在公園練,上午在中心也練一下,美女姓林吧?好像你都是下午來健身的,所以看不到。”
那個林美女眨了眨眼睛,說:“我也想上午來啊,可經常睡懶覺,起來就吃午飯了!”
王大拿也不接話,現在有錢有閑的富婆太多了,減減肥,做做瑜珈就是她們的事,像林美女這樣健身的,已經不錯了。
下樓時,林美女又說:“王總,晚上我請你吃飯,謝謝你這個總教練啰!”
“不了。”王大拿拒絕說,“和朋友約了事,謝謝美女!”
“那下次一定啊!”林美女不死心,笑著說。
王大拿只好應了,兩人分手而去。
也是巧,這天謝文芳借著來看兒子,想試運氣碰王大拿的,不想王大拿是碰到了,不過他卻和一個身材火爆的美女有說有笑地走在一起。
謝文芳心里頓時不是滋味,心想男人都一個德行,沒一個好東西!她兒子也不看了,扭頭就走。
王大拿和林美女分手后,像往常一樣,準備走路回家,一抬頭,發現前面有個人有點兒像謝文芳,就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頭。
在一處馬路轉彎的地方,謝文芳怒氣沖沖地走過去,也沒留意周圍的路況。這時,一個送快餐的小哥為趕紅燈,騎著電動車突然從對面沖過來,直向謝文芳撞去。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王大拿飛奔過去,一把拎抓起謝文芳,把她整個人從那小伙子頭頂上抱了過來!
要知道,謝文芳偏胖,將近70公斤的體重,而且情急之中人又不好摟抱,這遠不是一般人可以完成的動作。
謝文芳失聲尖叫,驚魂未定地看著時,人已在王大拿懷中。她本能地抓住他的臂膀,叫道:“大拿!”
王大拿把她放下來,說:“好了,沒碰傷你吧?”
謝文芳臉一紅,看著外賣小哥一溜煙逃走,說:“送外賣的也不太講交通規則了,這是要人的命啊!”
王大拿一笑,說:“沒事了就好,今后一定要小心啊,我天天在這路上走,知道有點兒亂。”
謝文芳定下神,沒好氣地說:“怎么哩,也不和美女去約約會?”
王大拿聽她話里有氣,估摸是謝文芳剛才看到自己和林美女在一起說笑了,便打趣說:“想和你這美女約會呀,又怕你不同意。”
謝文芳杏眼一瞪,佯裝生氣地說:“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幾個月影子都看不到!”這話,還真是冤枉王大拿了,好多個夜晚,他就在錦繡天府門口轉悠,擔心謝文芳有什么事情,他可以幫一把。
不過,他什么也沒說。
謝文芳也是實在放不下他,見旁邊有個風味菜館,便提議說:“晚上小引也不回家吃飯了,那你請我吃個大餐吧?”
王大拿高興還來不及,說:“好啊,只是這里,簡慢你老人家了!”
“我有那么老嗎?”謝文芳又假裝生氣了。
“不是,不是。”王大拿著急地說,“你比我年輕多了!”
謝文芳嗤笑了一下,坐下來,問了武館的情況,又說起剛才那美女,說:“那些女人,閑得無聊,說是健身,穿得又少,你們男人看了哪有不動心的!”話中醋意滿滿。
王大拿苦笑著,他不否認,謝文芳確實說出了部分事實,健身場合發生的男女曖昧事件太多了,他也知道。
兩人吃著驢肉火鍋,又說到魯小引。
“謝天謝地,我真是省心多了!以前天天擔心他喝醉酒開車,怕他在外面惹事!”謝文芳感嘆說。
“我到他那里坐過幾回,看他活兒不少,不錯呢。”王大拿說。
“賺不賺錢是小事,他能收心,我就念阿彌陀佛了!”謝文芳說,“昨天回到家里,直喊累,不想干了!”
“那你剛才怎么不進去看看他呢?”王大拿問。
謝文芳沒好氣地說:“怕壞了你們的好事撒!”
王大拿笑起來,說:“哪那多好事!你也真是會想。”
謝文芳幽幽地說:“不是我會想,是這年頭男人都靠不住!”
王大拿不作聲,謝文芳瞅他一眼,追著問:“沒詞了吧?”
兩人吃完飯,王大拿走路送謝文芳回去。快到錦繡天府小區門口時,突然從路邊一輛停著的車里鉆出個人,攔在他們前面。
因為天色已黑,光線不是很好,謝文芳嚇了一大跳,后退著看時,見是魯智生,不由生氣地說:“嚇死人了,干什么?”
魯智生看看王大拿,有點兒酸溜溜地說:“怪不得不在家,約會去了!”
“關你什么事?”謝文芳也不嘴軟,諷刺說,“你這大老板還有時間在這兒等著?”
“我來看看小引,打他電話也不接。聽說他公司做得不錯,問下情況。”
“那謝謝你了,你還想起有個大兒子!”謝文芳挖苦說。
王大拿見到了小區門口,謝文芳又和前夫在吵架,他不好插嘴,便說:“文芳,那我回去了!”
謝文芳一把拉住他,氣魯智生說:“別走,晚上就在這里。”
魯智生笑起來,換了語氣說:“我又不是跑來和你吵架的,肝火還是這么大!叫小引給我打個電話,錦城那邊,我想成立個裝修設計公司,問他愿不愿意做。”說完上車走了。
謝文芳聽完,呆在了原地。
王大拿見車子遠去,勸謝文芳說:“文芳,你和魯總曾是一家人,現在成不了朋友,也不要像敵人似的,見面就干仗。他對小引還可以的……”
謝文芳鼻子一酸,說:“你哪知道他傷了我多少心!”
王大拿一聽,又沉默了。傷心?是啊,他沒有傷心過,就不會到現在還是單身一人!
他撿起照片一看,臉色頓時變成了豬肝色,繼而眼睛似要冒出火來……
在謝文芳一遍遍的勸說下,魯小引終于戰勝糾結,到錦城新天地裝潢設計有限公司上班了,就任副總經理。
這個公司,是由集團原來的設計部升格而成,現在增加了裝修這一塊,就由魯小引負責。
第一天,魯智生把他叫到辦公室,看著不搭理他的兒子,說:“你從小成績就好,這有你媽的功勞,現在又開過公司,專業方面我一點兒也不擔心你!但做事,專業只是一方面,要學的東西還多得很。大家都說,忙來忙去,只有身體是自己的,身體最重要。要我說,還有一樣。”魯智生說到這里,有些動情地敲了敲桌子強調,“還有一樣,兒子!那就是本事,你學會了本事,任何人拿不走,任何時候都有飯吃!”
魯小引悶了半天,哼了一聲,說:“知道了。”
魯智生知道他的性格,揮手道:“那行,你去吧,好好干!”
公司在19樓,一次在電梯里碰到盛家頂,魯小引裝作不認識,盛家頂主動打招呼,笑著說:“兄弟,大水沖了龍王廟,真對不起!”
盛家頂的兩個保鏢,現在也跟魯智生的模式一樣,一個只管開車,一個貼身跟隨。那個跟隨,正是那天晚上在酒吧把魯小引摜在桌上的壯漢,出手相當狠毒。
那一摜,讓他頭破血流,多處受傷,左手骨折兩個月窩在家里。一見到他們兩個,魯小引心中的恨就沒法消除。
盛家頂見魯小引不熱乎,再碰面時也沒話了,最多象征性地點一下頭。魯小引則見一次,心里就翻騰一次,對他那個保鏢,更是在腦海里殺死一百遍了。
一天,魯小引看到一張私人偵探公司散發的小廣告,心里一動,想著要查一查盛家頂的底細,于是照著上面的號碼打了個電話。
此后幾天,他弄了盛家頂幾人的照片、車輛等信息,然后喬裝打扮一番來到偵探公司,要求對方調查一個商業伙伴,越詳細越好,所有信息包括私人生活信息都按質論價。
這家公司原本經營困難,現在突然來了一個不講價錢的大主顧,就滿口應承下來,雙方簽訂了保密協議,魯小引交給對方5萬元定金。
從偵探公司出來,魯小引的心怦怦直跳,像是做賊被人發現了,有恐懼的感覺。他想起在王大拿樓下開公司時,心里一直很坦然,也許無意當中,王大拿給了他安全感。他自己也沒意識到,父母離婚時他才13歲,之后和母親一起生活,其實他一直都生活在沒有安全感的環境中,這也是他一直無法和魯智生和解的原因。
“我要去健身!”他下意識地對自己說。健身,既是年輕人的潮流,更多的,他是去王大拿那里尋找安全感的。
晚上,魯小引來到武館,王大拿專門等著他,給他介紹了專業的健身教練,也向教練介紹了他:“我們中心就是這位魯總設計的,他是我們的鉆石會員,金教練,我把他交給你啦!”
魯小引聽了,心里高興起來。那教練聽老板特別叮囑,也非常用心,詳細詢問了情況,專門為魯小引制訂了健身計劃。
此后,魯小引每周去4次,循序漸進,健身效果凸顯,人也更精神了。謝文芳看在眼里,對王大拿充滿了感激。
一個月后,偵探公司也給魯小引回話了,要他去看素材。
魯小引抑制不住內心的狂跳,尋思半天,他給王大拿打了電話,說到一個地方去見個朋友,想請他一起去。
王大拿一聽魯小引的電話,就猜出是他擔心安全問題,二話沒說就答應了。有了王大拿做伴,魯小引心里說不出的平靜,甚至還有一點兒享受這種感覺。他覺得真是奇怪極了。
偵探公司第一套材料,拍到了盛家頂和妙高區區長李天勝幾人在一起賭博的場面。魯小引對這個興趣不大,在天都官商圈,有部分人打牌賭博根本不是秘密。
第二個素材,則讓他睜大了眼睛。
整套材料,有視頻,有照片,男主角盛家頂,女主角錦城集團副總龔驪,從吃飯、調笑,到進賓館全程跟拍。看得出,這兩人可不是第一次干這事。
魯小引到集團上班一段時間了,早聽到傳聞,這龔驪是他爹魯智生的“人”,這娘們兒怎么和盛家頂滾床單去了?這賤人滾床單也不要緊,只怕她掌握了不少他爹的秘密,要是她反水了,那可是個大炸彈!
這么一想,魯小引心里暗暗著急。不過,這些東西好像還不是他想要找的,但究竟找什么,他又說不清。于是再次付了偵探公司10萬元,要求他們接著調查。
出來后,魯小引坦白地向王大拿說,他在找人調查盛家頂,就是在酒吧打他的那個人。
王大拿聽了,沒有作聲,他確實不知說什么好,他要做的,就是確保魯小引不再被人傷害。
第二天,魯小引琢磨了一整天,怎么向他爹暗示龔驪的事。臨到下班時,他到18樓去轉了轉。董事長前臺秘書小姐見是他,忙討好地問他有什么事。魯小引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想看老頭子閑不閑,問他個事。”
秘書小姐趕緊笑著小聲說:“魯少,老板這會兒正閑著,沒客人在,你直接敲門進去吧!”
魯小引敲了門進去。
魯智生一見兒子,大感意外。魯小引上班后,除了第一天叫他到自己辦公室來過一次,這幾個月他都不曾打照面。現在他主動來,魯智生既不適應,心里又有點兒高興。
“有事?”他問。
“也沒什么事。”魯小引裝作沒事人一樣仰著頭,眼睛到處晃。
魯智生從側面看著他,想想自己超大的辦公室,兒子還沒在這里轉悠過呢,眼里便多了一分慈祥。他既而發現兒子精氣神不錯,是個大男子漢了。
魯小引轉了半天,說了聲:“走了。”經過魯智生的老板桌前時,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丟下,什么話也沒說,出門了。
魯智生大為納悶,伸手撿起照片一看,臉色頓時變成了豬肝色,繼而眼睛似要冒出火來……
幾天后,魯小引升任裝潢設計公司總經理。在錦城集團的配置上,這個位置一般都是集團副總兼任,只不過因為公司新成立不久,魯小引上班時間不長,魯智生經多方考量,才沒有任命魯小引為集團副總,只是單純讓他出任設計公司總經理。
原來兼任總經理的龔驪,同時不再分管人力資源部,只管后勤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魯小引坐上了“火箭”,大有接班的勢頭。
“必須兩個月完工,這是硬杠杠!”
元旦前夕,天都市委書記樊為民升任外省省長。讓張一鳴非常失望的是,上級部門沒有讓他接任書記!不過,也給他留了一線希望——因為沒有宣布新書記到任。
市委書記一職,由此空缺下來。
多少人由此遐想聯翩,但真真切切最有想法的,莫過于張一鳴了,他本來就是市長,平級轉為書記,順理成章。多年來,縣市領導升遷,縣長接任縣委書記,市長接任市委書記,大都是這個模式。
為何自己沒有水到渠成呢?張一鳴苦惱不已,難道真是張海說的,要改造一下,調一調?
晚上,他給張海打電話,說:“情況知道了嗎?”
“知道。”那邊張海回答。
“效果不明顯啊!”他抱怨說。
張海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費了老大的神遷墳改墳,現在卻是這結果。不過,張海胸有成竹,說:“市長,您別急!青云梯工程馬上開工,快的話,我爭取兩個月拿下來。”
“有希望嗎,這事?”張一鳴已經有點兒心急了。
“首長放心,一定的,我說過,寅造卯效!”張海打定心針說。
“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抓緊啊,時間不等人!”到此時,張一鳴已是欲罷不能。
元旦那天,在妙高區全力支持下,青云梯工程開工,開足馬力搶進度。
張海既興奮,又操勞,設計方案他已反復同張一鳴敲定,核心材料——天梯石階也提前籌備了,現在主要是開山,按圖紙平地,為天梯打牢基礎。
他天天到工地上,四處察看,監督進度,緊要地方一一指導。后來看到工程進度有點兒慢,他不由急了。兩個月完工,這可是他在張一鳴面前打過包票的,市長在盼著早日竣工呢。
他一急,就不分場合,催促包工頭說:“照這樣下去,別說兩個月,三個月也完不了工!陳經理,這樣不行啊,晚上也要上人,晝夜施工!”
包工頭也想早點兒完事大吉,不過現在是冬天,晚上氣溫低,工人們不愿意輪班,而且他依仗李天勝的關系,早已不滿張海到處指手畫腳,就說:“這是景區的大工程,要保證質量,這樣搶時間搶進度,出了問題誰負責?”
張海當然不可能把秘密說出來,同樣他也沒把這個包工頭放在眼里,說:“我沒說不要質量,我是既要質量也要進度!必須兩個月完工,這是硬杠杠!”
那包工頭見他說得這么生硬,也火了,丟下一句:“有本事你一個人今天晚上就把它弄好!”說完揚長而去。
張海望著他的背影,一聲冷笑,拿出手機撥通了李天勝的電話。不到10分鐘,那包工頭就乖乖地來到他面前,低聲下氣地說:“張總,你說咋弄就咋弄!”說著朝工人們吼起來,“娘的不睡了,輪班上,搞!”
還別說,就這樣,兩個月差一天,張海愣是把青云梯督修起來了。到這時,他才松了一口氣,心里盤算著,那些天梯石材,還有顧問費,他能賺多少錢。
青云梯,總工程造價2300萬人民幣,全長366米,坡度33度,由一個90度的轉彎分為上、下兩大段,共1333級臺階。上段細分為兩小段,下段細分為9小段,總共11小段。每一段,石階階梯數不等,如山下第一段天梯24步石階,第二段36步石階,不一而足。每一小段盡頭,都有寬大的平臺可供游人休息。
整個青云梯路面,由規整的紅麻石砌成石步階梯,兩邊則是光滑的青麻石欄桿,荷花立柱,四周雕成卷云吐水紋,相當精致。從山上看,青云梯青紅麻石相間,各種寓言故事、成語雕成壁刻、題字等,裝飾其間,煞是好看。如第一段天梯中間有“蟾宮折桂”,最后一段有“金鳳朝陽”,中間還有“一心為民”、“淡泊明志”等等。
青云梯修通后,促進了妙高山的旅游觀光,甚至它本身也成了一處景點,達到了張海所說的各方受益的效果。
那張一鳴看重它的玄妙在哪里呢?
當然從表面是看不出來的,張海為此費了不少心機。
從張一鳴高考上大學“蟾宮折桂”開始算起,張海還原、推算出張一鳴人生路的重要節點,到現在共有9次。現在,他就處于關鍵轉折點,也就是第9次的位置,他今后可能升遷的終點,最多還有兩級。
這就是天梯分為11段的由來。至于典故一類,解密的鑰匙同樣如此。
因為市委書記空缺,竣工慶典那天,張一鳴作為最重要嘉賓出席,講完話,他也作為第一個從山下第一節天梯開始攀爬、第一個爬完整個天梯、到達妙高山上的人。
登上山頂的那一刻,張一鳴擦了幾把熱汗,向天都市區望去,微風吹來,心曠神怡,他一時有山高我為峰,顧盼自雄的感覺。
巧合也在這時發生了。三天后,有關部門宣布,張一鳴代理天都市委書記。這個消息,對張一鳴來說真是喜中有淚,淚中有笑。
喜的是,青云梯竣工慶典才三天,上面就宣布他為代理書記,全面負責天都市黨政事務。不甘的是,他對組織上任命領導干部的程序和過程非常了解。按照常理,如果組織上有意栽培他重用他,早宣布他這個市長接替書記了;現在書記一職空缺兩個多月了,還只是代理,沒有直接任命,這表明上級領導還有別的考慮。
當然,由他來代理書記,也算是上面對他的一種認可,也可以在過渡期考察他,然后宣布正式任命。
因此去掉“代理”二字,成了張一鳴日思夜想的事情。
青云梯效果還真不一般,“張海是個能人啊!”他有點兒后悔沒有早日結識這個能人。
現在該怎么搞?他好像失了主心骨,于是再次找張海拿主意。
張海來到市委市政府大院,先到處轉了轉,然后來到張一鳴的辦公室,關起門來,用羅盤又測了一下方位。
擺弄了半天,他首先指著頭上的大水晶燈,說:“書記,這個燈換掉,不吉!”他已先改口了,叫張一鳴“書記”。
“什么?燈?”張一鳴以為聽錯了,他辦公室的水晶吊燈,光華璀璨,款式別致,非常漂亮,不知多少到過他辦公室的人夸過呢。
“是的。”張海淡定地說,“這個燈水晶呈淚珠狀,不吉,換成圓形的節能燈。”
張一鳴聽了,點了點頭,現在張海說什么,他都覺得有道理。
“還有,政府大院東南西北有四個大門出入,不易聚氣,北邊是您的忌神方位,最好把北門封起來,行人也不能出入走動。”張海接著說。
全數照辦。代理書記一聲令下,市政府的北門就被封了。張一鳴宣稱,這是為了精簡開支,減少不必要的保安工作人員。
“書記,您三個月內聽好消息!”張海再次篤定地說。
誰知魯小引這一出門,當天便遭遇到人生最大的劫難!
在事業中找到存在感、成就感的魯小引,終于揚眉吐氣了。
回到家里,當他宣布升遷消息時,謝文芳也是大感意外。看著意氣風發的兒子,她高興地說:“兒子,你真厲害,老媽都崇拜你啦!”
魯小引當然也很享受老媽的贊揚。正在這時,王大拿送了土特產過來,有土雞、干豆角干茄子,甚至還有紅薯,說:“下午一個學員從老家帶來的,硬送了這些給我。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剛好你們都喜歡,就拿過來給你們嘗一嘗。”
謝文芳正在歡喜勁頭上,看到這個,酸溜溜地說:“別是哪個美女送的吧?你拿到這里來,辜負了別人的美意不打緊,我還要丟垃圾桶去了!”
王大拿憨笑起來,說:“就你多心!是男學員,你看看也知道,這多沉,現在哪有女的這么能干!”
謝文芳笑了,說:“這還差不多。”說著把魯小引升職的事說了。
王大拿聽了,也為魯小引高興,說:“小引,你肯定能行的,前程遠大著呢。”
魯小引笑了笑,他看了看他媽,又看了看王大拿,突然說:“老媽,你和王叔叔怎么還不去把證辦了?”
兩人聽完,一起發起窘來。
謝文芳紅著臉說:“呀,兒子,你真是操心多啊!”說著去瞟王大拿。
王大拿只是窘笑,不說話。自上次走后,他就沒在這里住過,內心里,他其實也在等謝文芳做這個決定,可他又不想說出來。畢竟,謝文芳家財產多,他還是有顧慮的。
謝文芳見他不作聲,便故意賭氣地說:“他那里女學員多,個個花枝招展的,哪里還想著我這黃花菜!”其實魯小引在王大拿那里健身,謝文芳經常旁敲側擊打聽王大拿的情況,他要真有什么花邊新聞,兒子早告訴她了。
果然,王大拿急了,不安地說:“亂說,亂說,我……”
魯小引擺擺手,插話說:“我看你們都不說,我幫你們定了算了!馬上要過年了,不能拖了,就2月2日!加上我這事,也算好事成雙,雙喜臨門!你們看行不?”說著上樓去了,留下王大拿他們兩個好商量。
謝文芳看兒子進房去了,眼里春波蕩漾,瞅著王大拿,冷不丁說:“說話呀!”
王大拿這才回過神來,說:“聽你的!”
“這可是大事,你總得說個話!”謝文芳又不滿了。
“那就2月2日,小引說得好!”王大拿鼓起勇氣說。
“看你那樣子,好像蠻為難似的。”女人到了一定的時候,總是有點兒胡攪蠻纏。
“不為難,我等著這天呢!”王大拿嘟囔著說。
“這還差不多。”謝文芳總算聽到了自己滿意的話,笑了起來……
2月1日那天,私人偵探公司給魯小引打來電話,再次叫他去看素材。
魯小引都差不多忘了這事,升職后,他的心態發生了很大變化,對盛家頂也不那么恨了。不過,既然叫去看,魯小引想是不是有了新的發現,于是下班后就一個人過去了。
他沒有叫王大拿同行,一是因為他媽和王大拿明天就要拿結婚證,這些天一直在忙著準備,二是他自己已決定中止調查盛家頂,所以心里也坦然了。
到了偵探公司,又是兩組材料,一組是盛家頂陪著張一鳴和盛老師一行到云溪山風景區祭拜掃墓,那墓園,看上去相當豪華。另一組,是盛家頂回老家的圖片和視頻。在杭州西湖邊某處,獨棟豪華別墅,家里竟然養了8條藏獒,嚇得偵探公司的人沒敢多停留。
魯小引沒覺得這些素材是大發現,只想中止調查,結束和偵探公司的關系。
對方說:“中止調查可以,先生說過以質論價,這次請付20萬元。”
“20萬?”魯小引驚詫地說,“這也太多了!”
“應當不止20萬的,我們見先生是個爽快人,也沒亂開價。”對方說。
魯小引從來對錢不在乎,但他還是還價說:“太多了,爽快點兒,15萬!行就馬上成交,不行的話,東西我也不要了。”
“那可不成。我們費了很大的周折,很辛苦的。”對方說著也退了一步,“17萬吧,先生!加2萬元,這點兒錢對您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可對我們,利潤就這點兒。”
還別說,對方一賣“慘”,魯小引還真吃這一套,他二話不說,當場轉了賬,拿了東西就走。
回來的路上,魯小引琢磨偵探公司說的話,突然想到,張一鳴雖然是云溪人,但他父母的墓地怎么單獨在一個風景區里呢?而且還那么豪華,這也太奇怪了!不過他對這事不感興趣,就放下了。
轉眼春節到了。王大拿因為和謝文芳已正式登記結婚,謝文芳這邊經過簡單裝修收拾,王大拿就住進來了。應他的要求,謝文芳除了這套復式房子在自己名下外,家里其他物業,都按王大拿說的,轉到魯小引的名下了。當然,此前她送給王大拿的武館物業,謝文芳堅持不動。
謝文芳容光煥發,過了離婚9年來最愉悅的一個春節。正月十六早上,一家人吃了早餐,謝文芳看著帥帥的小引出門上班,開心地說:“兒子,你也該正經找個女朋友讓老媽看看了!”
魯小引一邊換鞋,一邊大大咧咧地說:“急什么,現在美女排著隊等我挑呢!”當然,他也知道他媽的意思,再不要找以前那些奇裝異服、煙熏裝血嘴唇的姑娘了!
謝文芳和王大拿對視一笑,看著魯小引提著包走了。
他們沒想到,魯小引這一出門,當天竟遭遇到人生最大的劫難!
因為白天事情不是很多,魯小引晚上便約了人準備吃飯。對方是設計公司一個女下屬,長得美不說,業務能力也強。魯小引認識她幾個月,很是中意,多次約吃飯,那女孩都拒絕了,說:“魯總,我談戀愛,是要結婚的,你只想玩玩,我陪不起。”
魯小引忙表白:“我是認真的,可不是玩兒呢。”可對方就是不信。直到春節后上班,那女孩都不好意思拒絕了,才同意晚上一起到大成路吃牛排。
為了避人耳目,那女孩堅持不坐魯小引的車,魯小引只好一個人下班后趕往大成路。也是巧,那天交通特別擁堵,魯小引看時間要遲到了,急得在路上直罵娘。為了趕時間,他拐進了一條小巷子,準備抄近路。
那條巷子里面,是一個垃圾中轉站,平時連白天走的人都不多,現在天色已黑,就更是寂靜得很。
魯小引沒注意到,就在他開車拐進去時,兩輛摩托車在他周圍交替出現……
那約會的女孩左等魯小引不來,右等不來,打魯小引的手機又無人接聽,還以為他在戲耍自己,罵了句“要死”,恨得牙癢癢,然后回家去了。
誰知道,魯小引真的出事了。
當時,魯智生也正和一幫商圈的老友見面,一起在錦湖會吃開年飯。8點不到,他接到魯小引手機打來的電話,還以為是兒子打的,高興地接了。誰知里面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說:“你兒子在我們手里,快準備2000萬現金,要不就等著給他收尸吧!”
剛剛過完年,魯智生猛一聽到這惡狠狠的話,真是七魂出了六竅,忙追問道:“你誰?你誰呀?在哪里?我兒子怎么啦……”
對方迅速掛線。
再打,關機了……
魯智生心里猜測這絕不是開玩笑,馬上給謝文芳打電話詢問魯小引到家沒有,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馬上選擇了報警!
那邊,謝文芳一聽兒子被綁架了,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癱在地上大哭道:“引引,我的引引啊!……”
幸好王大拿在身邊,他用力把她抱起來,安慰說:“文芳,別急呀,現在事情還沒搞清楚,你別急壞了!”
劫匪獅子大開口后,卻遲遲沒有再次打來勒索電話!
魯小引升職,要說有誰不高興,何婧婧真算第一個。
當初魯小引進公司,她就找魯智生鬧過。這些年,魯智生給她娘家人的好處不少了,她哥哥還直接是集團的副總,不過魯智生萌生退意后,感覺這些年忽視了大兒子,愧疚之下有彌補之意,就把何婧婧吼了一頓頂回去了。現在倒好,半年時間不到,魯小引直接升任子公司一號,和副總平級,這不是要接班的節奏嗎?
這次何婧婧不干了,哭喪著說:“我圖你什么?奔奔就不是你兒子?你把我們娘兒兩個弄死算了,去和她復婚,一家人大團圓,省得看到我們娘兒倆心煩……”
魯智生知道提拔魯小引的速度確實快了點兒,所以就由著何婧婧無理取鬧。
現在,警方找上門來,要何婧婧回憶近日的行蹤。這女人一下發作起來,說:“他被綁架了憑什么找我?我天天在家里,沒犯法……”
警方還了解到,魯小引一直和母親同住,劫匪卻沒有打謝文芳的電話,而是通知他父親魯智生,說明劫匪知道他們是父子關系,熟悉魯小引在錦城集團上班的情況。從這點看,劫匪在錦城集團附近踩點跟蹤的可能性很大。另外,一張百元人民幣是1.15克,一萬元是115克,2000萬人民幣凈重就達230公斤。估計劫匪最少兩人以上,運用車輛作案。
同時,被綁架人的父母離異后,都已重組了家庭,家庭成員關系復雜,情感矛盾和經濟利益也錯綜復雜,糾葛不清,比如魯智生的現任妻子何婧婧,一天到晚無事人一個,有錢有閑,生出一個惡念除掉影響她兒子魯小奔的最大障礙,也不是沒有可能!再比如魯小引的繼父王大拿,開著一家武館,是全市有名的散打王……
警方從魯小引的手機定位著手,發現他的手機關機,已無法追蹤,于是多管齊下,一路調查魯小引的社會關系、工作情況,一路從天網、交通監控等設備查尋魯小引的行車軌跡。
經過連續追蹤,當天晚上,警方就查到了魯小引從錦城集團總部,開車到垃圾中轉站小巷的行程。不巧的是,那小巷另一端出口處,竟然沒有安裝監控設備,魯小引的行車軌跡到此戛然而止,后面成了空白。
警方判斷,那個行人稀少的垃圾小巷,以魯小引的身份和作派,他應當只是路過那里,而且是為了趕時間。那么,他要去見誰呢?為什么出口那邊接下去的幾處監控,都查不到他車子的蹤影呢?
第二天上午,魯小引約會的女孩上班后,才聽說他昨晚被綁架了。女孩一想,糟了,莫不是就是在赴約的路上被綁架的,和自己有關系呢!
這么一想,女孩害怕起來,想到魯小引和自己約會的事,馬上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別人還以為自己在勾引富少呢。
矛盾了半天,她想人命關天,還是找到警方說了。這時,警方也通過通信公司,把魯小引的電話記錄打印出來了,也正要找這個女孩。
也正在這時,垃圾站報告,有一輛紅色瑪莎拉蒂跑車被遺棄在垃圾堆里。
接到報告,警方火速趕到現場,發現車子后保險杠有輕微被撞的新鮮痕跡,前面也有擦痕,估計是為了沖進垃圾堆隱藏造成的。
技偵人員有條不紊地提取痕跡。整個垃圾站里,各種混合臭味讓人作嘔。
這個垃圾中轉站,堆放的垃圾有的直接運走填埋,有的直接送到焚燒廠投進焚燒爐焚燒,有偵查員了解到這個情況后,說:“萬一魯小引已被殺害,再被歹徒混進垃圾當中,將可能尸骨無存!”此語一出,眾人大驚,緊急叫停垃圾站,停止轉運垃圾,等警方搜索后再作處理。
同時,警方也布置妥當,等待劫匪第二次來電,叮囑魯智生盡量多說話,拖延周旋,給警方定位劫匪位置爭取時間。
然而,劫匪在獅子大開口后,卻遲遲沒有第二次打來勒索電話!
這個非常不合常理的情況引起了警方的思考,難道劫匪直接撕票了?如果是圖財,即便已撕票,劫匪也可能繼續欺騙被綁者家人,索要錢財。這是發生了什么特別的情況嗎?
與此同時,在謝文芳家里,王大拿猶豫著說:“文芳,我有句話一直沒說,年前有一次,小引要我和他一起去……”
謝文芳一聽,帶著哭腔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吞吞吐吐的!是小引什么事啊?”
王大拿說:“年前,一天下班后,小引要我陪他去一家私人偵探公司。他告訴我,他在調查盛家頂的底細。不知怎么,那之后我一直有種不安感,覺得心里怪怪的。這不是小事,所以我不敢隨便說。”
現在王大拿也知道,盛家頂就是張一鳴夫人的侄兒。
謝文芳可管不了這么多,她馬上向專案組報告了這個情況。幾位刑警一聽,個個大吃一驚,這可不是好玩的,在王大拿的帶領下,直奔那家偵探公司。豈料人去樓空,那家公司已無蹤影,問隔壁左右,也毫無線索。
王大拿提醒說:“記得小引曾帶了東西回來,是不是放在家里了。”
警方于是又趕回來,征得謝文芳的同意,搜查了魯小引的房間,在魯小引的電腦里面,果然找到了一個名為“偵探”的文件夾。
打開一看,大大咧咧的魯小引,甚至還記錄了三次給錢的數目和日期,其他圖片和視頻資料也全部在列。
刑警們看到內容,因為涉及到大人物,個個大驚失色。他們這才問起了魯小引和盛家頂在酒吧沖突的緣由……
就在此時,案情出現了戲劇性的轉折。
第三天黃昏,魯小引被人發現遺棄在妙高山上。他全身是傷,雙腿被打斷,顯然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在送到醫院救治的同時,警方詳細詢問了他被綁架的經過,請他提供線索。
魯小引處于極度驚恐之中,斷斷續續地說,那天,他為了趕時間,抄近路經過垃圾中轉站去大成路,因為前面有一輛摩托車減速,他也跟著減速,結果被后面的摩托車追尾。他正下車察看情況,和那人理論,沒想到那人突然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直接抵在他脖子上,威脅他叫一聲就捅死他!這時,又來了兩個人,幾個人把他塞進一輛越野車,蒙上眼睛,不知往哪里開了。
一路上,那些人也不說話,因為天黑,更因為恐懼,他們長什么樣,魯小引完全沒看清,但匆匆看到好像有個人還戴了墨鏡,蒙住了口鼻。一行人把他挾持到山上,百般毆打、打磨他,讓他痛不欲生。他反復對他們說,如果要錢,可以好好商量,家里一定會想辦法盡量滿足他們的要求,可那些人根本不聽……
聽到這些,警方意識到,綁架者中,最少有一人,魯小引可能見過或認識;綁架的目的不是為錢,也沒想要他的命,純粹是對魯小引進行人身傷害和折磨。綜合判斷,要么是因雙方過節,遭到對方的報復,要么是影響到他人的利益,威脅恐嚇他退讓。
因為已技術排除了何婧婧涉案的可能,魯小引此前和別人也沒有重大過節,盛家頂的嫌疑遂直線上升!
問題是,盛家頂怎么知道魯小引在調查他呢?案發時,他甚至人都不在天都市!
刑警在偵探公司原來的電話通話記錄中終于找到了線索,盛家頂的保鏢和他們有過多次聯系。于是,警方全力查找已消失的偵探公司。經技偵布控,偵探公司負責人李某落網,綁架案很快“真相大白”——
原來,這家偵探公司相當沒有職業操守,他們見魯小引不再付款往下調查,失去了舍得花錢的大主顧,就打起了歪主意。
他們知道魯小引調查的對象也是萬里挑一的有錢人,就想辦法向盛家頂透了風,說有人在調查他,輕輕松松地從盛家頂那里賺了一大筆錢。后來,盛家頂的保鏢又主動聯系偵探公司,問他們想不想再賺一筆,于是有了后面的綁架案。在又賺了一筆錢后,偵探公司趕緊關門走人。就這樣,魯小引被人賣了,自己還完全蒙在鼓里。
當然,以上只是表面上的“真相”,真正的真相并非那么簡單。除了盛家頂是涉案人,魯智生的助手龔驪其實也脫不了干系。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跟魯智生關系曖昧的龔驪忽然感受到了來自魯智生的冷落,她懷疑自己和盛家頂之間的事情有可能敗露了。可她不甘心,心想,自己床上床下地服侍了魯智生這么些年,可謂盡心周到,魯智生不給自己一個名分也就算了,憑什么不許自己再找別的男人?憑什么冷落自己?
女人心中一旦起了恨,后果就很可怕。當她從盛家頂那里知道壞自己好事的人是魯小引后,就對魯小引恨之入骨,天天在盛家頂耳邊說魯小引的壞話,甚至有報復魯小引的想法。而盛家頂呢,他出身于富豪家庭,從小有保鏢接送,驕縱慣了,養成了唯我獨尊、極端自私自大的性格,一向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現在魯小引調查他,他覺得那是在赤裸裸地挑釁他,因此,就算沒有龔驪吹枕邊風,他也要教訓魯小引。
于是,他授意貼身保鏢,組織實施了這次綁架,為避嫌疑,案發時,他自己遠在杭州不露面。
至于打那個勒索電話,只是盛家頂的保鏢為了轉移視線,混淆警方破案方向,而故意設計的一個幌子。因為魯小引作為天都首富的公子,被綁架遭勒索是最合理的解釋,這樣就可以把一樁有預謀的案件引向普通的綁架勒索案。所以,當第一個電話打完后,魯智生和警方都高度緊張,苦苦等待對方打第二個電話來時,他們卻落了一場空。
盛家頂的貼身保鏢到案后,一口咬定綁架純屬他和魯小引之間的個人恩怨,和別人無關。反復提審,他也死不改口。
鑒于盛家頂是個敏感人物,此時,有關方面又已宣布張一鳴為天都市代理市委書記,誰敢隨隨便便在太歲頭上動土!因此,案件就到此為止了。
“這是叫你知道,山外有山,做人不要太囂張!”
盛家頂可能涉案,有兩個人最憤怒:一個是魯智生,另一個是張一鳴。
在魯智生看來,盛家頂不僅睡了自己的情人,還綁架了他的兒子,這是完全沒有把他這個天都首富放在眼里啊!就算他再能忍,也到了極限!
而張一鳴呢,在升遷的關鍵時刻,至親不幫忙也罷,還給他如此添亂,那魯智生是好惹的嗎?這差不多是背后捅刀啊!
無奈之下,張一鳴只好親自給魯智生打電話表達歉意:“小盛年輕,管束部下不嚴,惹出這么大的事,真是想不到……”
代理市委書記打電話過來,魯智生能不聽嗎?他也知道,這事和張一鳴無關,他要是正式升任書記了,整個天都還不都是他的天下?所以,再怎么難忍,暫時他也得忍!
還有一個人最自責,那就是王大拿。
之前他就知道,有人說他命硬,可能克魯小引,去年魯小引接連受傷去醫院,今年剛過完春節,他就差點兒丟了命,真是一次比一次嚴重。謝文芳沒說什么,可王大拿心里愧疚得要命,起碼,魯小引那么信任他,他卻沒有保護好他。他日夜守在醫院,陪著魯小引,而心理極度恐懼、缺少安全感的魯小引看到王大拿在身邊,才可勉強入睡。
魯智生兩次來看兒子,他知道最后破案是王大拿提供了關鍵線索,知道兒子對這個人很依賴,就沒再說什么。
可別人不說,王大拿心里更過意不去。這天,他趁著魯小引出院回家休養,就獨自出門了。他買了些煙酒禮物,來到體育局老宿舍。
王大拿在散打隊時的教練就住在這里,老人有個孫子,身手也相當不錯,王大拿想請他去給魯小引當保鏢。
寒暄過后,他說明來意,那小伙問待遇,王大拿說:“多少我定不了,但不會虧待你。恩師在這里,我心里有數才敢來請你。”
教練自然了解王大拿的為人,對孫子說:“只管去,有王叔叔在。”
事情說妥了,王大拿告辭出來。也是巧,他開車一出巷子,就看到前面小區門口停著一輛蘭博基尼。
因為這車在天都市并不多見,他就多看了一眼,這時,一男一女從小區里走出來,鉆進了那車。
男的他認識,正是盛家頂。準確地說,王大拿是在魯小引的電腦里認識盛家頂的,盛家頂并不認識王大拿。那女的叫龔驪,還是錦城集團的。王大拿心里一動,便在前頭靠邊停下,等蘭博基尼出來了,便遠遠地跟著。
前不久,盛家頂為避免尷尬,也因為業務擴張,把公司從錦城集團總部大樓搬出來,另找地方了。龔驪也從錦城辭職,加入了投資置業公司。
兩輛車一前一后,來到盛家頂公司新的地址。王大拿看到公司招牌后,左右瞄了瞄,明白了,就轉彎離去。
回到家里,王大拿把請保鏢的事和謝文芳說了,謝文芳當然同意,兒子需要一個保鏢,這是真的。還有他那輛惹禍的車,晦氣,也該換了。
王大拿說:“本來我想把武館那邊的日常事情全部交給徒弟管,我自己給小引開車的,不過怕他不自在,請個年輕人好一些。”
謝文芳一聽,覺得王大拿想得挺周到,繼父給兒子開車,兒子不自在,說來也不好。至于路遇盛家頂的事,王大拿則只字未提。
此后,王大拿有事沒事,就經常跑到盛家頂公司附近蹲著,把行車記錄儀開著跟蹤盛家頂的行蹤。這一跟,竟令王大拿大開眼界。形形色色的女人、官員、風水大師、商界大佬,簡直讓盛家頂應接不暇,他白天忙,晚上也不閑。
這天,王大拿一路跟著,猛然看到一個眼熟的人,詭異地朝他的車看了一眼,然后上了一輛面包車!
這個人,也是他在魯小引電腦中認識的,就是盛家頂的貼身保鏢,綁架案的策劃者和執行人。因為他多次傷害魯小引,王大拿就認死他了!可是,這個人不是聽說被公安局抓起來了嗎?怎么會在這里出現?
他想看個究竟,不覺跟著來到江邊一處偏僻地帶,正在納悶,那輛面包車突然停在路中間,攔住了他的去路。
王大拿心中有異,不過,他也不是怕事的人,等了半天后,他拉開車門,想裝作路人下車去問個究竟。為防意外,他隨手拿上了防身器械—— 一面特制的乒乓球拍。
剛下車,后面一輛面包車迅疾朝他開來,直接朝他撞去。王大拿早有防備,迅疾一跳,閃到一邊。那車一個急剎,幾個手持木棍的漢子跳下車,直奔王大拿。
眨眼間,棍棒亂飛,兩個沖在前面的歹徒兇神惡煞般持棒砸向王大拿,只見王大拿揮動手中的球拍,左擋右切,那砸來的粗木棒隨即應聲而斷。兩個歹徒膽戰心寒,還在發蒙,身上已挨了幾下,兩人痛叫著,手中斷棒掉地,歪在一邊。
原來,王大拿特制的乒乓球拍,樣子雖不起眼,卻是精鋼所鑄,重量、大小適中,非常稱手,可擋利刃,可擊、可切、可截、可掃,進可攻退可守,算是他的獨門兵器。
剩下的兩人,此時已知王大拿手中“兵器”的厲害,一邊亡命進攻,一面狡猾地跳躍躲閃。王大拿為防多變,抓住時機主動出擊,一掃一切,各個擊破,把這兩人先后打趴在地。
這時,那壯漢從面包車上跳下來,拍著手說:“好身手,名不虛傳啦!”
王大拿冷冷回道:“過獎了!”
“你鬼鬼祟祟天天跟著我們,想干什么?”壯漢突然發問。
王大拿推托說:“誰跟著你們了?”
“少裝蒜!通過你的車,早查到你是誰了!你不是散打王嗎?今天特地來會會你!”那人眼露兇光。
“閣下的身手聽說了!在酒吧,小孩子犯點兒小錯你們就下狠手,未免太過分了!”王大拿也不再遮掩。
“那是他自找的。”那人冷酷地說。
“那你們綁架魯小引,把他打成那樣,天理何在?”王大拿已憤怒起來。
“少廢話!今天你也會那樣!”那人囂張地叫道,揮拳撲了過來。
王大拿當年在高手如云的全運會上拿到了散打金牌,絕不是浪得虛名。像他這種出身的人,退役后要么升為體育官員,要么特招進入警界成為教官,只因他當年一時意氣,在公園和人比武,斗毆傷人,轟動一時,只得選擇退役另謀出路。
王大拿當然看得出,這人不是花架子,是經過特訓的搏擊高手。他心里涌起一股斗志,把球拍一丟,揮拳迎著那人的拳頭砸去!
這是他有意為之,有藐視對手的味道,硬碰硬,不鳥你!只聽兩拳相撞,砰的一聲,兩人各自一震,心里都掂出了對方的分量。不容多想,那人上步左手一個肘擊連打帶掩護,右拳收回再次勾拳擊向王大拿腹部。
王大拿哪容對手連連逞兇,側身讓過肘擊,看那人腋下露出空當,右腿一個側鞭踢出,正中那人左肋。壯漢頓時一個搖晃,王大拿不容他喘氣,整個人騰身而起,左膝向那人膝頂而去。那人連忙退讓,退到力道用盡無法再退時,王大拿剛好落地,雙拳同出,擊向那人胸口和下腹。兩聲沉悶的響聲過后,那人已支撐不住,退倒在地,直喘粗氣。
王大拿看著那人,神色冷峻地說:“這是叫你知道,山外有山,做人不要太囂張!”說完,他撿起球拍,上車掉頭離去。車上的行車記錄儀一直開著,完整地拍到了打斗的過程……
回到家里,王大拿脫去上衣查看身上,他左膀挨了一棒,手上也有些擦傷。謝文芳驚慌地一邊找藥一邊問:“發生什么事了?你手上怎么有血?” 王大拿只好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魯小引聽
他一直在跟蹤盛家頂,忙去把王大拿車上行車記錄儀拍的東西全部拷貝下來,仔細地一條條觀看。
看到最后王大拿痛打盛家頂保鏢的畫面時,他雖然出了一口惡氣,可更多的卻是憤怒,這人是綁架自己的主謀,怎么還能逍遙法外?
原來那人被拘后,不久便翻供了,說自己和綁架毫無關系,因為偵探公司透露在調查自己的老板,他才和對方有過聯系,至于后來發生的事,全是偵探公司為財勒索,他一概不知……
“我把貴人石弄好后,再去墓園加個魁星塔,一次全部到位!”
青云梯工程竣工后,張海成了張一鳴最大的功臣。他明確指示盛家頂說,要好好感謝張大師,今后工程多向大師請教,車馬費辛苦費不要吝嗇。
當上代理書記都快兩個月了,張一鳴到處打聽,卻弄不到“上面”的信息,他有些發急。這么“代理”下去也不是個事啊!他只好又秘密地把張海叫到辦公室,咨詢一番。
張海鼓勁說:“東風已來,萬事俱備,騰云起勢就在這個月!”
“真有這樣的好事?”張一鳴問,他已經沉不住氣了!
“書記!一定要沉住氣!”張海關切地說,“我明天再到您老家去一趟,在老宅后面豎一塊貴人石!”
“貴人石?這個起什么作用?”他問道。
張海手指一點,煞有介事地說:“讓中央的大老板早下決斷,早日宣布您到位!”
“大師上次不是說過,還可以在墓園加個魁星塔么?”張一鳴提醒說。
“好!來個雙保險!”張海回道,“我把貴人石弄好后,再去墓園一趟,一次全部到位。”
“那辛苦大師了!”張一鳴感謝地說。
“為書記出點兒力,應該的。”
第二天,一輛專車直送張海到了云溪。
貴人石和魁星塔工程都很小,一番忙碌,就全部立起來了。但張海不知道的是,他前腳剛走,后面就有人在墓園里察看,拍攝……
礙于張一鳴的官面,魯智生選擇過忍氣吞聲。兒子被綁架,他表面上也沒和盛家頂撕破臉皮。忍!身在江湖,人在別人的管轄下,一個忍字訣,他修煉了幾十年!可是,兒子差點兒連命都丟了,再多的錢又有什么意義?對方丟卒保帥他忍了,現在連卒子也全身而退,這也太欺負人了!再怎么說,他也是天都首富,這樣羞辱他,這樣不把他當回事,這口氣他魯智生怎么咽得下?連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他把魯小引和王大拿拍的視頻反復看了幾天,想了幾天,通過熟人詢問相關政策,終于下定決心:點燃引線!
看似平靜的天都市,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第一個被紀委找上的人是妙高區區長李天勝。滑稽的是,李天勝被抓的時候,他正在一家會所和小姐“肉搏”。
第二個進反貪局的人是張海。錢已到手、嗅覺敏感的他正準備外出避風,卻被堵在了高鐵車站。
被帶到審訊室后,反貪人員問:“知道這是哪里嗎?”
“我一個普通老百姓,不知犯了什么法?”張海看看四周,一臉無辜地說。
“你可不是普通老百姓!你能呼風喚雨,上天入地!天都的億萬富豪把你當成了神,大大小小的官員也對你三請四接,奉若座上嘉賓!”
“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捧場!”張海一邊否定,又一邊虛榮地肯定。
反貪人員諷刺說:“有,你面子大得很!要不,天都市的最高領導哪能找到你,還一而再,再而三地要你為他辦事?”
張海一愣,知道哪里壞事了,不過他強作鎮定說:“不知道你們說的是哪位領導,可不要冤枉了好領導……”
“看不出你還挺講義氣的!”辦案人員挖苦道,“你在他的項目中撈錢的時候,怎么就不講義氣了?”
“哎呀,我更糊涂了,不知道你們在講什么……”張海心虛了。
“裝!接著裝!”辦案人員一拍桌子,“老實點兒,張一鳴父母遷墓的事,是你搞的吧?妙高山天梯,是你主持的吧?”
張海頭上開始冒汗了,說:“這……”
第三個被請走協助調查的人,是在機場正準備安檢離開的盛家頂。兩個保鏢一看,準備動粗,不過辦案人員早有防備,果斷亮出證件和武器,低喝道:“別動!辦案調查,阻撓執法后果自負!”
幾把槍,黑洞洞的槍口,不是開玩笑的!幾天后,那個主持綁架魯小引的保鏢也從外地被抓捕歸案。
同一天,天都市代理書記張一鳴被宣布“雙規”。魯智生實名舉報張一鳴利用權勢,大肆為親友謀取利益,收受賄賂,迷信風水等一系列違法亂紀行為,經有關部門初步調查后,果斷采取了措施。同時,省委宣布天都市新任書記到任……
確認是魯智生舉報自己后,張一鳴后悔不迭,說:“李嘉誠說過一句名言,求百事之榮,不如免一事之辱;邀千人之寵,不如釋一人之怨。我不該呀,我知道老魯心中有怨氣,可我架不住老婆的嘮叨!”
“他不舉報你,也會有別人舉報你!你無視黨紀國法,不信馬列信風水,事實已擺在你面前,有用嗎?”辦案人員不客氣地說。
張一鳴難堪地低下了頭。
“有一句話,叫德不配位。你一心謀官,滿腦私利,再多的旁門左道,也都是白費功夫。要說因果,這就是因果報應!”
張一鳴仰起頭來,無奈地望著天花板長嘆一聲,眼角,流出了兩滴濁淚。他想不明白,自己挖空心思,想盡千方百計,升遷,升遷!為何弄成一場空不說,到頭來,還落了個身陷囹圄!
魯智生在舉報一個月后,也作出了一個重大決定,出資1億元成立天都市教育扶持基金會,資助本市貧困大學生;出資2億元,在天都市7區3縣各建立一家老年中心,幫助孤寡病弱老人養老……
這天,魯智生在魯小引的陪同下,來到了妙高寺。魯小引說,那天他被綁架到這里,開頭并不知道是哪里,因為聽到鐘聲,他猜出可能是妙高山妙高寺發出的,于是在心里求菩薩救命,果然獲救了……
魯智生聽了后,心里一動,親自帶了魯小引上山,來到妙高寺。
居能法師自然也是認得這位天都首富的,也聽聞了他最近捐贈的善舉,于是笑著相迎,說:“魯施主富如王侯,不忘貧弱,和尚景仰得很!”
“哪里?哪里?大師夸獎了!”魯智生忙回道。
幾人到禪房坐下喝茶,魯智生恭敬地問道:“大師,我有個疑惑一直想請教!”
居能法師淺淺一笑,說:“施主請講。”
“大師,世間真有風水這一說嗎?”魯智生虛心地請教說。
“當然有哦。”居能法師撫須道,“你看,人都有本能,就是趨利避害。要說風水,利用地形地勢,因地制宜,當然是正確的選擇,古人把一些經驗總結起來,就是風水說。這不是迷信。問題在于,古往今來,世間太多人利益心重,為了金錢名譽,甚至女色,歪曲利用,故意神神秘秘,搞得高深莫測,來達到欺騙的目的!”
“是的。”魯智生若有所思。
居能法師接著說:“風水無處不在,大到一個地方的山川河流,小到每一個人,本身就是風水集中地。你看看,一個人有四肢五官,五臟六腑,長短粗細不說,五官長相也各不相同,就是聲音,也是千差萬別。”居能法師說到這里,看著魯智生,意味深長地說,“我們常說好人面色祥和,歹人一臉惡相,忠勇耿直的人容易激憤,陰險狡詐之徒目光歹毒,這都是相由心生,是那個人的性格、出身、經歷疊加在一起形成的。人的風水一旦定型了,要改,就要從‘心改起,否則,動動家中布置,修修祖上墳墓,都是無用功!相反,一個人只要正氣凜然,再有邪魅,也如自鼓洪爐,冰雪自消,神鬼遠敬!”
聽完這話,魯智生一下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他高興地附和說:“大師說得太好了!受益匪淺,受益匪淺!”
“阿彌陀佛!施主本有慧根!人在世間,信不信佛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多存善念,多做好事!俗人也好,高人也罷,都是在修行。施主說是嗎?”居能法師眼睛一瞇,自己點頭道。
魯智生連連稱是,站起來雙手合十,告辭說:“感謝大師點化!”
父子倆出門,大踏步離去。看山下,陽光普照,天都市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