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大白兔

于小漁

高玉龍到城里來打工，在綠化隊里找到了活兒。綠化隊的工作，就是種樹、修剪、鋤草了。

這天，隊長讓他們給一片花圃鋤草。工人們鋤完草，就把草丟到路邊，等著隊里派車來拉走。高玉龍看到那一堆堆的草，很心疼，就嘮叨開了：“這草多好啊，又嫩又鮮，羊最愛吃了。要在我們老家，難得找到這么好的草啊。”旁邊就有人打趣地說：“那你就養羊吧。”

高玉龍卻把這話當了真。但在城里呢，養羊不太現實，養兔子卻是可以的。高玉龍撿了些磚頭木板，就在宿舍門前的空地上搭了一個兔子窩，又從市場上買回來一對小兔子。每天早上，他都到附近去割些嫩草回來，先喂給兔子，等他下工，再把鋤來的草背回來，喂給兔子。

兩只兔子眼看著就一天天長大了。

這天，魯隊長到宿舍里來找人，看到兔子窩，就蹲下身，好奇地探頭看了看里面那兩只白白的兔子，問是誰養的。高玉龍就說是他養的。魯隊長就笑：“沒想到你還會養兔子呢。”高玉龍說：“兔子好養活。”魯隊長點點頭說：“注意衛生啊，別傳染病。”高玉龍點了點頭，心里想，這倒是個問題。

他抽空跑到市場來，買回了消毒水，經常往兔子窩里撒一點兒。消毒啊，兔子別得病，更別把病傳染給人。

過兩天，兩個孩子來到兔子窩前，看著里面的兔子，很興奮。一個孩子就說：“我想摸摸兔子。”另一個孩子也說：“我也想摸摸！”魯隊長伸手去捉兔子，卻被兔子咬了一口。兔子是吃草的，可那牙齒也鋒利著呢，居然把魯隊長的手指頭給咬掉了黃豆大小的一塊皮。魯隊長疼得直跳，然后就給高玉龍打電話：“你趕快回來！”

高玉龍急赤白臉地趕回來。

魯隊長說：“把兔子捉出來，讓他們摸摸。看住了，別讓兔子咬了他們。”

高玉龍伸手入窩，揪住兔子的兩只長耳朵，那兔子就溫順得像一團棉花了。他把兔子拎出來，那兩個孩子就試探地伸手去摸摸兔子，那兔子動也不動，那兩個孩子膽子就大了，摸摸兔子毛，又拍拍兔子。

兩個孩子玩兒了一會兒，興趣盎然，還沒有罷手的意思。魯隊長問道：“玩會兒行了吧？這位叔叔還得干活兒去呢。”那兩個孩子這才戀戀不舍地走了。高玉龍把兔子放回窩里。魯隊長說，那兩個孩子，一個是辦公室宋主任家的公子，一個是吳副局長家的公子，他們要是還想來跟兔子玩兒，他就得陪著。高玉龍點了點頭。

第二天，高玉龍正洗臉呢，忽然聽到門外有人喊：“叔叔，來幫我們捉兔子啊！”高玉龍聽出是吳副局長家的公子，不敢耽擱，趕緊擦了把臉，出門一看，卻見門外來了5個孩子，正趴在兔子窩外探頭看著里面的兔子。吳副局長的公子見他出來了，就說：“叔叔，你再把兔子抓出來讓我們玩會兒吧。”高玉龍就拎出了兔子，那幾個孩子高高興興地上來摸著兔子。

魯隊長喊著工人們坐車去干活兒，叫高玉龍快走，大家都等著他呢。高玉龍把兔子放進窩里，這才想起還沒吃早飯呢，回屋里去找到昨天晚上備下的一個饅頭，一邊啃著一邊往外跑。一個孩子卻攔住了他：“叔叔，我買你的兔子！”

另一個孩子說：“我也買一只！”

吳副局長的公子一把推開他們：“我先看到的兔子，也是我帶你們來看兔子的，要買，也得我先買。”

一個孩子說：“憑什么呀？你看見了兔子，又沒說要買！”

幾個孩子吵起來。

高玉龍大聲說：“我不賣！”他跑著上了車。

傍晚，高玉龍抱著一抱嫩草回來，來到兔子窩前，往里面扔了一把草，卻不見兔子來吃。他探頭往里一看，窩里空空的，卻沒兔子了。他急得到處找，可也沒見到兔子的影子。再一看那兔子窩，好好的呀，兔子跑不出來。他馬上就想到，這兩只兔子是被人偷走了。誰偷走的呢？最有可能就是那幾個孩子。孩子嘴巴松，一問就能問出來。可他不知道這幾個孩子家住哪兒啊。他就給魯隊長打了電話。

魯隊長問他啥事兒。

高玉龍說他的兩只兔子丟了，應該是那幾個孩子偷走的，他想到他們的家里去問問，但不知道他們住哪兒，想問問魯隊長。魯隊長說：“不是他們偷的。”高玉龍一愣：“為啥？”魯隊長說：“你那兔子那么厲害，那幾個孩子不敢動。”高玉龍反問道：“那你幫我想想，誰會偷走我的兔子？”魯隊長沒好氣兒地說：“你那兔子又大又肥，不知道得有多少肉，也不知道得有多香，饞鬼們早就惦記著啦。你也甭找了，找不著啦。”

高玉龍想想，也是這么個理兒。

想不到啊，辛辛苦苦忙碌了大半年，居然給人家喂肥了兩道菜。他一氣之下，就把兔子窩給拆了，也把準備給兔子過冬吃的干草抱到垃圾堆去扔了。

很快，他就把兔子的事兒給忘了。

轉眼就到了春節，他和老鄉們一道，買了車票，坐車回家。車上，他正百無聊賴地玩兒著手游，手機忽然提示他“紅包來啦！”他趕緊點進微信，見有紅包，趕緊搶，點開“拆”，紅包金額顯現出來：100元。高玉龍愣住了：誰發這么大的紅包呀？

他這時才仔細地看微信，發現是魯隊長給他發的“專包”。他好奇地問道：“魯隊長，你干嗎給我發這么大的紅包啊？”魯隊長說：“這是兔子錢。”高玉龍腦子里一蒙，忽然想到他那兩只丟失的兔子。難道是魯隊長偷走了那兩只兔子？他忙著問道：“咋回事啊？”魯隊長說：“我偷走了你的兔子。”高玉龍苦笑：“是不是魯隊長嘴巴饞了？”他暗恨魯隊長太過分。你真饞了，我給你一只，你好歹也給我留一只嘛。

魯隊長說道：“你養了兩只兔子，卻差點兒丟了飯碗。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長個心眼兒。”高玉龍愣了一愣，忙著問道：“魯隊長，咋回事啊？我腦子笨，你跟我說個明白啊。”魯隊長說：“你養了兩只兔子，卻有那么多公子要買。沒買到的，必然會恨你，給你小鞋穿。他們都是局領導，咱們惹得起誰呀？人家冠冕堂皇地說一句：高玉龍養兔子，不干正事兒啊。我就得開了你。玉龍，找個工作不容易，還是精心點兒吧。”

高玉龍使勁地點了點頭，接著他打了兩個字：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