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如山

章華海

馬五德是個綁匪，這一次他盯上了王老板一家人。經過一番偵察，他發(fā)現(xiàn)一件事兒：王老板的老爹沒有跟他們住在一起，而是一個人住在100公里外的鄉(xiāng)下。馬五德心中暗喜——綁架那老頭！

這年頭，農村鄉(xiāng)下，皆是些老弱病殘，馬五德沒怎么費勁兒，便將老頭綁架了。隨即，他便給王老板打起了電話：“喂，王老板嗎？我是綁匪，你老爹現(xiàn)在在我手上。你趕緊準備50萬現(xiàn)金，不許耍花招，否則……后果你是知道的。”

“啊！”王老板大吃一驚，連忙說，“兄弟，你千萬不要難為我老爹，我這就給你弄錢……”

市區(qū)郊外有一座爛尾樓，樓房四周墻壁很多地方已經坍塌，因為是危房，很少有人進去。此時，馬五德正躲在離爛尾樓不遠的蘆葦叢里，目不轉晴地注視著那里的一切。時間不長，一個中年男子提著個皮包匆匆走了進去，幾分鐘后，他又空著手走了出來，轉眼便沒有了蹤影。馬五德一陣狂喜，但是為了安全起見，他決定先給王老板打個電話：“王老板，你個狗日的，竟敢報警暗算老子，你就等著給你老爹收尸吧！”

馬五德冷不丁地這么一詐，王老板一點兒防備都沒有，他本能地“啊”了一聲，隨即，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這爛尾樓周圍果真有埋伏！馬五德氣得七竅生煙，揚言要殺了王老板的老爹。這下可把王老板嚇壞了，他哀求馬五德再給他一次機會，并保證這一次再也不會報警了。馬五德要的是錢，于是便答應了。

馬五德本以為王老板再也不敢耍花招了，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兩天后，當他按照事先約定的時間，前往護城河邊的一個石洞里取錢時，突然一群警察沖了過來。馬五德一看不好，也顧不得河水冰冷刺骨，一個猛子扎了進去，轉眼不見了。

馬五德虎口脫險，他又害怕又生氣，回到關押王老板老爹的地方，掏出匕首，架在老頭的脖子上，讓老頭給兒子打電話。老頭接過手機，便哭叫了起來：“我的兒子耶，人家不就是要兩個錢么？你給他不就行了，難道你的錢比你爹的命還重要……”老頭對著手機哭嚎一陣，將手機還給馬五德，可憐巴巴地說：“這回，我兒子一定會給錢。”

第二天，在城外一條馬路上，一輛面包車緩緩行駛著。車內，馬五德一邊開著車，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這時，一輛轎車迎面開了過來，當兩車交錯時，那司機搖下車窗，迅速將一個皮包扔進面包車里，隨即飛馳而去。

馬五德剛接過包，還沒有來得及看，耳邊突然警笛嘶鳴，一輛警車從后面追了過來。馬五德暗叫不好，開車就逃。誰知跑出沒多遠，迎面又開來兩輛警車，朝路中間一橫，停了下來。

馬五德知道又中了埋伏，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被抓住，他這輩子就算完了。不行，必須逃！

這條馬路是最近才修建好的，兩邊還沒有安裝欄桿，橫在路中間攔截的兩輛警車，并沒有把路面堵死，右邊還剩一個空當。馬五德目測了一下，那空當2米出頭，面包車根本過不去。怎么辦？時間不等人，馬五德一咬牙，猛地將油門一踩到底，向著那空當處就沖了過去——

接下來出現(xiàn)的一幕堪比驚險大片：只見面包車沖到空當處，右邊兩只車輪突然離地懸空，緊挨著馬路邊緣，“嗖”——沖了過去……

馬五德死里逃生，氣得差點兒沒背過氣去。他真想殺了那老頭，可是他要的是錢，即便是把老頭殺了，他還是弄不到錢呀！怎么辦？想來想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綁架王老板的兒子！

馬五德從黑市租了一輛轎車，將七八個雷管纏在老頭腰間，并警告他，一切按照他的指示辦，如果耍花招，就引爆雷管。老頭嚇得差點兒尿了褲子，連聲答應愿意配合。

王老板的兒子今年10歲了，在市一所小學里上學。馬五德將車子開到學校大門口，沒多久，那小家伙就走了出來，老頭從車窗里探出頭，沖他招了招手，小家伙一看是爺爺，便跑了過來。馬五德見小孩上了車，飛快地將車子開走了。

馬五德成功地將王老板的兒子綁架后，便將老頭放了，讓老頭給兒子帶口信，讓他立刻準備200萬塊錢，趕緊送來，否則撕票！

老頭屁滾尿流回到家里，將情況一說，王老板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本來，老爹被綁架，他害怕兒子受到驚嚇，就沒敢告訴兒子。現(xiàn)在可倒好，連兒子都被綁架了！王老板心里十分清楚，此時，那綁匪就像賭紅了眼的賭徒，已經沒有了人性，他稍有不慎，兒子就會遭受滅頂之災。想到這兒，王老板有氣無力地喃喃道：“我這就去弄錢……”

這一次，王老板既沒敢報警又沒敢張揚，將200萬塊錢悄悄地送到了綁匪指定的地方。馬五德收到錢，也很守信用，便將他兒子給放了。

然而，王老板怎么都沒想到，兒子剛回來，老爹卻不見了。老爹會去哪兒呢？王老板把方圓幾十里都找了個遍，也沒有發(fā)現(xiàn)老爹的蹤影。于是，王老板又在一些媒體上刊登了尋人啟事，然而，一個多月過去了，還是沒有老爹的下落。怎么辦？王老板忽然想了起來，老爹年輕的時候，在千里之外的一個地方，做了十幾年的建筑，他會不會故地重游，去了那里呢？王老板決定親自去一趟。

3天后，王老板一路風塵來到老爹曾經居住過的地方。然而，人海茫茫，他到哪里去找呢？沒辦法，他只好漫無目的地尋找起來。這一天，王老板走到一個村莊，“嗷嗷嗷”，一只狗的叫聲傳了過來。王老板循聲一看，只見前面村道上，一只狼狗正在追趕一個叫花子，那叫花子一邊跑，一邊揮舞著棍子驅趕著。突然，那叫花子腳底似乎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那狼狗“呼”的一下就撲了上去。王老板大驚失色，順手撿起一塊磚，向狼狗砸了過去。這磚砸得又準又狠，那狼狗慘叫一聲，逃之夭夭。

那叫花子胳膊上被咬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王老板替他包扎好傷口，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他這一看，不由得驚叫一聲：“爹——”

王老板意外地碰到老爹，一時悲喜交集。老頭卻樂了，他俯在兒子的耳朵旁邊悄聲說：“我已經知道那綁匪住在哪兒了——”

原來，在老爹被綁架期間，那綁匪盡管說的是普通話，但有時不經意間也會冒出一兩句家鄉(xiāng)方言，就是這么一兩句家鄉(xiāng)話，被老頭聽出來了——那腔調不正是他做工的那個地方的口音嗎？于是，等到孫子安全回來，他便扮成叫花子，查找那綁匪來了……

王老板聽完事情的經過，狐疑地望著老爹：“爹，你這是何苦呢？”

老頭微微一笑，說：“當初，綁匪向你索要50萬，你就舍不得;現(xiàn)在你一下子給了他200萬，還不把你心痛死——我這么做，只是想把錢追回來……”

王老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爹被綁架，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綁匪，差點兒把老爹害死！而兒子被綁，他毫不猶豫就把兒子給贖了回來——這事不管放在誰的頭上，誰也咽不下這口氣呀！可是沒想到，老爹一點兒都沒有責怪他的意思，相反為了他這個不孝子，竟然一個人單槍匹馬追蹤綁匪——世界上還有什么愛比這種愛更偉大呢？

望著衣著破爛、瘦得皮包骨的老爹，王老板突然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淚如泉涌：“爹呀，兒子對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