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的智慧從何而來

郭英劍

2 月份，我在美國看了幾場電影，其中之一為《12 硬漢 ： 解密的騎兵真實故事》（ 12 Strong： The Declassified True Storyof the Horse Soldiers）。該影片依據美國作家斯坦頓（Doug Stanton）的傳記《騎兵》（ Horse Soldiers： The ExtraordinaryStory of a Band of U.S. Soldiers Who Rodeto V）改編而成。講述了在 911 事件發生后不久，美國 CIA 準軍事官員與美國特種部隊等人員被派往阿富汗執行消滅恐怖分子頭目的任務。

斯坦頓早年大學畢業于漢普舍爾學院（Hampshire College），后來在愛荷華大學（University of Iowa）獲得了創意寫作的碩士學位（MFA）。之后，除了在一些中學和大學講授英語和做一些其他工作外，他開始從事寫作，內容包括旅游、體育、娛樂與歷史等。現在，斯坦頓既是一名編輯、記者，也是一位大學講師和電影編劇，當然，他現在的最佳身份則是《紐約時報》的暢銷書作家。

他的兩部作品《危險境地》（InHarms Way）和《騎兵》都曾榮登《紐約時報》暢銷書榜單。《危險境地》曾高居《紐約時報》暢銷書榜單長達 6 個月之久，而且被美國海軍列為海軍必讀書目。《騎兵》被改編了電影，由著名演員克里斯·海姆斯沃斯（Chris Hemsworth）和邁克爾·珊農（Michael Shannon）共同主演。他的第三本著作《毅高公司的奧德修紀》（ The Odyssey of Echo Company）（毅高公司，也有翻譯作“回音公司”）剛剛于 2017 年 9月出版發行。他的作品主要發表在《紐約時報》《紐約時報書評》《華盛頓郵報》等美國各大主流媒體上，他也擔任一家報刊的編輯工作。

斯坦頓在 2009 年創辦了“全美作家系列”（National Writers Series，簡稱 NWS）機構，主要邀請一些作家進行講座，與讀者見面，特別是中學生進行面對面的交流，還為對寫作感興趣的中學生提供進入大學創意寫作專業的獎學金。到目前為止，該機構已經邀請了 150 位知名作家、記者、編劇、詩人、思想家等前來講座，包括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等都前來捧場。現在，NWS 已經被很多作家、編輯、讀者視為是美國頂尖的圖書活動之一。

在美國，斯坦頓算得上是一位公眾人物，經常在美國主流媒體上露面。他的作品也經常被《華爾街時報》《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等評論。由于他為美國軍方和政府的相關部門工作，還有海外工作的經歷，經驗豐富，因此，他在全美各地的一些公司、圖書館、寫作與圖書俱樂部以及大學中做有關時事、國際事務、政治與寫作方面的講座，深受大家的歡迎。

《騎兵》一書出版于 2009 年。該書一出版即獲得人們的青睞，很快就登上了《今日美國》《華爾街時報》等眾多媒體的暢銷書榜。被《紐約時報》評為“優秀讀物”，被包括《出版社周刊》（Publishers Weekly）、巴諾書店（Barnes & Noble）、亞馬遜等在內的很多媒體評為“最佳圖書”。

看過電影，回過頭來，我又找來該書來看。其中，一個問題一直縈繞在心頭 ：在現代社會中，一個軍人的智慧與素質，究竟從哪里來？

從影片來看，就像好萊塢所有大片一樣，《12 硬漢》場面宏大，氣勢磅礴，英雄人物告別親人，深入敵后。憑著他們的機智勇敢，奮勇殺敵，最后凱旋而歸。這如實地展現了《騎兵》中所描繪的場景。

當然，當代戰爭僅憑一腔熱血的軍人，會遭到無情碾壓。在這部影片中，我們多次看到，那些大呼小叫、勇往直前參戰的阿富汗軍人（或者民兵） ，根本還未見到自己的敵人（12硬漢） ，就被 12 硬漢通過無線電呼叫到的轟炸機炸了個人仰馬翻、鬼哭狼嚎、伸手不見腦袋。

在我看來，當代戰爭中的軍人，需要的不是勇敢勇猛，或者不僅僅是勇敢勇猛。道理很簡單，一個人一旦進入軍隊，勇猛無畏就應該成為其必備條件與基本要素，如此一來，再去強調勇敢堅強，實在有點多余。

那么，對于軍人而言，應該強調什么呢？應該強調聰明智慧。道理很簡單。對于雙方的軍人而言，勇敢無畏都是必備的基本素質，對于旗鼓相當的雙方來說，勇敢無畏只有量的差別，沒有質的差別。

過去說，兩軍對壘勇者勝，其實是說更勇者才勝。但現在，我以為，這話已經過時了——只有勇者或者更勇者，已經無法取勝了。對于軍人而言，在極端殘酷的戰爭中戰場上，只有勇沒有謀，無異于不帶腦子上前線，其結果很有可能是身首兩地，腦子永遠都留在后方了。

其實，在中國古代，我們就非常講究有勇有謀，像我們的漢語中所說的大智大勇、智勇雙全、文武雙全，其實講得都是一個道理 ：勇是基礎，但智是境界，更是戰勝對手取得勝利的關鍵所在。

在《三國演義》中，第十一回《劉皇叔北海救孔融呂溫侯濮陽破曹操》有 ：吾料呂布有勇無謀，不足慮也！第九十二回《趙子龍力斬五將 諸葛亮智取三城》：吾料趙云有勇無謀，不足為慮！這些都說明，中國古代是極其講究智勇雙全的。換句話說，對于軍人來說，智勇雙全方能戰勝對方。

當然了，軍人只會打仗還不行，特別是指揮官，還要會說話，具有與他人溝通的基本能力，還有爭取他人成為自己同盟軍的能力，必要時，還要學會與敵人語言交鋒、爭辯、談判，甚至是有條件的妥協。作為指揮官的軍人，沒有這樣的語言功力，是很難勝任的。在《騎兵》中，這些軍人的目的就是到異國他鄉去戰斗。自然既考驗智勇雙全，也考驗其語言與溝通能力。12 位壯士到了異國他鄉之后，需要與盟軍溝通，需要把根本不了解自己，甚至對自己有偏見乃至有惡意的當地國的將軍和部隊，拉成統一戰線。這真的十分不易。但，這確乎已經成為現代戰爭的統一路徑。因此，對于當代軍人而言，他們不僅需要一些外語知識，更需要如何運用與人溝通的語言技巧，這突出體現在超常的溝通、協調能力，以及隨機應變的能力。而這一切，都從何而來呢？從人文教育而來。這讓我想起了 2010 年我所發表的一篇文章《美國三大軍事院校中的人文教育》。其中，西點軍校就直稱自己首先是一所“人文學院”或者說是“文理學院”。其所實施的也是通識教育規則。而通識教育教育的核心之一，就是批評性思維能力的培養。所謂批評性思維能力，既是一種嚴謹和明辨的思考問題的方式，也指具備清晰的語言表達和溝通能力，能把個人觀點通過符合邏輯的語言與辨析能力講出來，甚至能夠說服他人，并在需要的時候（或者甚至是緊急情況下） 能做出正確的判斷或許決定（或者是最為有利的判斷或者決定） 。這，是其核心所在。說到這里，我又想到，其實，哪里是只有軍人才需要這樣的聰明才智呢？所有人都需要這樣的聰明才智啊！只不過軍人因為戰場與軍事行動的特殊需要，而更加需要這樣的智慧罷了。今天的大學教育，都應該朝著這個方向去努力。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