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玉娟
近兩年來,東南亞已不單單是旅游寶地,一定程度上也成為中國金融科技企業們扎根發芽的沃土。
4月16日,我國的智能金融服務集團品鈦(PINTEC)與新加坡大華銀行(United Overseas Bank,UOB)在新加坡宣布成立合資公司華鈦科技(Avatec.ai(S)Pte Ltd 簡稱為Avatec),將在東南亞地區進行消費金融領域的業務布局。
這不僅是我國金融科技出海的一個新案例,更是金融科技企業出海熱的一個縮影。
自2017年下半年起,由于國內監管日趨嚴厲,不少互聯網金融平臺“出海”去尋找新商機,絕大多數國內金融科技公司大多選擇沿著“一帶一路”路線進行國際化布局,而東南亞無疑是最重要的一塊陣地。
以往集中于大公司服務的金融科技,通過科技進步、技術突圍及創新服務,已經普惠至每個人身邊。當“普惠金融”的口號在中國喊響之后,這些金融科技領域的開拓者們便想讓普惠的范圍更廣,讓面包變大,東南亞成為他們揚帆起航的首要目的地。
《中國經濟信息》記者了解到,以上出海走在前列的企業正在逐步覆蓋東南亞的支付、網貸、財富管理等領域服務。有業內人士認為,以上金融科技企業的集體出海,既有走出去尋找商業藍海的訴求,也有打造全球化金融科技企業的野心。
最早在東南亞地區加以開拓的金融科技公司當屬宜信了。它最先于2014年10月在這一區域國家開展起全球房地產金融投資業務。
直到2015年我國推出“一帶一路”戰略計劃,積極發展與沿線國家的經濟關系。乘著“一帶一路”這股東風,中國的金融公司紛紛在東南亞市場展開布局。
像螞蟻金服、騰訊、京東金融這樣的金融巨頭及宜信、品鈦等金融科技公司,或與當地企業戰略協同,或選擇聯合成立新公司,玩法各有不同。
宜信財富管理(新加坡)有限公司于2015年11月獲得新加坡注冊基金管理公司牌照后,后發展至2016年5月又獲得新加坡金融管理局(MAS)頒發的資產管理全牌照。這讓其在新加坡建立起了穩固的發展根據地。
不久,BATJ等互聯網巨頭也將目光落在了東南亞這個區域,并在支付領域開始跑馬圈地。
阿里背景下的螞蟻金服通過其雄厚的資本及技術實力,通過并購打開了東南亞地區的突破口。
2016年,螞蟻金服戰略投資泰國支付企業Ascend Money,合力打造泰版“支付寶”;去年2月,它又注資菲律賓電信運營商Globe旗下數字金融平臺Mynt,為當地消費者和小微企業提供普惠金融服務;2017年4月,對控股的東南亞電商網站Lazada旗下在線支付平臺helloPay加以合并,讓后者在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和菲律賓等國以“Alipay”的名義運營;隨后5月時投入巨資為馬來西亞境內的2100多家7-Eleven便利店提供移動支付服務。
與螞蟻金服搶占支付市場的策略有所不同的是,騰訊主要以東南亞地區的機場、免稅店、連鎖超市為據點。去年7 月時,微信支付還申請下了馬來西亞的支付牌照。
同樣,京東金融也以“支付先行”的策略于去年9月進入泰國市場,與泰國尚泰集團成立合資公司,初期先是以支付業務為核心,未來或將業務拓展至消費金融、供應鏈金融、保險、理財等多個領域。
在BATJ大舉進入東南亞市場之時,一些金融科技領域的后起之秀也不甘落后。像PINTEC在去年10月與香港盈科拓展旗下的富衛集團在新加坡共同投資成立了PIVOT公司,面向東南亞地區金融機構提供數字化財富管理及智能投顧技術服務,PINTEC旗下子公司璇璣提供技術支持,向海外客戶輸出PINTEC所獨有的動態、實時的財富管理和智能投顧技術。
東南亞市場究竟有何魅力,會吸引如此多的巨頭和金融科技企業忍不住來分一杯羹。
首先根據谷歌與淡馬錫聯合發布的報告顯示:東南亞的互聯網用戶非常活躍,每天在移動終端上平均花費3.6個小時,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地區的用戶都要多。
如此令人難以置信的參與度,為該地區的互聯網企業帶來巨大的市場機遇。
另外,在璇璣CEO鄭毓棟看來,“東南亞市場流量巨大,印尼有一億人,越南也將近一億,市場規模龐大。在東盟中以泰國、馬來西亞市場為代表的國家擁有非常快速發展的中產階級人群,存在需求,但是這樣的區域金融科技仍然處在起步的早期階段,科技基礎設施也沒有中國那么新進。所以這個市場有很大機會。”
值得一提的是,東南亞的信貸市場一直以來深受當地環境、經濟等因素的影響。以印尼為例,商業銀行在金融體系中占據主導地位,但信用卡普及率不超過4%,借記卡的擁有率僅為 26%。支付工具依賴現金,網購消費中,75%的訂單采用的是貨到付款和柜臺付款,網銀和電子錢包等支付方式只占10%左右。對公業務中,約4900萬中小企業無銀行業務。
換言之,東南亞地區的各類金融基礎設施薄弱,銀行卡賬戶滲透率低,信用卡只是少數人的選擇,征信體系薄弱,交易手段依賴現金等,普惠金融領域缺口巨大,待挖掘的市場空間潛力同樣巨大。
有業內人士指出,龐大的人口數量、較高的移動互聯網普及率,再加上普惠金融的巨大缺口,東南亞的境況像極了中國2012年左右互聯網金融還處在騰飛前期的樣子。
“彼時的機遇無限。”這是不少金融科技企業家們共同的感慨。也正因如此,將中國互聯網金融行業的發展過程復制到東南亞這個新市場,或有孕育出新獨角獸的機會,這也成為助推他們積極出海的強大動力。
而從我國金融科技企業的角度來看,國內市場競爭激烈,已趨飽和,同時還隨時面臨著來自全球的威脅。經濟還處在相對落后發展階段的東南亞市場,人口紅利及市場規模都具有吸引力,加之當地技術跟不上金融發展的步伐,不由地讓我國的金融科技企業們看到了未來的商機。
走出國門,奔赴東南亞市場,無疑成了很多金融科技公司搶奪海外市場的重要手段。但在當地已有的規范下,如何將中國現有的經驗無法照搬到當地、如何進行催收、如何有效降低成本、如何解決資金來源等等,都是現階段東南亞市場所面臨的問題,這塊待開發的蛋糕對于中國金融科技企業們來說,頗具吸引力,但想吃到卻又并非容易。
當然,金融科技紛紛出海更反向證明了我國金融發展的實力,尤其是第三方支付的應用和網貸的規模量,已處于全球領先地位。另外在理財、信貸等領域也有不少金融科技企業看到了市場開拓的方向,在國內市場相對成熟時,復制出海成為不錯的選擇。
“得益于東盟經濟一體化進程深入和我國‘一帶一路政策的引領,東南亞國家發展勢頭向好,激發了當地金融服務需求的增長,金融科技迎來了廣闊的市場。”在開鑫金服總經理周治翰看來,我國的政策紅利對于金融科技企業們的引導尤為關鍵。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整體經濟發展水平并不高,很多項目合作都需要金融服務的支持。中國金融科技的發展之快,又全球可鑒。特別是在支付技術領域,不少企業也是在這一領域進行布局出海,通過成功復制技術打開了東南亞等海外市場。
在玖富集團高級副總裁、首席財務官林彥軍看來,中國金融科技在支付、數字普惠金融等多個方面的經驗,為中國向東南亞地區輸出金融科技帶來了很大的發揮空間。
不過,他也認為,在完成技術輸出、系統搭建、獲取足夠流量后,金融科技企業需要繼續謀求服務及應用場景的創新,依靠海外市場特殊的線上線下場景,在消費金融、供應鏈金融等領域繼續拓展業務。
“國內金融科技經歷了野蠻生長到有序穩健發展的過渡,而海外戰場也會出現中國市場類似的趨勢,從紅利期的快速布局到市場逐漸回歸理性后的洗牌和整理。”PINTEC集團CEO魏偉在接受《中國經濟信息》記者采訪時,也不無擔憂。
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預測,到2022年,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菲律賓、泰國和越南這五個東盟國家的經濟增長率將超過5%。而據普華永道的預測報告指出,從現在到2020年,全球年均經濟增長率可達3.5%,但到2020年將放緩至2.7%、2030年2.5%及2040年2.5%。而在2050年后,關注點將會是新興市場的后來者。
毋庸置疑,在擁有5億多人口的東南亞這一波浪潮的主要戰場上,如何憑借先進的經驗和技術優勢,占據更多有利且穩固的市場空間,成為各個金融科技企業及互聯網巨頭的角力關鍵。
在魏偉看來,立足監管套利不是長遠之道。去到海外的金融科技企業,更應該結合當地市場的實際,去解決、去滿足市場的需求,創造長期的價值。“國內的金融科技已經在世界范圍內處于領先地位,此時成熟的企業向周邊的海外市場擴張,可以確保自己的行業地位,也能在海外藍海市場上站住腳跟。”
另外面對這一前景廣闊的市場,各金融科技企業在進入前,還需理性地分析當地的金融環境及金融基礎設施,究竟能否支撐大規模的新型業務模式、技術、理念扎堆涌入?
“這里機會很多,但基礎尚淺。”某投資人士對《中國經濟信息》記者表示,首要難題是電商仍處發展初期。盡管資本和資源持續強勢進駐東南亞地區,但作為電商業務基礎的物流、支付等軟硬件在此地卻仍較落后。
此外,境內外的差異化監管還潛藏風險。“印尼監管層對引入新技術較為積極。”前述業內人士稱,“但絕非全盤接受。”例如,印尼央行(BRI)、印尼金融服務管理局(OJK)于2016年底聯合發布P2P監管規定,強調外國公民或合法企業直接或間接占有P2P平臺所有權占比不得超過85%,一定程度上保證了監管的可操作性。
另外,新加坡金融監管局局長Ravi Menon也曾表示,從數碼和移動支付方式,到智能和生物認證方式、虛擬貨幣、云計算、大數據等,科技進步正在重塑全球金融業。為建設“智慧金融中心”,未來新加坡將營造一個有利于創新但又不會忽略監管的適宜環境。
“出于對國內政策的規避、對利潤新增長點的需求,一部分互金企業選擇了出海。”蘇寧金融研究院互聯網金融中心主任薛洪言強調,“但這并不意味著誰都能分一杯羹。”
無論是網貸、支付等領域的中國商業模式注入,還是中國技術、中國能力的標準化輸出,外來企業從初期落地到培育成熟的市場,都需要時間、資金的大量持續投入。
盡管大幕已經開啟,東南亞市場未來也或因此日新月異。但鄭毓棟也表示,“中國企業須立足當地需求,同時提升防范市場風險和境外政策風險的能力,勿盲目跟風。”
因為,走出國門,意味著要適應世界的規則。面對陌生并極具挑戰力的市場,金融科技公司需要時刻準備應對可能的“水土不服”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