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璨
研究生成績放榜的日子,我清楚地記得,當晚我和“五花肉”倆人暢聊到夜幕低垂。她問我是不是要死磕到凌晨,等成績出爐。我緘默不語,用沉默以示自己的決心。“五花肉”哄然大笑,“拜拜啦,我先飽睡一覺,明天再查成績。成績擱在那里,塵埃落定,幾時查看只是時間問題。”晚間十一點,距成績發榜還有一小時,我和“五花肉”三個小時的聊天宣告結束。
面對即刻公布的成績,我躁動不安的情緒開始與分秒即逝的時間做著最頑強的抵抗,在緊張與時間一次次的搏斗中,交織環繞的那根橡皮筋周旋在它倆之間不斷上演著不分你我的焦灼局面,最終在零點鐘聲敲響的瞬間,嗞啦一聲巨響之后,在我心中被狠狠地扯斷。劇烈心跳收歸平靜后,我盯著觸目驚心的成績,像一個彷徨的失意者突然驚醒,腦海中一幕幕循環播放終年寒窗的每個瞬間,各種情景不斷發酵著我身體里難受的情緒,翻江倒海,眼淚嘩然而落的剎那,猶如一場美夢驚醒,帶著別樣的破碎美。
心碎萬分的時候,“五花肉”像個躲藏在幕后的演員,夾雜著微信頭像的怦怦閃動,突然跳了出來。“可以查成績了。”隨之,是她朋友圈那條充滿感慨的一段話,話語間流露出她對這場戰斗初次告捷的分外喜悅。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著她,抵過暗夜彷徨終于收獲花開。
我并未回復“五花肉”的信息,而是深深地潛入黑夜里,不斷拼湊著話語,想象該以怎樣的理由去為自己的失敗做出最合理的解釋。沒緣由的苦汁,仿佛針管里冰涼的藥水,往我小小的身體一刻不停地注射著,陣痛的瞬間,病痛也得到了相應的治療,可謂以毒攻毒。
心碎到無底深淵,我開始理清思路。不再走回頭路,改學翻譯碩士,這是我在漫漫長夜里思索出的唯一出路。當黑夜將逝,黎明慢慢爬上時間軌道,千瘡百孔的心里升起了一輪火紅的大太陽,我終于在失意困頓后找到了希望。
抵擋過朋友圈里各種曬分數的狂轟濫炸,我開始逛考研幫的論壇,搜集學長學姐們各類復習回憶帖,拿筆用心地記下那些重要而易忽略的要點。當天在淘寶商店,我仔細甄選,買下了心儀的復習資料。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進行著,自己完完全全地跳離出了第一次考研失利的包袱,為第二次努力用心做準備。
對于父母略顯輕松的寬慰,我既愧疚又難受,但心中只是一遍遍告誡,來年定不負眾望。
當我改頭換面,痛定思痛,決心重來的時候,清晨睡眼惺忪的我接到了“五花肉”打來的電話。接聽鍵按下前,我瘋狂地在心里拼湊、組織著語言,想象如何面對別人的成功,才能做到心懷不亂。電話鈴聲嘟嘟響,像一串緊急哨聲催促我慌亂地接下了這通電話。前一秒打好腹稿的話,準備一嘟嚕傾倒而出的瞬間,被猝不及防的號啕哭聲狠狠推了回去。“五花肉”泣不成聲,告訴我她今年又將與心儀的學校擦肩而過,面對輕松越過國家線十多分,卻被學校分數線狠狠踢出局的尷尬境地,前方等待“五花肉”的或又將是一封殘酷的失敗判決書。
后來幾天,我一直努力幫助“五花肉”尋找調劑信息。面對茫茫大海般的調劑院校名單,我多么希望某一所學校能慈悲地伸出橄欖枝,收下命途多舛的“五花肉”。
“五花肉”的考研結局,仍是一場未知。我一直鼓勵她要有信心,即使最后去往新疆、西藏那些偏遠城市,與最初的夢想隔著重重的山高水遠,這也并非失敗。
我的一位小叔,比我大一歲。考研那年,他經過一整年的埋頭苦干,抵御了常人無法想象的寒來暑往,順利步入了武漢大學的校門。那所高等學府的校門里,藏著的都是各路英雄好漢,至少在外人看來,他們是學習上的天之驕子、王儲霸主。春節,我偶遇放假歸來的小叔,面對這份令人艷羨的成績,他坦然地說,其實那所大門隔絕的不過是今日實現夢想之人與明日實現夢想之人的區別,跨進去的人收獲了這一程學習的成功,得到了一張暫時的PASS卡,被擋在外面的人也不能認為這就失敗了,因為他們的夢想還藏在未名的山高水遠間。
小叔的話不無道理,我們馳騁在漫漫考研長路中,路遇一棵荊棘芒刺,并不能成為阻礙成功的那塊絆腳石,穿過皮膚的表層,用手狠狠拽住它,流點血沒關系,再往前走一兩步,我們就會慢慢尋找到正確的航向。
寒假里,“五花肉”等待調劑的同時,她在家里風生水起地辦起了英語輔導班,以自己豐富的經驗去感化那些迷途的羔羊,這份小小的事業就是她人生中一次夢想的實現。將來,她會更加努力,終有一天會站在更高、更遠的地方眺望今天。我也開始重拾信心,再次投入考研的浩瀚汪洋,在曲折人生路上不斷拔節而上。
遠方那所大學的校門,今日阻隔的是一群已經實現夢想和另一群不甘失敗、不放棄努力的追夢人,考研成功與否的最終區別也不過如此。短暫失利后,再度潛入城市的海海人流中,沉寂醞釀,有一天定會孵化出那個深藏心中,描繪修改了無數次的巨大夢想。
(作者系合肥師范學院2016級英語專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