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逐人歸

宋書顏

城市里，多半是看不到月亮的。即使天空圓月高掛，多數人也無暇欣賞。

不僅僅是月亮，越來越多美好的東西，已經逐漸被現代化的生活湮沒了。

兒時，鄉下，每天放學要走十幾里路回家，這一路上便樂趣多多。看到路旁形狀各異的石頭，就撿起來在清清的河水中沖洗干凈，裝到書包里。一段時間后，小石頭就大大小小擺滿了窗臺，有心形的，像飛鏢狀的，還有中間嵌著怪異圖案的……

記得那時，偶爾還能在路上碰到貨郎。他戴一頂藍布帽子，一手扶著擔子，一手搖著撥浪鼓，引得一群孩子圍著他轉。他悠長而帶著外地口音的叫賣聲，在空曠的田野上隨著油菜花的香味飄出很遠……

夏天的時候，自己動手做一只竹蜻蜓，放學路上，隨著飛起來的竹蜻蜓撒歡兒跑，一路跑，一路笑。

現在想起來，兒時的小石塊、貨郎、竹蜻蜓，便是蘇軾所言的清歡吧。

如今再回鄉下，當年漫山遍野盛開油菜花的地方，已經住上了人家。棱角分明的磚瓦房取代了低矮的土房。而我再也不會用心挑一塊小石頭，再也不會好奇貨郎的擔子里有沒有小矮人，再也不會因吃到大白兔奶糖而高興很久，更不會因自制的竹蜻蜓飛起來而歡呼雀躍了……

大概，見過了鉆石瑪瑙珍珠美玉的華貴，就再也發現不了一塊頑石的特別之美;吃過了山珍海味，就再也品不出一塊奶糖的香醇;見慣了光怪陸離的娛樂場景，就再也體會不到簡陋竹蜻蜓帶來的欣喜。

我們在浮躁的世界里飄了太久，失去的，不僅僅是童真童趣，更失去了品味清雅的歡愉的能力。只知道夜夜笙歌中流光溢彩的霓虹燈，卻忘記了清幽夜色里沉靜如水的柔柔月光。

于漪說，我們的生活存在著詩意的缺失。也許生在浮世，我們都背負著太多的責任和使命，不能去衡門之下聽瑤琴清音，不能學元亮魔詰做世外閑人，更不能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種菊采薇，黃卷青燈。我們已經不能在此時此地覓得雅致清歡。

我們滿心期盼，世人能去賞幽幽月光的浪漫。也許，經過月光的洗禮，再看這世界會有所不同。也許，那時就不會再去追逐繁華，而能對著一棵小草，看到世間最美的風景。

我很慶幸如今回到故鄉，可以好好地看一看月亮，那又大又圓的月亮。

不能醉舞下山去，至少可換得明月伴人歸。

【簡? 評】

明月伴人歸，即得歡愉。這歡愉，就是樸素的愉悅，清雅的愉悅。

沉入這樣的文字中，總感覺有一支短笛悠悠響起：明月夜，梅花疏影，清風來，小池吹皺，短笛悠悠，一縷情絲，飄在水面上，輕輕地……

文章通過兒時和如今的縱向對比，突出了時代的浮躁和詩意的缺失。筆蘸濃情，細膩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