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河漂”

李小榮

你聽說過“河漂”嗎？

其實一般人都沒聽說過這個詞兒，在那次經歷之前我也沒聽說過。

1984年5月，我被送去北京市公安局西城分局西長安街派出所鍛煉。那時大學生分配到機關后都需要到基層鍛煉半年。西長安街派出所是當時西城分局的先進基層單位，自然就成為大學生鍛煉的熔爐。報到后我被分配在內勤組，也就是現在的前臺接待。

有一天早晨8點，派出所照例開晨會，前臺只有我和另一個女民警盯攤兒。電話響了，是找方桂山所長的。方所長接完電話，喊來了人高馬大的民警關恩瑣交代了幾句事，又轉身喊我過去，讓我跟著大關去故宮筒子河撈河漂，還說是個女的。

我一邊應承著一邊問：什么是“河漂”？

所長說：“哦，就是跳河自殺的人。你跟大關去一下看看，也是個鍛煉。”

我曾經在八一湖見到過一個溺水的年輕人，當時正有人施救，并不可怕。漂在水面的還沒見過。心里有些忐忑的興奮。

那時候派出所只有一輛212吉普車。專職司機李燕春把我倆送到故宮北門撂下就開走了。我倆扒著筒子河邊的矮墻西看看東看看，沒發現情況。問了問周圍鍛煉的群眾有沒有人跳河。有人告訴我們，有個女的跳河了，水太淺，剛沒過小腿，蹾得夠嗆，已經被拉上來了。

“那現在人在哪兒呢？”

“在三座門警衛那兒呢，是解放軍給拉上來的。”

我倆往三座門走，老遠就看見警衛戰士旁邊站著一個女的，三十歲左右，神情有些木訥。單薄的長衣長褲都已經曬干了，涼鞋上有些泥。

大關問警衛戰士，聽說你們剛才救了一個人，人呢？

戰士朝門口站著的那個女的努努嘴：“就這個?！?/p>

大關問那女的怎么回事。那女的說，自己患有精神疾病，家里人都嫌棄她。早晨起來，不知道又為啥事吵鬧起來了，她媽媽說了句：“你怎么不死去？！”她就賭氣跑出來跳河了。沒想到筒子河正在疏浚，水很淺，沒死成。

我問她，腳蹾得疼不疼？她說，剛才疼，現在不疼了。

我們勸了勸她，讓她別計較老媽的態度，她也是因為負擔重而說的氣話。又問她可不可以自己回家。她說行。我們就讓她走了。

就這樣，撈河漂的經歷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