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雷

1
午夜,薛妮從睡夢中醒來,面紅體燙,香汗津津。她用手指撫摸著自己的身體,回憶著剛才的夢境,忍不住嬌喘吁吁。
薛妮坐起來,她從枕下拿出手機,發了一條“說說”:“第一百次,他入夢中。”
而后,薛妮走下床,掀起窗簾一角,望向對面樓房。薛妮拿望遠鏡的空當,對面一扇窗子里的燈亮了。薛妮看到,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正在揮舞著手臂爭吵。在女人氣憤地拉出行李箱要離開時,男人像發狂的獅子一樣,猛然抓住女人的頭發往墻上撞,一下,兩下,三下……有紅色液體從女人頭上流下來。
薛妮被嚇住了,全身的汗毛眼都在冒汗,濕漉漉的,她像一尊被雨淋的雕像,一動不動。
2
薛妮提前半小時來到了公司。她找了塊干凈的抹布,把宋巖的辦公桌擦拭得一塵不染。最后,薛妮還沏了一杯茶放在了宋巖的辦公桌上。
宋巖是公司的老板,年輕有為,帥得邪氣。公司里每個人都對他心生巴結和敬畏,薛妮也不例外。
除此之外,薛妮還對宋巖有很特別的心思。薛妮愛他,愛得要死。她愿意為他做任何事,無論是清掃舊時的塵埃,還是增添現今的艷麗,抑或是開啟明日的征程,薛妮都愿意和他共同廝守。
是的,宋巖就是薛妮春夢里的男主角。薛妮還記得,宋巖第一次出現在她夢里時的情景,他用結實的身體包裹著她,她有種由蛹化蝶的絢麗和幸福。第二天,看到宋巖時,薛妮紅了臉,心也亂了。但是,漸漸地,由于宋巖入夢的次數越來越多,薛妮便習慣了。現實里做他的員工,夢里是他的女人。薛妮在現實和夢境里盡情地扮演著兩種不同的角色。
一個人,兩輩子,一輩子現實,一輩子虛幻。薛妮覺得,這是對她眼下狀況最好的描述。
盡管如此,薛妮還是有些心酸和失落的。因為宋巖對薛妮一點那方面的意思也沒有。他關心她,和關心其他的員工沒什么兩樣。
宋巖有女朋友,薛妮見過,長得很美,像深山老林里修煉千年后變為人形的妖精,宋巖對女人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大家都知道宋巖的專一,一些自認為漂亮的女人在感嘆自己沒有機會的同時,也會很公正地給他點個贊。
說實話,薛妮很討厭那個女人,可是她卻不敢造次。宋巖是她的老板,惹惱了他,她會有卷鋪蓋滾蛋的危險。所以,薛妮只有守著,靜靜地守著,為他做一些適合她做的事。
八點一刻,宋巖準時來到公司。他坐在老板椅上,品了一口茶,眉宇間有深深的笑意和謝意。那是對著薛妮的。
薛妮心中春風蕩漾,但表面卻佯裝不知,繼續一本正經地站在復印機前復印文件。夜晚,她可以在夢里和他纏綿;白天,收羅他的笑便是她感覺最有趣的事了。
一沓文件里,不知怎么混進了一塊鋒利的刀片,薛妮沒有看到,一把抓過去,手指上便被劃出了很深的口子。鮮血流出來,薛妮疼得哇哇叫。同事看到忙著過來幫助止血、包扎。只有宋巖,站在遠處焦急觀望,他說:“我怕血,看見血就膽怯。”
一個在生意場上叱咤風云的大男人,竟然怕血?還真是再牛的人物都有不可觸碰的軟肋。同事們想笑,卻沒有人笑,只聽到有人說了奉承話:“宋總心慈手軟,是個大善人。”宋巖笑著點頭。
為了彌補自己對薛妮受傷事件的“袖手旁觀”,宋巖決定請大家吃飯,作為補償。
席間,宋巖對薛妮很照顧。薛妮因右手受傷不能夾菜,宋巖便把她喜歡吃的親自送至她的嘴里。那種甜膩是尋常女人不曾得到的。薛妮幸福得要死,她想讓這個男人有更多的時間陪她。況且,她很怕,那一夜的驚魂讓她不敢再在那個家里住下去。
于是,薛妮說:“宋總,明天房東收房子,我還沒有找到住處。”
宋巖猶豫了一下,而后說:“我那里有兩間臥室空著,如果你信得過我,可以挑一間來住。”
3
薛妮選了一間向陽的臥室。陽光從窗戶里溜進來,滾落在床上,有著別樣的曖昧和溫暖。
宋巖說:“王娜出國一個月,這段時間,你應該能找到房子。”王娜就是宋巖的女朋友,薛妮知道。只是,薛妮一住進來,宋巖就給她規定了期限,薛妮心里有一種酸酸涼涼的感覺。好在,一個月的時間,足夠。
為了感謝宋巖的收留,薛妮親自去廚房做了幾個小菜。飯菜端上桌時,誘人的香氣四下蔓延。宋巖像個孩子般吸著鼻子坐在餐桌前。
“好香啊,好久沒在家里吃過飯了。”
薛妮笑笑不語,透過飯菜上方的淡淡熱氣,薛妮感覺她和宋巖就像多年的煙火夫妻。
上床睡覺前,薛妮沒有關嚴臥室的門,她希望宋巖能夠不請自來。可是,等到半夜,她也沒有等到宋巖。薛妮在床上躺不住了,披上一件衣服,悄悄走了出去。
從宋巖的臥室里傳來說話聲。
薛妮聽到宋巖說:“寶貝,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很想你。”
宋巖在打電話,聲音柔軟得讓人落淚。薛妮抹了一把眼淚,而后旋風般返回自己的臥室。
薛妮把光溜溜的身體扔在被窩里,熾熱難耐。心愛的人近在咫尺,卻似隔著天涯海角。這種痛,沒有經歷過便體會不到的吧?薛妮用兩手壓住顫抖的胸脯,使勁閉上眼睛。現實不成,就再繼續虛幻吧。可是,直到天亮,宋巖也沒有出現在她的夢里。
4
一個禮拜過去,宋巖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對薛妮親切有加,又適可而止。當然,他每個深夜的越洋電話都會持續很長時間。在這段時間里,宋巖會癡情種般重復地問:“寶貝,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很想你。”
薛妮好多天沒有做春夢了。她曾色誘宋巖,卻被他像對小孩子般給哄了出去。薛妮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她感覺她的皮膚已經干得裂開了口子,而溫潤的泉水就在上方,卻死活都落不到她的身體上。難耐,卻不能不耐。
好在到了周末,薛妮鼓起勇氣約宋巖去郊外玩。
一路上,薛妮不停地說笑話。宋巖聽后,溫和地笑。每每此時,薛妮都會很認真地去看,去聽,去記。她要把宋巖的笑容和聲音都深深地刻進記憶里。她知道,她和宋巖共度的時日不多,她只是他的生活劇中蹦出來的一個小角色,但是,薛妮希望她這個小角色能夠起到大作用。
小徑上,野花開兩旁,空氣中飄著香味,一對燕子在空中自由飛翔。兩人被自然之景所打動,靜立其中。
傍晚,薛妮和宋巖在一家農家菜館吃了晚飯。薛妮喝了很多酒,脖子都紅了。她握著宋巖的手,不停地說:“宋巖,我愛你,我愛你。”
薛妮在自己的床上醒來時,衣衫完整,已是夜半。她記得她是被宋巖抱進家的,他還給王娜打了電話吧。
薛妮起身,走進浴室。溫熱的水從頭上澆下來,流在身體上高低起伏,在腳下形成曲折的水流。
薛妮是光著身子從浴室里走出來的,連浴巾也沒有圍。她來到客廳,直接坐在地板上,靜靜等待。不知過了多久,宋巖走了過來。薛妮迎上去,如條水蛇般纏住了他。宋巖一改先前的冷淡,像團熾熱的火球席卷著薛妮的身體。
第二天,兩人從各自的臥室里出來,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相互打招呼。只是,薛妮轉過身,抹了一把眼淚。
昨晚,對薛妮來說,是一場現實版的春夢。而這場夢,卻不會留在宋巖的記憶里。
5
薛妮對著電腦很認真地打字,一字一句都是認真推敲。這里面陳述了王娜的死因。是的,王娜并沒有出國,而是死了。
王娜是被宋巖抓住頭發往墻上撞擊而致死的。而宋巖害死王娜的原因是,他收到了王娜和其他男人的艷照,他質問她時,她竟然不知悔悟,還要狠心離他而去。宋巖對王娜是付出全部真心的,他不舍得放她走,沖動之下,害了王娜的性命。
王娜死后,宋巖一直愧疚自責,以至于患上了夢游癥。每到深夜,他都會給王娜打電話,還會光著身體來到客廳,那是他和王娜最喜歡歡愛的地方。
薛妮愛宋巖,愛到刻骨。可是,宋巖對王娜一往情深,薛妮根本就沒有機會。所以當薛妮發現王娜還有其他的男人時,找人拍了照片,給宋巖寄去。薛妮只希望宋巖會因此離開王娜,只是薛妮沒想到,宋巖竟然殺了王娜。
薛妮一不小心促使最愛的人成了殺人兇手,她痛心。她想陪著他,照顧他,所以找借口搬進他的房子。可是,薛妮發現,宋巖殺人后雖然處理隱藏得很好,沒有被懷疑,卻活得很痛苦。
薛妮繼續打字,完成后,以宋巖自首的名義發了出去。
愛他,就給他引一條明路。薛妮認為,變相地讓他去自首,應該是對他最好的救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