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的力量

休斯敦火箭

火箭隊的主教練德安東尼是NBA公認的進攻大師,他從執教太陽隊時開始提倡的跑轟戰術幾乎就取得了成功,而如今NBA的最強球隊金州勇士,其戰術就是從德安東尼的體系中脫胎而來,只不過史蒂夫·科爾教練將波波維奇倡導的輪換和防守融入其中,并發揚光大,才有了勇士隊今天的統治地位。但有誰知道,當年德安東尼在意大利的米蘭隊打球時,他的身份卻是球隊中的防守專家,對進攻從來沒有什么特殊的追求。

德安東尼就讀于馬紹爾大學,在兩年的大學生涯中,他擔任球隊的控球后衛,場均能夠得到15分,投籃命中率也接近了50%。當時球隊的主教練卡爾·泰西對德安東尼寄予了極大的信任,這也讓他對自己建立了信心。可隨著德安東尼大三時泰西教練離開了馬紹爾大學轉投維克森林,他的比賽出現了變化。德安東尼的投籃不再自信,因為他覺得新教練并不了解自己。可他之前累積的好名聲已經引起了NBA球隊的注意,堪薩斯國王隊在1973年的選秀大會第二輪選中了他,本意是想讓他擔任阿奇巴爾德的替補。但是,德安東尼依然沒能找回自信,在1974-75賽季,他的場均出手甚至不足三次——這不是因為教練的戰術或出場時間,而是他根本不敢投籃。“我在比賽開始之前往往會感到緊張,”現在經常鼓勵隊員果斷投籃的德安東尼回憶道,“我在訓練里投籃很準,可在比賽中,當我獲得投籃機會的時候,我能感到自己的手在發抖,呼吸都開始困難,我完全沒有自信了。”

長此以往,德安東尼成了球隊在進攻端的短板,他必須時刻面對外界的質疑,以及不合時宜的傷病。1976年,德安東尼被馬刺隊裁員,他意識到自己無法在NBA立足的原因是進攻能力的不足,于是開始苦心尋找出路——用積極的防守彌補不足。在那個年代,他就像帕特里克·貝弗利一樣,想用強悍的防守態度來征服NBA的教練們,可這并不符合美國籃球的比賽風格,依然沒有NBA球隊愿意接收他。

無奈之下,德安東尼只好到歐洲尋找機會,1977年,他與米蘭簽約。當時的他肯定不會想到,這個決定影響了他之后的籃球生涯。雖然德安東尼在亞平寧半島上憑借強悍的防守打出了一些名堂,但他的得分問題依然沒有得到改善。心灰意冷的德安東尼在賽季結束后回到了家鄉西弗吉尼亞,他甚至開始考慮退役的問題了。但就在此時,另一個轉變發生了,1978年,芝加哥人唐·皮特森成為了米蘭的新任主帥,他認為德安東尼依然有打職業籃球的能力。皮特森教練找到了德安東尼,和他促膝長談,告訴他他的投籃之所以糟糕,不是技術層面的原因,而是心理問題。

皮特森開始著手幫助德安東尼解決問題,他告訴后者：“我將會派你擔任控球后衛,你只需要在球場上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如果不能贏球,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皮特森教練給德安東尼提出了硬性規定——每場比賽的出手數必須超過12次,不要考慮球進不進。“如果你在比賽中19投2中,我不會指責你,”他說,“但如果你11投1中,那就必須要想想自己應該怎么做了。”慢慢地,德安東尼不再懼怕在比賽中投籃,他明白了教練的意思——只要機會足夠好,就要敢于出手,球進不進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必須靠進攻來吸引對手的防守,打亂他們的布置。皮特森教練最喜歡用的就是擋拆戰術,他會在場邊高舉手臂,用食指和拇指擺出“L”型,提醒德安東尼利用隊友的當拆快速出手。1984年,國際籃聯開始啟用三分球,而皮特森則迅速借鑒了湖人隊的快攻戰術,在他的體系中,德安東尼扮演的就是“魔術師”和拜倫·斯科特的角色。他告訴德安東尼,在三分線外出現空位時就要及時出手,不要考慮球進不進。而當對手采取包夾時,他就要迅速將球傳給內線的隊友——這簡直就是現在NBA比賽的雛形。

德安東尼沒有退役,他在意大利一打就是13年,在他效力的期間內,米蘭五次奪得聯賽冠軍,兩次獲得歐冠冠軍,在他離開球隊時,一共得了5500分。在這段時間內,德安東尼曾經想過重返NBA,但根據當時國際籃聯的規定,如果他回到美國打球,就無法再次加盟米蘭,德安東尼擔心自己無法在NBA立足,所以就一直留在了米蘭。

但德安東尼并沒有放棄自己的“美國夢”,他無數次想象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重返NBA,并且受到人們的景仰。即使無法以球員的身份,他也要用另一種身份把自己在歐洲學到的一切帶到NBA并發揚光大,讓同胞們重新認識自己。雖然前景難料,但他一直沒有放棄學習,學習在球場上如何自信的出手,學習皮特森教練倡導的快速進攻。

機會到來得并不輕易,但對德安東尼來說,30年后的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絕對是他當年在意大利時曾經想過的。

2017-18賽季,NBA季后賽首輪。

休斯敦火箭隊在第一場比賽中戰勝森林狼,取得了季后賽的開門紅。在比賽結束之后,主隊更衣室里還有一位球員沒有走,他就是火箭隊在去年12月簽下的杰拉德·格林。

在與火箭隊簽約之前,格林一直處于失業狀態,這位前扣籃王是休斯敦本地人,他在自己12年的職業生涯中曾經效力過8支球隊,可近些日子他只能在自己家門前的空地上練投籃,陪伴他的只有他養的六只狗。在加盟火箭之后,格林成為了一名出色的板凳球員,德安東尼教練給他布置的任務也很簡單——只要他在上場時能投籃就行。在常規賽中,格林扮演了優秀的“微波爐”角色,他場均能夠得到12.1分,但這樣的信心也是一步步建立起來的。

在對陣森林狼的首場季后賽中,格林全場僅僅得了4分,在比賽結束后,德安東尼意識到自己應該和他談談。

“感覺怎么樣？”他問。

“最起碼比呆在家里強。”格林沒好氣地說。

德安東尼拍了拍他的肩膀,戲稱他要派格林上場打中鋒。

格林的情緒明顯好了很多,在稍后的采訪中,他舉了個不錯的例子,來形容自己和教練的關系。“籃球運動員就像女朋友一樣,有些話一定要親耳聽到,女朋友會要求你一直對她說：我愛你。我們也需要教練告訴我們：你是最優秀的球員。”

格林又想起了火箭與獨行俠的那場客場比賽。他在第四節連續投籃不中,情緒有些低落。德安東尼把他叫到身邊,告訴他：“如果你投丟了100個球,我就會把你換下來,現在,你還有97次機會,快去試試吧！”

采訪結束了,格林穿起了一件姚明的復古球衣,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更衣室。

在系列賽第二場,格林把自己的小辮子編成了火箭隊徽,他在那場比賽中拿到了21分,在下場的時候和球隊的新老板費爾蒂塔擊掌慶祝。在更衣室里,他依然是記者們的重點采訪對象。“我曾經在很多地方打過球,但在一些地方,我怎么做都是錯的,”他說,“可在休斯敦,我犯了什么錯都會被原諒,并且獲得彌補的機會。”

火箭隊在五場比賽中擊敗了森林狼,在隨后的五場比賽中,他們又戰勝了猶他爵士,帶著主場優勢獲得了和勇士隊一較高下的機會。他們隊中擁有MVP大熱門詹姆斯·哈登,以及頂級控衛克里斯·保羅。可休斯敦最寶貴的財富,還是一群戰斗力十足的輪換球員。與全面的勇士隊相比,火箭隊的陣容雖然略顯不足,但德安東尼卻對自己的球員們充滿信心,他認為火箭隊完全可以用努力彌補天賦上的差距,實現進軍總決賽的目標。

“我們隊中有很多優秀的球員,”德安東尼說,“他們之前都曾經歷過坎坷的職業生涯,所以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自信不足的問題。他們會在壓力下全力以赴,如果再加上一點信任,他們就會超常發揮。”

卡佩拉和哈登的擋拆日漸成熟，已經成為火箭隊最習慣的進攻套路之一。

杰拉德·格林在火箭陣中扮演著一名“微波爐”式球員的角色，他的出場通常都代表著火箭隊要增加一個外線火力點。

超常發揮,這可能不足以形容現在的這支火箭隊。他們經常會上演一些瘋狂的比賽,本賽季,他們不再追求速度,卻變得更加耐心,他們在常規賽中取得了65場勝利,排名聯盟榜首。火箭隊的傳球次數和跑動距離都排在聯盟后段,而他們的戰術也并沒有太多變化,多數情況下都是依靠擋拆、運球和外線出手得分,在無法打開局面的情況下,他們就會借助哈登和保羅的單打。

“我非常喜歡這種簡單的打法,”這話聽起來可不像德安東尼說出來的,畢竟,他被人視為進攻大師,“我們幾乎每個回合都采用同樣的戰術,我信奉極簡主義,但這可不是簡單的事。”

德安東尼所謂的“極簡主義”,反而是將復雜的戰術簡單化,他最看重的就是進攻效率值,這個數據能體現出一支球隊每100回合的得分數。德安東尼認為,過分復雜的戰術會讓球員們在場上亂了方寸,他只想讓球員們把一套戰術發揮到極致。在這種理念下,火箭隊的綜合進攻效率達到了116.1,半場進攻效率達到了112.8,單打效率打到121.8,都排名聯盟首位。而他們128.5的轉換進攻效率和113.5的擋拆進攻效率則排在聯盟第二位。雖然他們的中距離投籃效率不高,但德安東尼從來都沒想過改善這一點。“我們沒有必要為球員們不擅長的進攻方式設計戰術,”他說,“我對他們的要求就是做好最擅長的事情。”有時候,他們的年輕球員弄不清自己是不是要持球單打,而在這個時候,哈登和保羅就會站出來接管比賽,讓選擇不那么困難。休斯敦的球員發展教練艾維·羅蘭德會幫助年輕球員進行心理建設,告訴他們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應該怎么做。

在這種情況下,火箭隊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外線投籃和籃下進攻上,其他的得分方式只是在機會出來時的選擇而已。他們不斷刷新球隊的紀錄,對于戰術的運用也更加嫻熟——就像球員們在訓練中的“肌肉記憶”一樣,這也是長期練習和勝利的結果。在球隊的錄像分析會上,教練們會指出哪名球員的哪次出手不合理,并且告訴他們應該怎么做。

其他球隊對火箭隊的進攻也有過深層的研究,但就是沒人能防得住他們。在今年3月他們對馬刺的比賽中,波波維奇安排球隊做出了二三聯防,這種戰術在職業比賽中可是非常罕見的。“我在高中之后就沒碰上過這樣的防守。”保羅說,他的后場搭檔哈登顯然也被馬刺隊的“不擇手段”嚇到了,“說真的,我連高中的時候都沒見過這樣的防守。”

但是,波波維奇并沒有獲得成功,在那場比賽中,火箭隊以109-93戰勝馬刺,為這種防守策略提供了一個反面教材。

十年前,德安東尼在菲尼克斯打造了以納什為核心的“7秒進攻體系”,現在,他的體系得到了升級。保羅和哈登的個人能力比納什更強,而且他們能保證火箭隊在全場比賽中都有一名頂尖控衛在球場上。雖然他們不會像太陽隊那樣用快速的節奏爭取更多的進攻回合,但哈登和保羅更善于將比賽把握在自己手中；鋒線上的阿里扎和萊恩·安德森雖然不像肖恩·馬里昂那樣擁有超強的運動能力,但他們的投籃和接應能力更強；而中鋒卡佩拉現在和小斯塔德邁爾還不是同一等級的球員,但這反而成了他的優勢——無法獨自發起進攻的他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擋拆和籃下卡位中,“餅皇”的美名正是由此得來,而他的籃板球和蓋帽能力也將成為火箭隊對抗勇士的關鍵點。

如果仔細觀察,你就會發現德安東尼的戰術核心從未轉變。他強調的是進攻的合理性和效率,而兩位全明星后衛能將他的理念發揮到極致。雖然德安東尼從未說過自己喜歡單打,但火箭隊確實可以在單打和團隊進攻之間自由切換——前提是哈登和保羅必須保持健康。節奏和空間,是現代籃球比賽最重要的兩個元素,如果說當年的太陽隊依靠節奏取勝,那現在的火箭隊則將空間優勢發揮到最大。他們擁有兩位頂級的持球者,其他人要做的就是拉開空間,根據保羅和哈登需求決定擋拆還是持續拉扯空間、等待傳球。

雖然運動能力能為一支球隊贏得更多的機會,但一直傳球和跑位也會造成很多意外情況。“當球員們不斷跑位,想要離籃筐更近的時候,防守者也會將空間壓縮到最小,”德安東尼說,“這樣就會給隊友的傳球制造麻煩,籃下的球員也會更難接到球。”

作為教練,德安東尼從不會強迫球員們墨守陳規地執行自己的戰術,他明白,有時候場上的球員對于形勢的解讀遠比自己更透徹——尤其是他的球隊中擁有保羅這樣的戰術大師時。“有時候我們的球員會在暫停時提出自己的意見,”P.J.塔克說,“教練就會告訴我們按他說的來,他非常懂得變通。”

無為而治,這是德安東尼的執教理念,他把更多的主動權交給了球員——如果想要出人頭地,他們就要靠自己的努力。教練組會臨時取消早晨的投籃訓練,目的就是讓球員們多睡一會兒；他們也會允許球員們自己組織聚會和各種活動,因為這會讓球隊更有凝聚力；他們甚至允許球員們在比賽中自己選擇進攻方式,只要他們能將球投進就行。德安東尼甚至不提倡球員們在訓練中拼盡全力,盡量留給隊友們一些投籃空間,因為這會讓他們建立信心——而不是像自己一樣不敢在比賽中出手投籃。

在季后賽開始之前的一個早上,保羅端著一盤松餅走進了德安東尼的辦公室,把盤子放在主教練面前。德安東尼沒有抬頭,他正在苦心研究著報紙上的猜字游戲。保羅告訴他：“我昨天把房子賣了。”德安東尼放下報紙和鉛筆,不解地看著保羅：“你那么缺錢嗎？”

這就是他的思考方式,直接有效,非常適合火箭這樣的球隊。

其實在他2016年加盟火箭之前,休斯敦就曾經兩度想要和德安東尼簽約。2007年,他由于與太陽隊的合約尚未到期未能成行,2011年,他又提前答應了紐約尼克斯。直到麥克海爾下課后,火箭隊再度向德安東尼拋出了橄欖枝,他才入主航空城,成為了球隊的新主帥。

當時的火箭隊正處于內部矛盾中,哈登和霍華德水火不容,如何選擇就成為了德安東尼面對的問題。他決心把寶押在哈登身上,除了說服“大胡子”改打控衛外,他還和球隊管理層一起飛遍全美國,想要打造一支圍繞哈登建設的球隊。他們先去了亞特蘭大,想要得到霍福德和肯特·貝茲摩爾的承諾,但最終沒有成功。隨后,他們又去了洛杉磯,在那里和埃里克·戈登見了面。德安東尼為戈登提出了“可以隨意在場上投三分”的承諾,這讓戈登很感興趣,但他提出的合同報價卻比火箭隊的心理價位多了300萬美元。球隊的管理層陷入了思考,而德安東尼曾經在美國隊的教練工作中和戈登打過交道,他認為戈登值得多花點錢,最終,他說服了達瑞爾·莫雷,用一份四年5300萬的合同簽下了這位未來的三分王——現在看來,這是一份超值的合同。

在得到戈登的首肯之后,休斯敦考察小組又去拜訪了3-D球員萊恩·安德森。身為薩克拉門托人的安德森本來想要接受國王的報價,但他也想加入火箭,追求總冠軍。在幾番考量之后,安德森以一份四年8000萬美元的合同來到休斯敦,火箭隊的重建計劃初步完成了。

保羅的到來確實讓哈登身上的壓力減輕了不少，在對陣爵士的第五場比賽中，他就完全取代了哈登的作用，成為球隊獲勝的頭號功臣。

在執教太陽和尼克斯的時候,德安東尼要求球員們必須快速把球權交給核心球員,然后沿固定路線落到自己的位置上,再做好拉扯空間和到上線掩護的準備。有時候,中鋒也必須到高位掩護,完成后再迅速殺進內線。小斯塔德邁爾就曾經吐槽過：“有時候我簡直就像一個短跑運動員。”后衛出身的德安東尼非常看重自己麾下后衛的能力,而內線球員們則往往會遭受“不公平”的對待。“我要求你做到的事情非常簡單,”他在第一次見面就對卡佩拉說,“你要保護籃筐、之后迅速快下,在高位擋拆后進入油漆區,如果持球者沒能突破成功,你就要再上去掩護,直到成功為止。我可能會對你大吼大叫,那時候你就得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了。如果我們能贏下總冠軍,你就是球隊的最大功臣,如果我們輸了,你的責任是最小的,如果你做得好,就會得到一份大合同,繼續留在這里。”

德安東尼的執教理念與科爾非常相似，他們都提倡無為而治，與球員拉近關系。

卡佩拉被教練嚇得不輕,當時他只是個出場時間不滿20分鐘的角色球員,從沒想過自己會在球隊中扮演多么重要的角色。可在兩年的時間中,他身上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和其他中鋒的籃下較量中,卡佩拉毫不遜色,他的蓋帽能力也得到了開發,而和隊友的擋拆也讓他受益良多——只要能掩護成功并迅速到籃下等待,他就能完成一次漂亮的空接。今年夏天,他將成為受限制自由球員,而火箭隊肯定也將會用德安東尼承諾的“大合同”留住他。

在火箭隊的比賽中,某些球員的使用率遠遠高于其他人,但并沒有認為此感到心態失衡。三分射手們往往會在自己最喜歡的位置等待機會,讓哈登和保羅利用他們拉開的空間單打。可在戰術體系中,他們的作用同樣重要。如果他們的跑位不夠準確,或者擋住了持球者的進攻路線,那對手就會對哈登和保羅做出有效的夾擊,讓進攻失效。“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在場上其實什么都沒干,”安德森說,“但教練組一直在強調我們的作用。”

火箭的對手們會在防守端面對一道艱難的選擇題：到底是防守哈登和卡佩拉的內線進攻,還是防守其他球員的外線投籃？令人驚訝的是,很多球隊都會選擇盯防外線投手,放卡佩拉和哈登進入內線。在今年3月,開拓者隊在防守火箭的外線投籃方面非常奏效,整場比賽中火箭的三分球都沒投開。可哈登還是依靠個人能力戰勝了對方,在球隊暫停時,德安東尼告訴其他球員：“我知道在進攻的時候得不到球很痛苦,但我還是得要求你們繼續拉開空間。”

德安東尼會隨身攜帶一本小冊子,上邊都是他給球隊射手們量身打造的戰術,這可以讓他們在比賽中有點事情可以做。“我必須幫他們做心理建設。”德安東尼笑著說,他和教練組會在錄像分析會上表揚那些看似什么都沒做、卻起到了很大作用的球員。比如P.J.塔克向右側底角拉扯,為哈登贏得突破空間；或是萊恩·安德森在外線吸引防守,卡佩拉才能扣籃得手。火箭隊的很多機會都像這樣看似漫不經心,哈登的進攻就是最好的例子——他總是漫無目的地來回運著球,在防守者放松警惕的時候突然提速,直沖內線得分。

喬·約翰遜曾經在太陽隊為德安東尼打球,今年2月,他成為了自由球員之后,接受了前主教練的邀請,來到了休斯敦。以前在菲尼克斯的時候,約翰遜不喜歡為其他人拉扯空間,等待傳球,但德安東尼一再為他灌輸自己的理念,約翰遜最終接受了自己的角色。這讓他得到了老鷹隊提供的一份大合同。2005年,約翰遜在季后賽中眼眶骨折,結果在常規賽中取得62勝的太陽受到了影響,沒能走得更遠。同年夏天,約翰遜就去了老鷹。這讓德安東尼對他的作用念茲在茲,所以在36歲的約翰遜失去工作時,他馬上抓住了機會。

“喬·約翰遜有掌控球權的單打能力,”德安東尼有些后知后覺,“當他離開球隊之后,我才發現他的重要性。納什不得不獨自掌控球權,這讓他非常疲勞。我常常會對他萌生恨意。”

在去年西部半決賽的關鍵生死戰,德安東尼仿佛再一次經歷了菲尼克斯的潰敗時刻。詹姆斯·哈登狀態完全失常,他全場比賽僅僅出手11次,命中2球。雖然外界都在指責哈登難堪大任,可火箭的教練組在研究了全部錄像后終于發現了原因。從第一場季后賽開始,對手就對哈登采取了嚴防死守,而當他下場時,球隊的進攻則陷入停滯。于是,他們做出了彌補,在今年夏天招來了保羅。

兩個控球者可以讓彼此得到休息,讓球隊的每一個進攻回合都效率十足。而且保羅的到來也能讓德安東尼的球隊打起他最喜歡的傳統籃球,這才是其他球隊難以防守他們的原因。

德安東尼并不缺少與球星合作的經驗,從納什到科比,再到安東尼,他手下永遠都有一兩名超級球員。可哈登和保羅的組合才是最適合德安東尼的。

“我不知道他和別人合作時是什么樣的,”保羅說,“但是我非常喜歡在他手底下打球,我要為他贏得比賽。”與科比、安東尼這樣的側翼球員相比,哈登、保羅和納什這三位控衛更符合德安東尼的戰術精神,他們更喜歡從弧頂發動進攻,靠擋拆完成得分,而且還會適時傳球。雖然德安東尼一直在強調自己與世無爭的精神,但他的妻子勞瑞爾可不這么想。“他可能確實是與世無爭,”她這樣評價自己的丈夫,“那前提是他必須得拿到一次總冠軍。”

喬·約翰遜在季后賽中出場時間不多，德安東尼寄望他的單打能力能在保羅和哈登休息時發揮作用。

雖然“并非與世無爭”,但德安東尼確實是個隨和的人,可一旦進入季后賽,他就會開啟自己的“狂暴模式”,對球員們提出許多新要求。

在季后賽開始之前,德安東尼召集球員們開了一次會,參加會議的還有球隊的進攻教練布雷特·岡寧。德安東尼在黑板上把每個回合的進攻時間分成四個階段：0-6秒、6-12秒、12-18秒、18-24秒,并且針對不同階段的數據作出了總結。“我們在前兩個階段出手的進攻效率是130左右,因為對手的防線沒有布置好,會被我們打個立足未穩。”他說,“在季后賽中,我們還要保持下去。”

岡寧開始給球員們播放比賽視頻,這是他們之前和森林狼隊的比賽。塔克在第二個階段投中了一記三分球,他面前的唐斯根本來不及防守。而在其他階段,火箭隊的進攻出現了猶豫導致的效率低下。“我們的戰術太多了,”德安東尼說,“我都被你們搞懵了。”

在他看來,火箭隊應該堅持自己的“傳統戰術”。由卡佩拉為隊友擋拆,其他球員等待出手機會。所有球員都應該在外線不停運動,讓對手的防守疲于奔命,然后再靠反跑和掩護獲得出手機會。“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岡寧將比賽畫面停在了戈登投中三分球時,“因為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誰將獲得好機會。”

“沒錯,”德安東尼說,“但是,我們在季后賽中可能會面對更頑強的防守,傳統的作法可能不會奏效了。”

他更喜歡另一個片段——哈登和卡佩拉擋拆后,戈登和阿里扎各自在左右45度接應,巴莫特埋伏在左側底角。德安東尼總結道：“這才是我們戰術的精髓,防守者不知道我們到底會把球交給誰,而此時的主動權完全在詹姆斯手中,他可以根據防守者的位置決定如何進攻。”

沒錯,接下來,哈登接過卡佩拉的手遞手傳球,繞過掩護后直接過掉了一直跟著他的安德魯·威金斯,沿左側向內線突破,唐斯正在那里等著他。可此時卡佩拉也直接跑到低位,唐斯最終決定防守卡佩拉,結果哈登輕松上籃得手。

“這根本沒法防守。”德安東尼喝了一口可樂,悠悠地說。

如果唐斯能在哈登躍起上籃時迅速補防呢？

很簡單,哈登只要調高弧線,繞過他把球扔到籃筐上就行了,等在唐斯身后的卡佩拉自然會出現在那里,完成這次漂亮的空中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