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貓的體育成績

楊紅櫻

這段時間，教體育的江老師把肥貓盯得很緊，因為從今年開始，小學畢業考試要計體育成績，四百米長跑十分，擲實心球十分，立定跳遠十分，一共三十分。而肥貓除了擲實心球能得個滿分，四百米長跑和立定跳遠估計連及格都難。

江老師很嚴肅地對肥貓說：“魯云飛，體育成績不及格是沒有中學要你的。你說你怎么辦？”

肥貓也不知道該怎么辦。肥貓太胖了，別說跑四百米，就是跑一百米，也要喘粗氣。跑四百米，他是無論如何跑不下來的。

肥貓有些可憐巴巴地望著江老師。江老師頭上有一撮標志性的頭發，經常頑固地翹著。要是在平時，肥貓會聯想起戰爭年代的消息樹，他會笑起來。但是現在，他笑不出來。

“你看這樣好不好？”江老師真的替肥貓著急，“每天下午放學后，我請戰小歐來給你當陪練。”

戰小歐是兔八哥的大名，因為他跑得跟兔子一樣快，跳得跟兔子一樣遠，加上他又有兩顆像兔牙一樣的大門牙，所以大家都叫他“兔八哥”。

兔八哥很樂意當肥貓的陪練，不就是放了學帶著肥貓跑跑跳跳嘛，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再說，他本來就喜歡跟肥貓在一起玩，每天放學，他們都是走在一起的。

當天下午，兔八哥就開始給肥貓當陪練。

還是早春的天氣，大家都穿著毛衣，有怕冷的還穿著防寒服。兔八哥只穿了短袖衣和短褲，脖子上還掛著一只口哨，那是江老師給他掛上去的，江老師說陪練就要有陪練的樣子。

兔八哥要求肥貓也穿短袖衣和短褲。

“我不干。”肥貓縮起了脖子，“你想凍死我呀？”

兔八哥就對著肥貓吹哨子。肥貓捂住耳朵：“你吹什么？”

兔八哥把肥貓的手扳開，鼓起腮幫子，對著肥貓的耳朵吹哨子。

“別吹了！別吹了！”肥貓怕他的耳膜被兔八哥的哨聲震破，“我脫！我脫！”

肥貓知道兔八哥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如果不脫，他會一直吹下去的，非把人的耳朵吹聾不可。肥貓脫掉外套，脫掉毛衣，脫掉外面的長褲，上身只穿了一件棉毛衫，下面穿一條秋褲，問兔八哥：“這樣可以了吧？”

兔八哥說：“還要脫！”

肥貓叫起來：“再脫就只有一件背心和一條內褲了！”

兔八哥說：“就穿背心和內褲。”

肥貓不干，想做最后的掙扎。兔八哥從來不想多說話，現在有了江老師給他的哨子，就更不想說話了，只管對著肥貓吹哨子。肥貓哪里招架得住，只好又脫。等兔八哥一轉身，肥貓朝兔八哥的后腦勺沖出三個漂亮的直拳，要在平時，他早就這樣打過去了，但今天有求于人家，只好做個樣子，解解心頭恨：“兔八哥，等過了這一關，看哥們兒怎么收拾你！”

兔八哥才不在乎肥貓的威脅呢！何況肥貓經常是只打雷不下雨。他一門心思地只想當好肥貓的陪練。

肥貓渾身打著顫，跟著兔八哥來到操場上。還沒叫他跑，他就跑起來。肥貓居然跑得比任何時候都快，那倒不是因為兔八哥這個陪練帶得好，是因為他冷，他必須拼命地跑，才不冷。

這時，夏雪兒、艾薇和戴安正從操場邊路過，她們從來沒見肥貓這樣瘋狂地跑過，看著看著，她們就笑起來。

夏雪兒說：“奇了怪了，肥貓干嗎穿這么少？”

艾薇說：“他多半是把自己當運動健將了。”

“不是。”戴安說得更絕，“他是在向全校師生展示他身上的肉，是全世界最白的肉。”

幾個女生捂著肚子笑倒在操場邊。

兔八哥不知道這幾個女生在笑什么。他見其中有艾薇，心就咚咚地跳起來。這種見了艾薇就心跳的感覺，是從那次艾薇蹲著身子，給他系鞋帶的那一刻有的。兔八哥跑得快，有“飛毛腿”之稱，每次學校開運動會，他都能為班上拿幾枚金牌。所以，每年開運動會的日子，就是兔八哥最幸福的日子，像過年一樣。經常批評兔八哥的嚴老師，在那幾天里是絕對不批評兔八哥的，只會對他問長問短，還摸他的頭拍他的臉，搞得兔八哥身上的雞皮疙瘩，時時刻刻都在緊急集合。女生們也把他當寵物，每次比賽下來，總有人喂他水喝，有人給他擦汗，連班上的頭號美女艾薇，也會蹲著身子給他系鞋帶。他第一次這么近地看艾薇。他看見陽光下的艾薇，臉上有一層金色的絨毛，鼻子尖上有密密麻麻的細小的汗珠——就從這一刻起，兔八哥一見到艾薇，就有心跳的感覺。一有心跳的感覺，他就想表現自己。

兔八哥表現自己的唯一方式就是跑。他是抬頭朝天閉著眼睛跑的。因為這，去年的校運會上，兔八哥跑著跑著就跑反了方向。嚴老師問他跑的時候，能不能不抬頭朝天，不閉著眼睛。兔八哥說，不能。因為不抬頭朝天閉著眼睛跑，他就跑不快。

現在，兔八哥抬頭朝天閉著眼睛從艾薇身邊跑過，艾薇喊了幾聲“兔八哥加油”，兔八哥更是腳下生風，哪里還記得他是肥貓的陪練，他的任務是帶著肥貓跑？

肥貓大叫：“兔八哥，你還管不管我？”

兔八哥根本聽不見，他早已射出去好遠了。

沒有兔八哥帶著，肥貓完全跑不動了。他彎著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跟貓噴痰時發出的聲音一樣。這時候的風還有點刺骨，一陣一陣地吹在他冒著熱汗的身上。“阿嚏——阿嚏——阿嚏！”肥貓連打三個響亮的噴嚏。

兔八哥跑完一圈，從肥貓身邊經過，還抬頭朝天閉著眼睛向前跑。肥貓在他身后吼了一嗓子：“艾薇早走了，你還瞎跑什么？”

可惜兔八哥沒聽見，還在瞎跑。等他跑不動停下來時，肥貓已蜷縮在操場邊，凍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密密麻麻地冒了出來，每顆疙瘩上還立著一根汗毛。兔八哥給肥貓當陪練，第一天就以肥貓受凍感冒而宣告結束。

（摘自《漂亮老師和壞小子》，明天出版社，小黑孩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