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吹過清水河（外一篇）

王樹理（回族）

嚴冬季節，北中國的天氣正冷。然而，位于海南省東南部的海南陵水黎族自治縣，卻是一派天藍海碧、云蒸霞蔚、萬木蔥榮、鮮花盛開的季節。脫掉厚厚的冬裝，換上便捷的服裝，來領略陵水河的大好風光，真的是心曠神怡、大快朵頤的人生樂事。

我們被安排在清水河畔的伯明頓賓館，這是一個瀕臨清水河的所在，服務人員告訴我們，出賓館往左就是一處供人們休閑娛樂的公園，一早一晚都可以在里面散散步，活動活動，給自己的心情來一個放松。

對于如此善意的提醒，人們不能不心存感激。當天傍晚，我們就走進了這所椰林高聳、樹木蓊郁、百花盛開、色彩斑斕且又瀕臨大河、堤壩秀美、波濤翻滾、清風習習的公園，那浸潤著甘甜氣味的涼風吹拂過來，就兀的給人以秀手拂面的快感，仿佛冥冥中有某種仙人指路的耳提面命。走在這么美好的公園里，人們不停地議論著贊美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雖然僅僅走了公園的一小部分，但大家都覺得不虛此行。

按耐不住對這個公園的眷戀，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背上相機就到公園里去了。這次，我才徹底地轉遍了整個公園。讓人感到非同一般的是，這個看上去如此秀美的所在，原來是一處設計主題名叫“廉政公園”的休閑娛樂場所。除了讓人心曠神怡的風景娛樂設計，更能讓人振聾發聵、警鐘常鳴的是，園區那饒有興趣的景點，如雕塑、座席、碑廊、圖書閱讀窗等等，全都被賦予了提醒人們在道德底線、大是大非、個人修養等方面保持清醒，讓人廉潔自律的內容。比如：在廉政公園大門的正面，一組構思奇特、警示性極其強烈的“廉”字景觀，就深深地吸引了游客的眼球。藝術造型的“廉”字，上面是一頂寓意著為官就要清廉的官帽，廉字背面的石刻是“公生明，廉生威”六個金光閃閃的大字，闡明了為官之道，為政之德和立身之本；而在離此不遠處，則是一組寓意深刻、獨具匠心的“卻歩橋和愛蓮池”。這組設計由兩座斷橋組成，愛蓮池中央矗立著一組群體曲線雕塑，雕塑以各種曲線連接成表現人體美多個的視角；愛蓮池中開滿了蓮花，不少蓮花枝頭已經結出蓮子，寓意著清正廉潔的含義。而這兩組雕塑的兩端，則是兩爿永遠不能走到一起的斷橋，它警醒世人尤其是為官之人，在美色和利益的誘惑面前，絕對不能有貪欲之心，必須時時刻刻想到“廉潔”的要求，以出淤泥而不染的慎獨之心，自覺抵御各種不正之風的侵襲與腐蝕。稍有不慎，就會跌下斷橋，身敗名裂。

再往前走，公園里那濃郁的樹蔭下，處處都有讓人從紛繁的世態中猛然驚醒的叮囑和教導。一叢用綠籬栽種起來的迷宮，一旦你走錯了路，就如進了迷惑陣；而離此不遠的幾棵椰子樹下，則是饒有興趣的中國古代錢幣形狀的雕塑。乍看上去，幾枚造型逼真、寫著“康熙重寶”、“永樂通寶”的錢幣，真的很傳神，但仔細審讀，你才會發現，那“孔方兄”的方框里，正正規規地鑲嵌著幾個讓人眼睛一亮的小字：“金錢有價人格無價”，“常懷律己之心”等等，看后特別發人深思。

在廉政公園中唯一一個人物雕塑，那也算是陵水人的情有獨鐘。他們選取了明朝海南籍清官海瑞，畢恭畢敬地介紹了這位幾乎與包拯齊名的歷史人物為官清廉、潔身自愛、為人正直剛毅，不獻媚奉迎，對國家忠心耿耿，為百姓直言上疏，這位官員蔑視權貴，抑制豪強，懲治貪官；他一生嚴于律己，自甘清貧，獲得百姓的贊揚，被人們稱為“海青天”。

公園里廉政教育的內容太多了，就連讓人們小憩的座椅，也有獨出心裁的設計，讓人們于溫馨中不忘警示，怡樂中牢記慎獨。當我朝著一座亭子奔過去的時候，發現這原來是一座懸掛著警世鐘的所在。乘著清晨旭日投下的曙光，我似有所感地撞響了這口足以讓人頭腦清醒的大鐘，那警鐘常鳴的嗡嗡巨響，讓我的心底涌起了一陣難以名狀的激動。

當我拍攝了幾十張照片要返回賓館的時候，門口一塊碩大無朋的石碑上鐫刻的大字，讓我本來有些激動的心海又增添了一種賓至如歸的溫暖：“漫漫人生路，走好每一步”。我想，這不僅是對到公園散步休閑的人的提醒，也是對所有人民公仆的提醒。記住它吧，歷史的回音壁下，你能聽到這些諤諤諍言的回響。

“貓冬”者

海南省真是理想的避寒勝地，立冬一到，大批的候鳥型北人便開始向三亞、海口、陵水、瓊海等地遷徙。讓一個原本靜謐安詳的所在，變得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來自三江平原的東北人，生來性情豪爽，他們毫不掩飾地把自己的這種遷徙行為叫作“貓冬”。其含義大概是像貓兒一樣，躲到氣候適宜的地方，瞇起來度過寒冷的冬季。

陵水縣的旅游資源和海洋資源得天獨厚，有漂亮的清水灣海灘，有雅樂居清水灣、碧桂園珊瑚宮、分界洲島、猴島等著名景區，人們在這里可以盡情地享受陽光、海浪、沙灘。但是，享受的同時，每一位旅行者也同時是這塊風水寶地環境保護工作的一名理所當然的志愿者。在分界洲海灣疍家人的漁船上，我與一位來自哈爾濱的老人談起此事，這位挈婦將雛的老人不無憂慮地說，海南真是個好地方啊。我就是怕人太多了破壞了這里的自然風光。

老人的擔心并非不無道理，一個在自然經濟條件下曾經相對封閉的海島，經過近四十年來的飛速發展，方方面面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也正因為如此，才讓大批的“貓冬者”從祖國的四面八方甚至國外蜂擁而至。在數不清的來人中，能自覺愛護環境、講究文明的人當然是多數，但是也有少數缺少修養積累的人，仍然延續著許多不好的習慣和行為，如隨地吐痰、亂扔煙蒂果皮、公眾場合大聲喧嘩、游樂場所大呼小叫、排隊加塞，還有的想出種種怪招惹逗公園里的動物等等。這些與社會文明相背離的行為，既對自然環境造成污染，也給人們的心靈帶來許多負面影響。

黎族現今大約有120多萬人，在海南有110多萬，占93%左右，其余在貴州、廣東、廣西和云南也有少量分布。海南多數分布在黎水、樂東、保亭、三亞、五指山、瓊中等縣市。我在陵水縣城參觀由一伙青年人自主創辦的詩社的時候，曾與創辦的發起人攀談起黎族人民的生存習俗，他們告訴我，陵水縣是以黎族、漢族、苗族、回族人口居多的多民族混居地區，大雜居，小聚居是其主要特點，黎族是我國56個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員，早在五千年前就從廣西、廣東沿海地區陸續遷來海南島，居住在沿海各地，后向全島擴散，黎族先民開發了海南島。他們勤勞樸實，真誠善良，待客熱情。遠方的客人不管你來自何方，只要你真心實意地融入到他們當中，他們就會用兄弟般的情誼對你給以多方面的幫助；而且，這里的黎族兒女對美好的生活全都充滿著浪漫和遐想，許多年輕人一邊工作，一邊“安靜地寫瘋狂的詩”，所以才有一大群文學青年寫出了一首又一首充滿著激情的好詩。青年人說著，順手從書架上拿下一本題為《出生地》的詩集，這是一冊由23位業余作者創作的134首新詩的結集。青年人一邊翻開著書頁，一邊從第27頁上找到李其文寫的那首《出生地》，繪聲繪色地誦讀起來：

“有一株草，在不經意間長出來

就在這堵透風的墻上

它竟然穿過了時間的痂

我猜想它是否像我女兒般

穿過子宮，帶著血腥和羊水的味道

它就這樣地看著我，陌生，獵奇

或許也存著某種猜想

對我，也對這個與我有關的世界

我始終保持著距離

如同我對這座被雨水喂飽的房屋一樣

我不能像這株草一樣地穿過

日漸腐化的水泥

帶有家族符號的紅磚

我充其量是：椰子木板制作的門板上

那把被鐵銹蓋過的門鎖

在我父親的囑咐下，每年來開一兩次

如果不是被一群紅色的螞蟻咬到

我依然會站到那里，站在時間的角落里

把一株草當成親人

給它起一個乳名

給它跟我一樣的姓氏

并告訴它——

我們都有共同的出生地”

這就是黎水兒女對自己出生地的熱愛。“貓冬”的人們啊，我們多么應當向這位寫詩的青年人一樣，每到一地，都把自己的第二故鄉當成自己的出生地，以一株穿過時間的痂的頑強與堅韌，釋放出熱愛生命、熱愛生活的能量，為我們美好的祖國增光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