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約杜鵑花開時

于鳳琴

這是我第十六次上白馬雪山，已經記不清是第多少次與那些精靈們相見了。

在白馬雪山看猴，最美的季節是花開日和下雪天。當然，這樣的日子一年當中也不過十幾天。在自己有閑暇能前往，又在對的時間，有對的天氣，見到可遇而不可求的精靈，還能將它們拍下來 ，這不是通過個人努力就能完成的，這不僅要“山神”和“土地”的關照，還需要“老天爺”的厚愛，還有那些精靈們的默契。

滇金絲猴素有“雪猴”之稱，雪，賦予了滇金絲猴許多情感色彩。在雪壓寒枝，白絮飛舞時，往往是天敵或挑戰者進入的最佳時機。此刻，擔當著家庭與社會責任的主雄，便會挺身而出，抗擊天敵或入侵者。在一系列應戰與抗戰的過程中，“英雄猴”“勇敢猴”“浪漫猴”都會應運而生。一會兒驚心動魄，一會兒閑庭信步;剛剛還電閃雷鳴，瞬間也可風平浪靜，因此，雪中觀猴的感覺如坐過山車。

觀猴最愜意的還是在杜鵑花盛開的時候。在疏枝虬盤、光影斑駁、芳香四溢的杜鵑林里，嗅著春的氣息，呼吸著森林里特有的清新空氣，便已陶醉其中。此時，再與那些似乎被負氧離子洗、剪、吹過有著“朋克頭”發型的大雄猴、被口紅涂抹過的“香腸嘴”的少女猴在花的簇擁下相遇，該是怎樣的一種浪漫與富有詩意。看著那些光鮮靚麗的“少男少女”們徜徉在花的海洋中，如同洗著鮮花浴一樣梳理毛發，這其中的感覺真是妙不可言。就是這一刻、這一天的情景，承載了人的一年或是幾年的期待……

在白馬雪山崇山峻嶺中隱居的杜鵑花樹，更像是一群性格迥異的隱士。紫花杜鵑熱烈而奔放;細葉杜鵑纖細而縝密;露珠杜鵑活潑而水靈;大白花杜鵑卻儒雅而溫和。她們年復一年地固守在這里，感知著那些隨時給她們帶來快樂與生氣的“猴兒精”們，分享它們的快樂與幸福。

白馬雪山的杜鵑花也有自己的脾氣和原則，她們也不是完全受時令與氣候的操控，按照杜鵑花的倫理，她們也都有自己的大年和小年，而且沒有特定規律，似乎是一個任性且隨心所欲的少女，人們無法預知她們的喜怒哀樂。但滇金絲猴對杜鵑花的“心思”卻如有靈犀。杜鵑花的大年，也是滇金絲猴的生育大年，杜鵑花爭奇斗艷時，滇金絲猴寶寶也會“爭先恐后”地降生。這是巧合還是二者有著必然的內在聯系？亦或是“精靈”問世，杜鵑花是大自然送上的賀禮也不得而知。

與精靈們暢游在杜鵑花的林海中，聆聽花的細語，感知嬰猴童真，品味做母親的幸福，體驗大雄猴的果敢，在我看來是一種超然的享受。每當倦怠與煩悶時，閉上眼睛，眼前就會出現在杜鵑花海觀猴時的情景：那群可愛的紅唇精靈，棲居在開滿鮮花、枝繁葉茂的杜鵑樹上，相互理毛，相親相愛。每每回想起這些溫馨的畫面，我的心便也沉靜下來，再次感受山林的靜謐，春雨的滋潤，草木默默地生長，泉水涓涓流向遠方。

在杜鵑林中觀猴，也不完全是溫馨與浪漫，“戰爭”有時也一觸即發。就在我們興致盎然地觀看猴群時，隨著林中樹木的 “嘎巴”作響，幾只雄猴沖突并發，瞬間戰火四起，硝煙彌漫。剛剛還是紅紅的嘴唇、翹翹的小鼻子、清澈的眼神、白里透紅的臉龐，一下生出幾分戾氣：呲牙咧嘴，露出兇相。好在滇金絲猴的戰爭起得突然，平息得也迅速，片刻就會和好如初，樹林又恢復往常的溫馨與平靜。嬰猴在花叢中嬉戲玩耍，主雄攜妻妾兒女在開滿花朵的樹冠層或相對而坐，或相擁而眠;少女猴則挑選在色彩最奪目 的杜鵑樹上棲息，她們將嬌艷欲滴的花瓣摘下，頻頻放進口中，吃得有滋有味。

咦，奇怪！似乎嬰猴、雄猴和生育過的雌猴都不吃杜鵑花，只有少女猴對它情有獨鐘，這是為什么？我把??? 這些問題拋給了護林員。經驗豐富的護林員告訴我，即將進入婚育期的雌猴，大多有吃杜鵑花的現象。往往是吃了杜鵑花后，很快婚配或孕育。看來，滇金絲猴喜愛杜鵑花，不只是生活中的浪漫，還有生命中的奧秘。離開白馬雪山時多有不舍，我記下了那幾只吃杜鵑花的“美女”，希望再相遇時，可以看到它們為猴群開枝散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