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保健報編輯部
我在這座城市的一個老小區整整生活了10年,最近專程舊地重游、拜訪舊鄰,盤桓觀瞻了半天,印象最深的竟是舊居對面墻壁上一大片如絨而植、如瀑而瀉的爬山虎。遂問老鄰居,居住于對面那幢大樓七樓的韋老伯尚健在否?老鄰居嘆息說,韋老伯已經過世多年了,他住的房子也讓其小輩給賣了,也就是說,韋老伯在這個小區連根被拔走哩。
我搖搖頭回應說:“韋老伯沒有離去,根還在,且不見他一手栽種的爬山虎正生命力旺盛、郁郁蔥蔥著呢。”
老鄰居一怔,很快就明白了我這番話的含義,喃喃附和道:“是啊,韋老伯的根還……還在,他自己沒有享受到爬山虎的陰涼,可許多人都享受到了。”
這事兒得回到十余年前說起,那時我的書房就面對著那樓那墻。那墻壁對西面無遮擋,夏季的西曬太陽毒辣難耐,臨著這墻壁的人家的氣溫至少要升高3℃-4℃呢。(那時空調尚未普及,是何滋味?)也就在這一年春季,我看到有位身體佝僂的老人沿著墻根在種植著什么,起始以為他在種瓜點豆植蔬菜呢,后一打聽,原來他在種植爬山虎呢,欲讓爬山虎爬滿這堵墻壁以對付猛虎般的西曬太陽。我知道鄰居都叫他“韋老伯”,當知曉他家住此樓七樓,就心生疑竇——按爬山虎的生長速度,住在七樓的他還來得及享受到爬山虎所賜之陰涼么?顯然很難。后來聯想到初中所學俄語課第一課《老人種蘋果》的課文,當旁人質疑老人種蘋果而等不到吃蘋果時,老人幸福地回答,他吃不到,別人能吃到,會感謝他,他雖死無憾。韋老伯種爬山虎和俄羅斯老人種蘋果都是“前人種樹后人乘涼”的典范,真是異曲同工啊!
幾天來我憑窗而望,看到韋老伯一直為幼小的爬山虎培土、鋤草、澆水,第二年春季,爬山虎稀疏著長成了一人高哩。韋老伯依然耕耘不輟,再一年春季,爬山虎居然到達了二樓,我祈禱著爬山虎猛躥猛長,快快爬上七樓,快快給韋老伯以陰涼,也祈愿韋老伯健康長壽,能夠享受到自己的勞動果實。
然而就在第三年的秋季,爬山虎還沒爬到三樓高的時候,那墻下有家人家辦喪事,扎起了冥紙屋并付諸一炬,熊熊烈焰焚化了冥紙屋,也把半墻爬山虎燎了個“焦頭爛額”。我見此情狀,大呼不妙,也看到韋老伯面對焚焦枯萎的爬山虎黯然神傷。但他沒有氣餒,整理敗枝殘藤,繼續為之松土澆灌。
我估計爬山虎難逃此劫,再難復元氣。然而,當殘冬逝去,春回大地,幾場春雨一澆,那墻上啊,又爆出了星星點點的綠色,我看到韋老伯開心地仰望著那一片新綠,好像自個兒也找回了青春。
再后來,我搬離了那個小區,偶爾看到別地的爬山虎,會油然聯想到曾經日日相見的韋老伯種植的爬山虎,愿這片生機盎然的爬山虎越長越高、越長越繁茂,也祝愿韋老伯與他種植的爬山虎一樣健康、充滿生機。
然而這回舊地重游,韋老伯已經永遠離去,他種植的爬山虎卻春秋鼎盛。我擬想,那一墻爬山虎是浸潤了韋老伯的精氣神兒的,或者眼前這一墻爬山虎宛若他的兒女后代吧,因為有他的精心呵護、堅韌不拔,才如此蓬蓬勃勃呢。韋老伯在世時數年堅持的一場墻壁上的持久戰終于勝利了,他把勝利的果實留給了后人,后人在享受爬山虎帶來的陰涼時是否會感念他老人家的恩德呢?我相信他老人家九泉之下會感到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