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忘卻的紀念

葉上

摘 要：本文以《三十二》和《二十二》兩部電影為切口，對口述檔案進行闡述和反思，探討這種搶救式記錄的可行性，對口述檔案這一特殊形式進行多方位的思考和闡述，重新審視其作存在的重要意義。

關鍵詞：口述檔案 社會記憶

2014年3月，電影《三十二》上映。

2017年8月，電影《二十二》上映。

三年時間，數字從三十二變成了二十二。

逝去的不僅僅是三年的光陰，也是親歷那段歷史的十位老人。

歷史書上簡單的一頁，可能就是一些人的一生。

而口述檔案里的只言片語，講述者又是走過走樣的心路歷程。

電影的角度冷靜而克制，畫面中的老奶奶們或惜字如金，或絮絮叨叨，略顯凌亂的口述卻爆發出巨大的能量，這注定是一段繞不過去的過去，每個人都心知肚明。

對于那些手不能書，但口能言的老人們來說，口述無疑是還原當時情景的最好方式。口述檔案作為構筑大眾記憶的最為有效的方式之一，是填補歷史空白的重要舉措。

“口述檔案”作為一個概念，較早見于1984年由國際檔案理事會出版的《檔案術語詞典》，詞典中的法文辭條中出現了Archives Orales（口述檔案）概念，西班牙文辭條中出現了Archivo Orales（口述檔案）概念，它們與英文中的Oral History相對立，被解釋為“為研究利用而對個人進行有計劃采訪的結果，通常為錄音或錄音的逐字記錄。”《三十二》和《二十二》可以看做是對那段歷史口述檔案的一個影像上的轉化，是另一種更為生動鮮明的表現形式。

2007年1月，一項要求日本對“慰安婦”正式作出道歉的H.Res.121議案提交美國眾議院。同年7月，該議案獲一致通過。這一事件為“慰安婦”問題的發展的趨向提供了新的變量和角度。值得一提的是，三名“慰安婦”幸存者組成聽證會成員出現在該議案的聽證會上，這在美國國會歷史上實屬首次。她們的證言在其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亞洲、太平洋和全球環境分委員會主席埃尼·法列歐馬瓦埃加曾表示“世人應該知曉她們的證言，正是她們的證言才讓我們美國人在這一刻與這些尊貴的婦女們并肩要求日本政府進行正式的道歉”

這些幸存者的證言恰恰就是最為有力的口述檔案。口述檔案不同于普通檔案，它作為橋梁，不借助文字，以別樣的形式讓人們穿越，和歷史來一次“親密接觸”。著名的猶太裔導演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在拍攝反映二戰史實的戰爭巨片《辛德勒的名單》時，先后對5萬多名納粹屠殺幸存者進行采訪，將他們的口述內容進行整理加工，這項費時費力但意義深遠的活動為我們真實還原了人類歷史上慘痛的一段記憶。正是由于口述檔案的作用，《辛德勒的名單》這部影片才顯得格外發人深省，而不僅僅是停留在文字上的晦澀記錄。麻省理工學院科技史教授查理·維納就曾經做過這樣的比喻，他將口述檔案比作原子彈的蘑菇云，釋放出的能量是人們難以估計的。同理，忽視這樣一朵蘑菇云，那么損失也是難以估計的。因此，重視口述檔案工作刻不容緩。

一、口述檔案是打開歷史大門的鑰匙之一

不同于黑紙白字的文書類檔案的確鑿無疑，口述檔案基于口耳相傳、親身經歷等變量因素，且受不同口述者之間差異的影響，其所講述的內容本身帶有一定的隨意性、模糊性和不確定性，事件要素及內容在反復傳遞過程中會發生不同程度的失真，產生信息損耗，不能全面的反映事件的原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口述檔案不是記錄特定事件最好的方式，但由于其特殊性，作為其他類型檔案的有利補充，尤其是在其他材料缺失的前提下，口述檔案是幫助我們打開歷史大門的又一把鑰匙。口述檔案有力地填補了某段歷史的空白，豐富了某些歷史事件的細節，一定程度上可以增加和提高傳統檔案資料的數量和質量，幫助我們去回顧歷史，澄清一些歷史謎團，發揮“檔案活化石”的積極作用。

《三十二》和《二十二》中幸存下來的老人們，正是那段不堪往事的親歷者，在相關檔案不足甚至蓄意被毀的情況下，她們的講述就顯得彌足珍貴。正如H.Res.121議案中出席聽證會的三名幸存者的有力證言，如果不是口述檔案，很難想象該議案將遇到的阻力。

二、口述檔案是挽救的社會記憶的有力手段

信息也是有生命的，轉化為文字、圖像、視頻等形式的檔案信息，只要保管得當，就如同獲得“永生”。而未能轉化的信息則面臨漸漸消逝的窘境。倘若任由上述情況的發生，我們將面臨信息流失和真相被掩蓋的尷尬局面，無法將這些寶貴的財富流傳下去。構建社會記憶，挽救瀕危信息，口述檔案都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通過選定事件，確定口述對象，口述檔案打通個人記憶和社會記錄之間的橋梁，打破傳統史料僅僅注重官方記載的傳統格局，賦予歷史事件全新的視角，挖掘事件背后的真相，將散落于個人記憶中的歷史印記進行有機收集、整理和發掘，使之與傳統檔案記載互相印證，賦予社會記憶以鮮活的畫面，使得社會全貌得以淋漓展現。

《三十二》已經變成《二十二》，等到《二十二》變成零，如果沒有口述，那么這段往事就將無人知曉，湮沒在歷史的河流里。

三、口述檔案是對部分歷史的搶救性記錄

立足當代，對于更為久遠的那些歷史，要發揮口述檔案的作用已顯得無能為力。而在慰安婦這一事件中，口述檔案卻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通過影片可以看到，幸存的老人們多出生于上個世紀20年代，大多已是九十多歲的鮐背之年，基本無法通過書寫的方式將那段不為人知的境遇留存下來。而口述的方式無疑是講述這段歷史，保持它的原貌最好的方式。《三十二》里的一位老奶奶和她年近七十的日本混血兒子面對鏡頭，挑水、洗衣、做飯，回憶起當年的種種，兩位老人含混不清的描述，卻依舊讓人感受到戰爭帶來的不寒而栗的氣息。一個民族的苦痛，在幾十年后，其后遺癥依舊在這家人單薄的身體上發作。如果不是這段口述，他們只會被當成中國普通農村里最普通的孤寡老人，又有誰會注意到他們背負的不堪和無奈。

有一篇《二十二》的影評這樣說道“很多人被那些帶有色情意味所謂的慰安婦題材的影片和書籍誤導，下意識的忽略的殘酷的歷史真相，她們從來的不是什么妓女，只是戰爭的犧牲品，受傷害最深的一群人，希望以后能有更多懷著客觀悲憫的電影人關注這一題材，別讓她獨自一人在角落里哭泣。”

醫治老人們心理傷痛最好的辦法，可能就是忘卻。

可口述的過程卻是不斷的幫她們回憶，讓她們記起。

歷史好像一塊被打破的拼圖，而事件的每一個親歷者都是其中散落的一塊。隨著時間的流逝，生老病死，每個人都逃不過這道檻，這塊拼圖越發殘全不全，其真實性越發模糊而不為人知曉。直面苦難，以史為鑒，不是為了加深仇恨，而是為了更好地面對未來。這些口述檔案為她們正名，還她們清白，還歷史一個該有的樣子。1937到1945年間，有至少20萬的婦女被迫淪為慰安婦，筆者更傾向于稱呼這群苦難的同胞為“被迫充當慰安婦的受害者”。時過境遷，等到2014年電影《三十二》上映，這個數字下降到了觸目驚心的32，又過了三年，變成了2017年的《二十二》。過不了多久，這個數字會安靜的歸零。

趁時間還來得及，趁一切還來得及，一邊忘記，一邊想起，這就是口述檔案，這就是為了忘卻的紀念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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