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速遞

David Vivian

時間：悶熱的星期四下午；地點：南法，蛇形盤繞著上山的路上的某處；主題：牙痛 VS Aventador S。

我希望剛吞下的400mg布洛芬止痛藥能趕快見效——與此同時，我正在Col de Vence山路上懷揣著537kW的動力在馬不停蹄地奔向漸漸淹沒于山谷的殘陽——這多少緩解了一些牙痛。而且，如果不是Aventador一刻不停的緊張加這條上山路過于狹窄，我很確信我突然犯起來的智齒疼痛會更加明顯。

我不禁想專為這條山路總結一整個類似“王牌大冒險（Top Trumps）”桌游的超級駕趣車型清單。一臺選上全部輕量化選項的路特斯Elise Cup 250絕對榜上有名。MX-5也可以。寬到無法無天的Aventador絕對不是你想來這里小試牛刀的首選，更不適合在打滿-反打滿之間舞一段華爾茲。令人目瞪口呆的抓地和動力是它的法寶；那套四輪轉向系統不怎么進行細節溝通，但可以隨時展平前軸別扭問題，去建立和它之間的信任需要時間。

為何追趕夕陽？攝影師兼隨時就位的副駕駛Stephen Hall知道在山頂遠處的一個地方有個可以看到落日后，橘黃色暮光灑滿天空，在那一刻完成拍攝便可不耽誤之后我們的“速遞任務”。不過為什么我們的時間如此緊張呢？后面我會說到。

“速遞駕駛”聽上去有點無趣，但實際上……也和聽上去沒什么區別：一個滿滿的火車-飛機-汽車的日程表：清晨開始于惠斯特堡（Whitstable）火車站，在博洛尼亞（Bologna）的出租等候站上了出租車，到Via Modena， 12， 40019 SantAgata Bolognese BO赴個早約，然后便是一段長達1600km的駕駛，最終在亮著蘭博基尼字樣的大門前停下來，走四步，握個手，耳畔聽到四下鄰居的窗簾在夜色中神秘地拉開。

但故事并不一定要在那里停止。我又給自己編了一段劇本，并參與了演出。我將繼續駕著這臺1：1尺寸的風火輪車模界明星，竊竊地享受著路邊送來的關注并婉拒掉那些想要留宿我家并試乘該車的那些年輕人們。當然，最后我的任務是將這臺含選裝件共價值35萬英鎊的、最高車速可達350km/h的博洛尼亞速度明星完璧歸趙，讓它順利地登上一臺來接它的拖車后斗，最終歸隊到蘭博基尼英國的媒體車隊。這不是任何一款老車，而是一款Aventador S，一款在最狂暴的SV以下最快最優秀的Aventador。為了這段多出來的駕駛，我必須參考“前輩”Ferris Bueller（參考電影Ferris Buellers Day Off中主角偷他爸的那臺1961 法拉利250 GT California Spyder的劇情），做出最周全的計劃……

說回到南法，我下顎中的隱隱陣痛難以消退，但除了它引起的一些分心外，駕駛的刺激、漸漸昏暗的日光開始在我心中逐漸蓋過了幾里之外都能聽得到的自吸V12發動機美妙的、帶有回音的聲浪。早餐時在地圖上圈出拍攝地點的Stephen此刻可能在想為何我不開得再快一點，但我們已經從駛出SantAgata之后開了快400km了，而且沿路暗處隨時突然落下的碎石其實已經讓很多超跑跑山的計劃延后到了下周周中。此外，我們之后還會有兩個日落駕駛的機會。這段拿破侖舊路經常得到我們EVO年度車評選的光顧，很熟悉。我更想在迷人的卡斯特拉納街邊一個灑遍街燈的戶外酒吧里喝一杯，并就此在周圍留宿一晚。

但現實的殘酷讓這些幻想不得不低頭，我因此放緩腳步，并把動力和底盤模式從火力全開的Corsa調至稍柔一點的Sport。尋找著能再捏幾張靜態的機會，我們很快就找到了一處經典的Col de Vence背景。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之后，飄來了一陣綿綿細雨。在打濕我們的臉的同時，讓晃在路中央凹著令人費解的造型取景的Stephen收獲到了一拱完美的彩虹，陪伴在我們和Aventador旁邊長達十分鐘之久。沒看到晚霞，但照樣色彩斑斕。

本來，如果我們早點趕路，太陽落山前我們是可以跑完這段山路的，但我們還是沒有忘記多年來一代又一代的汽車雜志的光輝傳統——任何意大利中置V12超級跑車的出廠試駕從沒準點過。從來都要在最后一分鐘出點新劇情。這次，試駕前的交車時竄出了汽油的味道。查驗時，令人慶幸地發現車底有一洼液體。我們早上9點準時報到，這臺美艷無雙的珍珠白Aventador S被拖出去在太陽下檢查漏油處并修補，而我們則得到了一個在大得出奇的蘭博基尼員工食堂里喝咖啡、吃點心的機會。之后，我們又被安排到接待處喝更多的咖啡（但沒點心了），并得到了常規的安撫，以及一些關于我們的車何時可以出發的通知，等待是漫長而無趣的，讓人想起老式黑白電影里，表示時間流逝的方式就是在固定場景中飛速旋轉鐘表。

本來，能靜靜地在這座內部人士才能光顧的汽車圣殿中多待一些時間，看著他們把發動機拆出來（完全在意料之中），應該是種難能可貴的體驗。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個品牌的精髓就在其發動機上，它可以一直追溯到上世紀六十年代初的那臺驚世駭俗的四凸輪軸3.5L準賽車發動機，設計者是前法拉利工程奇才Giotto Bizzarrini。那款機器如同一個握緊的拳頭，強力而隨時準備爆發，為其后繼產品設定了重要的標桿。當它出現在1966年Miura時，這款優雅到窒息的跑車的發動機擴容至4L，最高功率261kW。12缸、四凸輪軸、六個雙腔式化油器，以及似乎有幾里長的排氣管。這款發動機的聲浪出眾。情感上，這一切都未改變。客觀上，已經過去了52年。

說具體些，來自6.5L發動機的544kW/8400rpm的最大功率和0-100km/h僅耗時2.9s的加速成績意味著Aventador S相比它的精神前輩動力翻了倍，加速耗時減了半，幾乎可稱當今自吸超跑中的頭名； 349km/h的最高車速也確保了其能在任何混動頂級跑車的后視鏡中做到足夠黏人，露出那兩顆吸血鬼一樣的虎牙。我相信Ferruccio Lamborghini會認可這款車的。

在前臺等待，讀到第三遍的車型參數介紹居然和第一遍一樣令人浮想聯翩，甚至開始有點生氣。正如其提到的，這個S款和普通款的差別在于：全新的電子四輪轉向系統搭配偏后驅的四驅系統、重新調校的電子避震、定制的倍耐力輪胎、先進的空氣動力套件包括一個能帶來130%下壓力的主動尾翼、新增的一個稱為Ego的動態駕駛程序模式允許你隨時隨性搭配轉向、動力、底盤設定。所以說，有很多新亮點，而為了保證所有系統能有機地整合在一起，一個中央控制的ECU將所有輸入連同駕駛者的輸入一起進行調和。據技術總監Maurizio Reggiani介紹，這是蘭博基尼的首次嘗試。在目前，數杯咖啡下肚的情況下，我們能做的只有洗耳恭聽。

在我們抵達蘭博基尼總部將近三個小時后，一臺無瑕的Aventador S呈現在我們的面前，沒有了汽油味，珍珠般閃光的漆色在正午的熱氣中顯得格外性感。盡管這遲來的啟程不得不讓我們重新安排一天的行程，我們仍然保持了“再拖20分鐘”的光榮傳統，為之后的旅程增添了更多的緊張。

勉強把我們自己和那一整套拍攝設備連折帶塞擩進了車里——這剪刀門實在只是在拍壯志凌云和極品飛車有點用。可開關的液晶屏堪稱極品，而那扣在啟動鍵上像戰斗機中發射導彈按鈕的保護蓋多少有點裝。整車除了車座后方那一點點皮墊的小窄道以外毫無儲物空間也著實讓我們捉襟見肘，很輕易就讓幾個大三腳架填滿了。

在經過一點點肢體上的彎折和行李亂塞后，我們終于啟程了。（啟動電機的尖叫和之后發動機瞬間轟響總讓我們亢奮），慢慢前進并出了廠門右拐。隨后發現我們其實該左拐。

Aventador的寬度在開起來時的感覺和它實際差不多，并不是那種開起來會小很多的車，也不夠輕松自如。車的前擋風玻璃夸張的前傾角讓駕駛員的視野和從一個信筒子里往外看差不多，后方視野極其狹窄甚至無法塞進一本EVO雜志。再加上那正在暖機的6.5L V12發動機的輕微頓挫和慵懶而沖動的自動撥片換擋單離合七擋變速器，駕駛它的感受可一點也不干脆。或可能由于它的一切都像是邁凱倫720S的反面，而且是有意為之的。沒有魔毯懸架、沒有瞬間換擋、不簡潔不輕快不開心不瀟灑。那種只能用管好自己來抹平駕駛上棱角的老式思維充斥著這臺大牛的動態性格，無論在你怠速轟鳴中招搖過市時，還是地板油轟紅線Corsa模式中二擋升三擋地奮勇前進時。

但當機器熱起來、一切穩定下來，韁繩松脫時，車開始變成一團攥緊的風暴，在autostrada（意大利高速路）上一路狂奔至熱那亞和法國邊界，我想不到任何一款超越這臺車的選項。不僅為了這蜿蜒曲折的、停不下來的山間隧道，而且還有在那些高速路段中，我竟輕而易舉地在這場由德國人贊助的速度決斗上滅掉了一票又一票的奔馳Sprinter廂式車、大眾帕薩特，以及最讓我心悸的奧迪A6們，他們應該都全程把油門踏板踩到了底。

Aventador S飛馳而過的姿態就像傳說中摩西穿越紅海，但并沒經歷任何的掙扎。兩邊的那些業余狗仔們緩緩舉起手機時，車用一聲洪亮的吼叫表達了不屑，之后便一騎絕塵，消失在前方。面對一系列連續高速彎，它強大的抓地讓它以最輕松的方式掃過，那速度遠超奧迪車主們最狂野的想象。通過隧道，那高轉自吸V12專屬的聲音炸彈把一切跟車的困意徹底擊碎。

美妙的旅程一里一里的經過，直到行至了一處法意邊境上的收費站，一個警察指指Aventador，示意我們靠右停下接受他同事的檢查，有幾位握著機關槍。等著我們的有一些紙、一些問題，和時不時摳下巴的好奇。好，就這樣，來，跟車合個影。

那晚，我們在Castellane喝啤酒。對當前的進程還是很滿意的，算是在經歷了在Sant Agata的三小時耽擱之后扳回了一城。但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很多照片要拍，以及一段尤為重要的路D996，特別是在Saussy和Sait-Broing-lesMoines之間的那段，那將是本次試駕中對這臺蘭博最全面的考察。我們把這段標出來，作為周五需要完成的關鍵目標，而在Grenoble和Lyon那段則可以為可能遇到的擁堵留出一些余量。

清晨的Castellane是個愜意的地方，山霧籠罩在街角，一切都遠離塵世的喧囂。值得欣慰的是，Aventador還停在那個昨晚我們停它的城鎮廣場中，沒劃痕，也沒像昨晚來時吸引那么多人的注意。

把D996排在行程中，我們今天就必須開更長，超過500公里，在一處名為英國奶酪房（Maison Crème Anglaise）的位于蒙特利爾鎮的酒店留宿，這名字好美。

下面是給Stephen的時間，沒有比他這個地板油愛好者和自首的漂移晚期癮君子更適合這臺最張揚的車了。不過這次不讓漂。隨著我們沿N85北上的行程繼續，行至Sisteron，他對車的第一印象和我不謀而合，特別是在轉向上，從屁股和車座的接觸上很難得到任何真實的體驗，需要完全盲目相信抓地力。不過他也承認，抓地力儲備總是充沛的，也就是說這其實只是個體驗上的問題，任何不適都會隨著時間逐漸消失。

沒人能對美艷免疫。哪怕從蘭博的標準評價，它都太酷了。車的寬、棱角、豐富的線條，和一氣呵成的美。而如果說那些還過于虛無縹緲，那這臺恐怕是歷史上最后的偉大自吸V12則是一個活生生的傳奇。那純粹線性的激情，史上任何一臺渦輪增壓發動機，無論動力如何強勁，都無法復制。行至A51，Grenoble方向，我接過了方向盤，我們開始聊到如今的加速感已經和曾經的感覺相左，更高效的發動機和更平順的雙離合變速器將那種激昂抹平為沒有靈魂的勻加速運動，如同一架空客A320的起飛：它確實做到了提速，但那就是垃圾。

來吧？此刻頭頂的蒼穹如此廣袤無邊，遠方的天地淹沒在一小片閃動的光霧之中。周圍沒有任何車輛。我切入Corsa擋，聲浪加強、液晶儀表板浸染血紅色，動力、懸架也都切入最戰斗的狀態。左手輕撥一下降入三擋（語調此時應該回到十七世紀英國的大法官語調）錘子落下。十足的精彩終于到來：一股原始的兇猛傾瀉而出，那種強勁和暴力深入到我們的身體內，將空氣從我們的肺中擠壓出來，轉速表猛升，四擋，五擋，液壓機構的工作精準明確，眼球中的水分好像也要被這股強大的推力推出來。幾秒種后，Aventador S就在我們的記憶中深深刻入了其瞠目結舌的直線性能表現。我們的峰值車速被計入了行車電腦中，上帝保佑不要讓任何人看到它。其實它仍比之前取得的最高速度慢319km/ h（198mph），毫無疑問這是蘭博基尼的某個無畏的試車員做出的。我倒是很好奇他是如何抵御那最后2mph的誘惑的。

路上的行車（很多都很惱人甚至危險地來自Aventador的存在）、咖啡、中途休息、法棍沙拉、帶鹽的焦糖冰激凌依次占據了之后幾百公里的去往D996的路程。此外，公平地說，這段行駛基本屬于類GT風格，駕駛員和乘客都并沒有感受特別的疲憊，盡管想睡好（不是我，是Stephen）也并不容易。

時而平穩高速，時而顛簸蜿蜒，D996幾乎囊括了一臺超級跑車所需的一切驗證路況。我之前從未來過這里，如果能讓我選擇一款蘭博基尼在這種路上開，我會首選Huracán Performante，主要是出于它合理的尺寸、良好的機動性和十足的韌性。當然說回尺寸，這條山路最精彩的部分的寬度并不是很窄，Aventador的尺寸在這些地方不是問題。它的動力、抓地和制動儲備都無比雄厚，底盤更是無懈可擊、駕輕就熟，這就為充分發揮其美妙而殘暴的發動機的動力提供了近乎永不失控的完美平臺。這就是超級跑車的拿手好戲，它遠遠超越了我欲望的想象力，并能讓一切低級別運動車自愧不如。誠然，轉向的回饋不真實的毛病依舊在那里，但每個彎心車頭的指向都堅決而正確。你只需要信任它。

在D996中顛簸區段的表現尤為出彩，但Aventador S在極限上較為保守，不會縱容駕駛者繼續突破極限，而且缺少反饋。這不是臺用油門漂移的車。你會感到車隨時找回抓地飛馳而去，而你需要做的就是配合演好這場戲。

在這高級的“英國奶酪房”酒店度過開心的夜晚后，我們決定不帶有任何熱情地演好自己的戲，踏上A6高速駛向巴黎和Calais。Stephen在蒙特利爾的一群中世紀古堡建筑周圍拍過一組夕陽照之后松了口氣，我也為之開心。我的智齒也再次進入休眠期。一切都很好，只是看到我的速遞行將結束，有些不舍涌上心頭。

停在Essex一處孤單的路旁，讓Stephen在回家前完成最后一組細節的拍攝，一臺初代福特福克斯停到我們旁邊，匆忙中從后座出來個人，真有年輕人想要留宿我家并試乘該車啊！接近午夜，我木然地行駛在Whitstable市的High Street，以最低調的方式開著，一個剛參加完派對的女人醉醺醺地喊，用她最大的聲音：“這XX是個蘭博基尼！”

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