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澤賢治的農業協同組合構想

方天宇

一、前言

宮澤賢治，作為日本的知名作家，憑借《銀河鐵道之夜》、《波拉農廣場》、《春與修羅》等一系列文學作品，受到日本以及國內文學愛好者的喜愛。但是，關于宮澤賢治的研究，無論在國內還是日本方面都主要圍繞他在文學、宗教等方面的造詣和成果，對其出身——農學方面的研究相對較為稀缺。筆者有幸在賢治先生畢業的巖手大學（前盛岡高等農業學校）有過一年的交換留學經歷，這一年期間，在巖手大學圖書館的宮澤賢治相關研究書庫和巖手縣立圖書館查閱過相關資料，對他的農業協同組合構想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本論將從賢治先生農業協同組合構想的形成開始，分析他這一構想最終無法順利實現的原因。

二、賢治的農業協同組合

1.提出協同組合構想的起因

巖手縣在宮澤賢治生活的時代，就是農業縣，因為處于日本東北，氣候寒冷，加之種植技術的落后，農民基本都過著饑寒交迫的生活。賢治先生雖出生于地主之家，沒有生活上的憂患，但是對農民們的生活充滿同情，想幫助農民們過上幸福的生活。正是因為這一份慈悲，才有他的農業協同組合構想在物質和精神兩個方面對農民的救助。

2.醞釀

1924年，賢治在《波拉農廣場》最終話描繪了農民在自己的工場一同生產咸肉、皮革制品等，再向城市出售的場景，可以說他的作品中已經有了購買組合和販賣組合的雛形。同年賢治所寫的詩《產業組合青年會》，很有可能描繪了日本最早的產業組合青年會，也體現了賢治對自己建設協同組合的一份愿望。

3.契機：放棄農學老師的工作，歸田務農

賢治先生在1926年3月之前，一直以農學教師的身份，在巖手縣立花卷農學校（前巖手縣花卷農業高等學校）任職。他放棄安穩的農學教師的身份，主要有兩個原因。

第一是“道義”。大正15年4月，花卷町進行議員選舉，校長曾表露過會支持賢治父親的言論，但是最終支持了賢治母親娘家那一方的宮澤善治，從而引發了暴力沖突。于是校長引咎辭職。賢治認為，因為自己父親的原因導致校長辭職，自己在道義上也沒有呆在學校安心任教的理由。

第二是賢治作為實踐家的那份誠實。在任教期間，賢治曾教育自己的學生要回到農村，成為一個優秀的農民，而反觀自己，卻過著靠工資生活的閑適的日子。他期望真正和農民們一起挖土種地，通過實際，而不是動動嘴皮子教育自己的學生做一個好農民。

因上述原因，賢治于1926年4月，在下根櫻（位于現日本花卷市櫻町）的自家住處，開墾了自己的田地，開始真正融入農民。

4.萌芽與形成：羅須地人協會與副業構想

賢治的協同組合構想的實踐之中，花費了最多的時間和精力的，可以認為是羅須地人協會。這么說是因為在賢治之前，巖手縣已經存在了協同組合的組織，但是賢治無法直接從對方手中獲得領導的權利，自身又渴望建設自己所希望的協同組合，作為“理想村”一般存在的組織。因此，充分發揮自己的構想，創立了羅須地人協會。

歸田同年夏天，賢治和農民們一起，設立了羅須地人協會。雖說叫做“協會”實際上是賢治一個人的私塾。設立的具體日期是舊歷盂蘭盆節，即1926年的8月16日。

既然是私塾，必然有相應的課程。羅須地人協會的課程主要有農民藝術、肥料講習、土壤學、植物生理等。從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希望協同組合構想，通過教育的實踐，在物質和精神兩個方面對農民給予救助。

物質方面，賢治希望教授農民農業技術和知識，從而開設了肥料，土壤，作物等的課程。課程的教材，主要是他作為農學教師時自己繪制的植物、土壤圖解和肥料的化學方程式。也許因為專業性比較強，參加課程的，主要還是他作為農學老師時曾經教授過的學生。所以，在普及程度上，大打折扣，很多真正希望學到農業技術的農民因為這一屏障無法真正參與課程的學習中來。從這一角度，可以說賢治的協同已經打了不小的折扣。

精神方面，賢治熱衷于農民藝術，在羅須地人協會成立之前，就曾經和周圍的農民舉辦過錄像鑒賞會，面向兒童的童話朗誦會。之后，更是希望組成屬于農民自己的樂團，而花錢購置大提琴等樂器。理想非常美好，但賢治自身對于樂器不是十分精通，要教文化程度相對較低的農民學習樂器非常困難。為了克服這一困難，也許其中也帶著賢治自己的一份私心，這一期間他曾經到東京學習過大提琴的演奏。

在物質方面不能從廣大農民的實際出發，精神方面更多是滿足自己的追求，這很大程度引發了農民的誤解，認為這只是賢治作為有錢人心血來潮的大發慈悲。

除了羅須地人協會，賢治的副業構想也是他協同組合構想實踐中的組成部分。但是他的副業構想具有局限性，主張農民自主生產生活用品和農業用品，比如衣服、工藝品、農具等，但并不用來銷售，局限于自產自銷。雖然對農民的生活一定程度上有所改善，但不進行交易，生產的數量也有限，很難通過這一方式使得農民擺脫貧困。

5.最終的失敗

除了上述已經提及的幾個問題，賢治的協同組合無法得以實現的原因還有很多。

宏觀上日本當時的經濟和政治背景下，協同組合的實施就存在很大的阻力，這不光只針對賢治的協同組合。經濟上，日益全球化的資本主義經濟意識到自由放任已經不是經濟危機的解決方案，但是作為備選方案的協同組合有著與大資本相對抗的性質，雖然同是商品經濟的產物，但在完全了解他的本質之前，日本當局并不打算病急亂投醫。此外，自民黨的稻米改革政策，在追求利潤的方針的指引下，進行組合改造，受到了守舊的農民的抵抗，他們希望生產高質量的稻米而不是過于商品化，追求利潤，從而引發了農民對賢治的協同組合誤殺式的排斥。政治上，正處于日本當局打擊社會主義活動的時期，賢治的羅須地人協會也受到了懷疑，也因為賢治自身比較軟弱的性格，解散了自己的樂團，教授農學的課程集會也變成了不定期舉行。

微觀上，即是賢治自身的原因。賢治自身為農民奔波勞累，體弱多病，自昭和3年8月就臥病在床，后來未能等到政治風波的平息。除此之外，賢治對農民的理解也不夠深入，缺乏領導力，從他比起物質方面更加重視精神上的救助，說的重一些，有點本末倒置。

同時，也有不可抗力的影響。1927-1928年，氣候的問題，連續低溫多雨的夏季，引發了水稻的歉收。無論在經濟還是精神上甚至是肉體上，都打擊了剛剛起步的協同組合。雖然賢治也不是束手旁觀這一災害的發生，但他在肥料、種植指導上的幫助只是杯水車薪。

三、后記

最終，賢治的協同組合隨著他的離世不得而終。不得不說是時運不齊，命途多舛。但其中所存在的問題，或許對日本當今遍地開花，在全球化進一步加深，出現不適應，亟待改革的協同組合有所啟示。亦或是對我們中國農業經營的發展有所啟發和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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