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半落梅花

上師范時,我是一個安靜得讓人遺忘的女孩,也沒有朋友,很多時候,只是一個人在學校的操場上坐著發呆。
后來,學校來了幾位實習老師,他們輪流給我們上語文課。其中一位老師姓孫,看起來眉間總有淡淡的憂郁,平時也總是獨來獨往。當他給我們上史鐵生先生的《我與地壇》時,我深深地被里面的故事和故事里的文字感動了,也被老師的語言感動了。人生從來不會一帆風順,只是,當你遭受不幸,感覺痛苦和難過時,這種對不幸和難過的感知,在最親的人(比如父母)身上,是要加倍的。
我想到了自己的父親。長年多病的他雖然嘴上不說,可是我明顯能感受到他心里對家人的愧疚。父親得的是一種不能根治的病,除非骨髓移植,可是對于一個農村家庭而言,這近乎天方夜譚。因此,我常常害怕,害怕聽到不幸的消息。晚上,也常被噩夢驚醒。
我把自己的內心世界寫在了孫老師布置的作文里。作文本發下來時,發現孫老師用紅筆批注了好長一段文字,他說我的文字像史鐵生,字字句句讓人感動,幾乎令他落淚。看到評語的那一刻,我落淚了。世界上,最美的是懂得,當你的文字、你的內心世界被另一個人所傾聽和懂得時,你會是快樂的,內心也不再孤單。
不過,孫老師并不認識我,他給很多班上語文課,但每個班的課并不多。學生那么多,而我,只是最安靜的那一個。當然,他的課,我也是聽得最認真的那一個。同學們對他的每一句評論我都會很在意,我常常在他的課上發呆,不知他有沒有注意到我。不過,一直到他實習結束,我一句話也沒跟他說過。
開實習老師歡送會時,我伏在桌子上傷心地哭了。同學們安慰不了我,有的也跟著哭了。不記得那歡送會是怎么結束的,我只知道,第二天的校園里,再也看不到那個略顯憂郁的身影,我再也聽不到他上的課了。
后來的某一天,上完體育課,同學們都在自由活動時,有一個同學給我送來了一封信,說是傳達室送來的。會是誰呢?校園外面我幾乎沒有什么朋友。同學們都好奇地圍著我,等我拆開。我拆開一看,信上的字很潦草,但很干練漂亮。信不長,意思是讓我每天要開心,好好學習,不要放棄夢想,還說很抱歉,因為在高中做班主任,一直很忙,所以耽誤了這么久才給我寫信,落款是“孫碧泉”。當我看到這里時,又驚又喜,心怦怦直跳,眼圈早紅了。同學們都羨慕地說:“孫老師對你太好了!”是呀,不僅有信,信封里還夾了200元錢,那是他領的第一份工資。
一個學生,能得到老師如此的肯定和鼓勵,無論將來她經歷什么苦難,也一定會心懷美好,永不放棄的。
后來,孫老師調到另外的學校,我又提前畢業,陰差陽錯,我們失去了聯系。可是,我還是常常想起他。想起時,心里暖暖的,又酸酸的。這么多年,我一直心懷善念與美好,只因為你曾在我心中種下了一顆春天的種子。如今,我也一直在找你,只想對你說一聲“謝謝”。
孫老師,你在哪里,現在過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