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帶我去遠方

文|高東生

每次從野外拍照回來，鞋帶和襪子上常常粘著很多草籽，要費一會兒工夫才能清理干凈。但我并不討厭它們，我知道，這是某些野草傳播種子的方式。

植物為了生存，為了擴展地盤，可以說是絞盡腦汁。種子的進化，是它們最為用心的地方。種子是它們的子女，也是它們上千萬年來進化的成果，所有生命的信息都藏在這些貌不驚人的種子里面。最小的蘭花的種子，比灰塵都輕；而海椰子的種子，則重達20多公斤。輕的，借助風就可以飛到遠方；重的呢，它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一粒種子體現的植物的多樣性讓一般人難以想象，這是生存的艱辛，也是生活壓榨出來的智慧。蒲公英、蘿藦，它們給孩子一把降落傘，孩子就有了御風而行的本領；鳳仙花，也叫“暴脾氣”，種子成熟了，一碰就炸，據說德國還有這方面的比賽，冠軍彈出種子的距離超過10米；也有求助于鳥兒的，鳥兒吃了果實，卻消化不了種子，山崖上那株鮮艷卻不知名的花兒，很可能就是一只鳥在無意間帶上去的種子……

我襪子上的這些種子，就是某種植物請我幫它們傳播的種子。我清理了，若扔到路邊，第二年春天，一場小雨就可能讓它們生根發芽，繼續走完一輪生命的旅程；若扔到垃圾箱里，然后不知被環衛車拉到哪個處理廠 ，只要有一粒兩粒生根發芽，它們就成功了。

它們的種子為什么能跑到我的襪子上？有位生物學家沒有輕易放過這個問題，拿起放大鏡細細查看，原來它們的種子上有小鉤子，鉤住了衣物，當然也能鉤住牛、羊這些動物的毛發。后來有發明者受此啟發，研究出了尼龍粘扣，用途很廣泛。我沖鋒衣的袖口上就有這樣的粘扣，方便極了。

我在這個初夏，在一片綠草中，竟然發現了一棵干枯的植物，上面長滿了帶鉤的小種子。它預備好了鉤子，但有些失算，羊沒有經過這里，兔子也沒有來，狗也沒來，貓也沒來，從秋等到冬，從冬等到春，又從春等到初夏。我來了，但也沒有莽撞地從它旁邊走過，它沒有鉤到我。它一定有些絕望。我拍了幾張照片，順便摘下幾粒種子，扔到了空中，不知我算不算“助人為樂”。

小時候看故事書，記得有魯班發明鋸子的傳說：魯班的手指被野草劃傷，細看，發現草葉的邊緣有整齊而鋒利的小齒，魯班受到啟發，發明了木鋸，極大地提高了破木成板的效率。

植物也許是絕頂聰明的，但它們閉口不言。有人說，它們是上帝換了一副身形來啟發人類的心智，只是，我們常常是后知后覺，冥頑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