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楠
她的名字很土氣,叫吳敏枝,我剛上初一那年,在我們家里,她取代了我媽媽的位置。媽媽收拾好東西走的時候,爸爸對我說:“默默,你以后跟我們在一起好不好?”他說的我們,是指他和吳敏枝,但是我又別無選擇,因為媽媽表明了不會帶我走。
媽媽這次離開僅僅是因為她忍受不了爸爸身上抹之不去的“廚房味道”。這種“味道”染到了媽媽身上時,她就會變得暴跳如雷,變得抓狂。她讓爸爸改行,可爸爸除了做的一手拿手的川菜外,其余一無所長。就這樣,在一個周末,媽媽因為爸爸把襯衣搭到了她的衣服上而爆發了,進而提出了離婚,沒想到平時一向軟弱的爸爸竟然同意了。于是媽媽就走了,說三個月后回來辦理離婚。更沒想到的是,爸爸竟然在三個月內就找到了吳敏枝,他們飯店的服務員。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我和爸爸、吳敏枝三個人生活在了一起。
雖然她勤勞、能干,把我們照顧得很好,不嫌棄爸爸,可我還是不喜歡她。但這樣也一起過了兩年。
初三那年,早上起床看到床上的一攤血我嚇壞了,雖然聽同學說過,女生都會有這一天,可那一大攤血的突然出現還是讓我感覺自己是不是要死了。趁著他們還沒起床,我卷起床單悄悄走進衛生間,但小女生的這些動作被吳敏枝發現了。她說,我來洗,女孩子經期不能著涼,會落下毛病的。她還說,我早就給你準備了新的內褲和衛生巾,你快換上。
第一次月經把我折磨得死去活來,連續幾天,肚子疼得連課都上不了。吳敏枝專門請了假陪我,帶我看醫生、敷熱水袋、熬中藥、煮紅棗水,苦撐了11天,這一切才結束。后來我才知道這種痛苦還遠遠沒有結束,以后的“每一次”,肚子都是一樣的疼,只是后來我學會了忍受,幾年下來已經習以為常。
高三填志愿的時候,我選擇了北方的學校,不想離家太近,不想再麻煩他們。她邊幫我收拾行李邊念叨:一個人在外地不要合不得花錢,晚上不要學習太晚,女孩子不要那么好強,什么都爭第一,這個紅糖和姜片每次經期時喝一點……后來她說什么我沒聽見,我看見她的頭上有了幾根白發。“媽你有白頭發了!”對于第一次叫她媽,吳敏枝愣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發什么神經竟然脫口而出。吳敏枝說,女兒都上大學了,我能不老嗎。然后就是沉默,我們都不知道說什么,她趕忙退出房間做飯去了。
第一次在北方過冬,比想象中好很多。她給我打電話,我說這邊一切都好,吃得飽穿得暖,而且冬天手腳不會有凍瘡。過幾天她又打電話說,我和你爸爸打算把家也搬到北方去,去那邊開個川菜館。我說你們不要為了陪我才來這邊。但是他們主意已定,一周后爸爸和她來到哈爾濱,他們的川菜館也風風火火地開了起來。一到周末她就打電話叫我回家住、回家吃飯。寢室的姐妹都羨慕我,說我有個好媽媽。我心里也高興,招呼姐妹們都跟我回去,吳敏枝高興得親自下廚。
周末在床上躺了一上午,吳敏枝端了牛奶過來,問我是不是又痛經了,我點點頭。“聽朋友說這樣可能影響以后生孩子,這可怎么好,我得再給你找個好醫院看看。”
幾天后,她帶我來到黑龍江瑪麗亞婦產醫院,陪我一起走進了婦科主任劉泓彥的辦公室。劉主任說,一般未婚的女孩痛經大多數是原發性的,常常因為子宮頸管狹窄,子宮發育不良,或者內分泌失調導致;而已婚的女性多數為繼發性痛經,常常是子宮內膜異位癥、子宮肌瘤、盆腔炎導致的。百姓常說的“痛經”就容易導致不孕,其實不是說痛經會導致不孕,而是應該說引起痛經的婦科疾病會影響受孕。
很多家長都認為女孩子結了婚痛經就好了,這是非常不科學的,只有經過科學的診斷后,找到病因才能徹底治好痛經的癥狀。
吳敏枝在旁邊認真聽著,說:真應該早點帶你來,耽誤了這么長時間,早治療早就好了。接下來在瑪麗亞醫院經過一個療程的治療后,吳敏枝再陪我去醫院做了復查,一切趨于正常。幾天后,我又開始有些不安地等著每月那幾天的到來。
熟悉得讓我痛徹肺腑的“疼”再也沒來過,我開玩笑地和吳敏枝說,再也喝不到你煮的紅棗水了,她笑了。應當說,那份濃濃的紅棗水,在我媽媽離開的日子,是“它”溫暖了我的青春期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