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而危險的敵人

岳松堂

在戰場智能化帶動的裝備智能化發展浪潮中，美國的動向最值得注意。作為擁有最先進技術水平的國家，美國對裝備領域的智能化改革其實早已開始。本次專題，我們特別安排了本文向讀者介紹這支“滿世界打仗”的軍隊在智能化領域的最新動向。

美國陸軍智能化武器裝備主要包括遙控或半自主地面機器人和無人機系統以及有人/無人協同作戰能力和精確制導彈藥的開發，并正在向全自主無人化、能打擊機動目標的精確制導彈藥以及“蜂群”式作戰等高級智能化階段發展。據預測，到2020年前后，美軍戰斗力將有四分之一來自無人化平臺。當然，這一切都是以機動、可靠、強大、實用的通信網絡系統為基礎的。

大力發展無人化裝魯和有人/無人協同作戰能力

美國陸軍非常重視無人機系統的發展，已為旅戰斗隊和火力旅編配了“影子200”、“美洲獅”、“大鴉”無人機系統，為戰斗航空旅編配了“灰鷹”無人機系統，并經歷了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實戰檢驗。

例如，到2013年9月，駐阿美軍（第10山地師第3旅戰斗隊）裝備的“影子200”無人機排已完成5060個小時的作戰飛行，它為旅、營級單位共提供了1170架次的支援。該排能在空中觀察戰場總體態勢，在無需派人冒險滲透到敵后的情況下向友軍提供敵情，其情報覆蓋能力對戰地指揮官調兵遣將非常重要。該排還在當地建立了完整的戰斗保障體系，10名遙控操作員每天能夠維持4架“影子200”無人機交替飛行22小時，向部隊提供全動態視頻和圖像信息。

再如，美國陸軍第101空中突擊師在阿富汗作戰部署期間，其某師屬旅戰斗隊的第1營A連駐扎的諾蘭基地在2010年9月遭到塔利班武裝人員襲擊時，1個士兵拿著1只盒子和1臺筆記本電腦從連部作戰室飛奔出來，從盒子里取出1架小型無人機，裝好機翼、旋上微型相機，再用筆記本電腦調試一下，只用2分鐘，然后到屋頂一擲，無人機就悄無聲息地飛走了。這是美國陸軍連排作戰分隊標準配備的投擲式遙感偵察無人機RQ-11“大鴉”，裝備有彩色攝像機和紅外照相機，可對方圓10千米范圍內進行晝夜實時拍攝和傳遞圖像，手擲式起飛、全智能降落，操作非常簡單。

“影子200”無人機是AAI公司在RQ-2“先鋒”無人機基礎上推出的換代型號。圖為“影子200”正與AH-64E直升機進行聯演。

最新改進型AH-64E直升機具備網絡中心戰能力，具備了直升機和無人機之間的數據實時共享和有人/無人協同（MUM-T）作戰能力。隨著OH-58D“基奧瓦”武裝偵察直升機的逐步退役，美國陸軍已決定組建有人/無人混編陸航營，為現役師屬陸航旅的攻擊直升機營編配24架AH-64E和1個MQ-1C“灰鷹”遠程/多功能無人機系統連，為重型攻擊偵察營編配24架AH-64E和3個最新改進型RO-7B（V2）“影子200”無人機系統排。

首個重型攻擊偵察營已于2015年3月組建完畢，計劃到2019財年完成10個營的組建，并全面具備有人/無人協同作戰能力。

美國陸軍目前的有人/無人協同作戰能力僅是AH-64E直升機與“灰鷹”無人機和RQ-7B（V2）“影子200”無人機之間的協同。2016年6月，美國陸軍已經透露正研發新的有人/無人全面協同作戰能力，這種能力將使AH-64E機組人員能夠控制美軍個軍種所有使用C、L、S波段戰術數據鏈的無人機，并達到互操作4級協同水平。

美國陸軍計劃采購691架AH-64E，包括V1～V6六種型別。其中V1-V3型91架;V4-V5型109架，V6型491架，到2027年完成列裝。最先進的V6型升級組件計劃2019年完成研發，有人/無人全面協同作戰能力增強組件大約同時完成研發。能夠在直升機部隊駐地進行改裝的V6型升級組件包括新型海上目標探測裝置及目標探測/分類輔助組件、多模激光成像合成組件、雷達頻率干涉儀、無源測距/距離拓展組件、火控雷達增強組件、士兵無線電波形嵌入式診斷組件。

有人/無人協同作戰能力亦稱互操作等級（LOI），共分為5級：第1級（LOI 1）是指有人機能接收和傳輸無人機的輔助圖像或數據;第2級（LOI 2）是指有人機能直接從無人機接收圖像或數據;第3級（LOI 3）是指有人機能控制無人機的有效載荷;第4級（LOI 4）是指有人機能控制無人機的起降，從而減少無人機的起降次數;第5級（LOI 5）是指有人機能全面控制無人機包括起降在內的所有功能。

到2015年10月，美國陸軍有人/無人協同作戰能力達到的水平是：在實戰中達到了LOI 2級水平，即“阿帕奇”機組人員能通過非戰術通用數據鏈的一體化多頻帶數據鏈，接收無人機系統傳感器的視頻流，并能轉發給其他類似的“阿帕奇”直升機或裝備有單系統遙控視頻終端（OSRVT）的地面部隊;在試驗中則達到了LOI 3級和LOI 4級水平，所有安裝戰術通用數據鏈的無人機系統均可由AH-64E機組人員在50千米外進行控制，直升機可直接接收無人機傳感器數據并傳輸至100千米外的地面站，大大提高直升機機組人員和地面指揮官的態勢感知能力、目標探測能力，進而提高網絡中心戰能力。

正與AH-64D“長弓阿帕奇”武裝直升機展開協同訓練的MQ-1C“灰鷹”無人機。

另外，美國陸軍還正在研制無人機控制系統和陸基感知與規避系統來提高無人化作戰能力。美國陸軍網站2017年年中曾透露，陸軍航空與導彈研發與工程中心下屬的航空發展局已開發出一套名為“無人機控制最佳角色分配管理控制系統”（SCORCH）的無人機控制系統。該系統可使空中任務指揮官同時管理多架無人機，在不增加操作員工作負荷情況下提高任務效率。

從2013年8月開始研發的SCORCH系統由智能無人機自主行為軟件和高級用戶界面組成，使1名操作員能同時有效控制3架無人機，以支持美國陸軍的有人/無人協同作戰能力——SCORCH系統使AH-64E直升機乘員從控制單架無人機擴展到控制多架半自主無人機，可將控制任務委托給1架或多架無人機，從而將人機互動、自主性和認知科學領域的最新技術融合到陸軍作戰體系中，提高了陸軍的態勢感知能力和任務成效。SCORCH系統計劃于2018年5月完成研發。

陸基感知與規避（GBSAA）系統則是由陸軍無人機系統項目辦公室于2016年5月披露的。該系統用于支援在國家空域管理系統（NAS）內操作使用美軍無人機系統，并已在多個陸軍野外陣地或空軍陣地進行了操作使用。該系統將大大促進陸軍無人機系統（尤其是作戰空域更大的MQ-1C“灰鷹”無人機系統）的訓練和演習。已接近完成研制的Block 0型GBSAA系統是一個由建制跟蹤雷達和非建制空中交通管制雷達組成的雷達網絡，能將雷達數據饋入到中間設備進行通信，然后數據饋入到合成跟蹤器進行綜合處理后再傳送到分類傳感器，分類傳感器濾除諸如地面車輛和空中飛鳥之類的雜波后，通過計算按優先順序列出侵入飛機，并將數據傳送到顯示系統，以便進行空中交通管制和預警。

美陸軍無人機系統操作員測試GBSAA系統在美國北卡羅來納州空域中的模擬使用。左邊是無人機操作員，右邊是GBSAA系統操作員。

Block 0型GBSAA系統能在既定空域同時支持6套無人機系統的操作使用。正在研制的升級型Block I型GBSAA系統能夠在E級空域生成機動作戰建議。GBSAA系統將與空軍的機載感知與規避系統協同工作，如在完成無人機系統起降階段的感知與規避工作后，將GBSAA系統的職能轉交給機載傳感器，以完成無人機系統在剩余飛行階段的感知與規避。由于需要盡力濾除地面雜波，所以機載傳感器并不是提供清晰低空空情圖的最佳選擇，最佳選擇是GBSAA系統和機載感知與規避系統的高效協同。

其實，SCORCH系統和GBSAA系統類似于美國空軍目前正在大力開發的“蜂群”式無人機系統。

在可見的未來，美國陸軍的無人機操作員將承擔更多跨平臺協同任務。

有人、無人裝備之間的協同

美國陸軍裝甲車輛研發與工程中心（TARDEC）地面戰斗系統項目執行主管巴塞特少將2017年5月透露：陸軍已正式啟動未來坦克研發項目。計劃研制機動性更好、火力更強、射程更遠、打擊目標種類更多的輕型地面裝甲平臺。目前正在對多個高技術裝甲平臺草案進行修改和完善。

他強調，裝備定型前的概念設計、模擬及原型評估等工作極為重要，特別是考慮到“未來坦克所應用的許多技術無法通過現有裝備進行驗證。”

美軍希望未來坦克樣車能在21世紀20年代問世，生產型坦克在30年代服役。巴塞特指出，未來坦克的核心是提高科技含量和地形通過能力，同時保證防護性能和火力。它將與現役M1A2 SEP V2坦克相比重量至少減輕20%。在努力實現傳感器融合能力的同時，未來坦克將通過加裝任務計算機并升級自主算法而具備無人機控制能力，并希望未來坦克的“無人僚機”能夠擔負對地攻擊、前沿偵察、補給運輸等多樣化任務。

無人化裝備除無人機系統外，還包括機器人/無人地面車。到2017年12月，美國陸軍已裝備了約1萬臺偵察、排爆、后勤和武裝機器人/無人地面車，如“派克波特”系列、“魔爪”系列（含2007年用于伊拉克實戰的“劍”武裝機器人）、“龍行者”系列等等，占全球機器人/無人地面車總量的80%，未來還將裝備更多的機器人/無人地面車代替士兵執行危險、骯臟或枯燥的作戰任務。

美陸軍和斯洛伐克陸軍排爆人員正在交流使用“派克波特”510排爆機器人的心得。

無人化裝備能夠完成的戰術任務包括戰場偵察、監視、目標捕獲與指示、通信中繼、掃雷、物資運輸、戰場救護、直接攻擊目標等，是未來信息化戰場的基本智能單元。隨著人工智能的應用和自主程度的提高，無人化裝備作為“武器”與“戰斗員”的界限越來越模糊，可自主選擇并打擊目標的能力已引起廣泛關注。現役無人化裝備大都具備一定的自主性，但完全自主的無人化裝備尚未出現。美軍下一個目標是研發擁有強人工智能的“自主機器人”，這種機器人將不再使用計算機編程控制，而是用微導線模仿人類大腦觸突，最終將擁有不亞于人類的獨立思考能力，并走向在戰場執行作戰任務，從而徹底改變作戰形態，當然也正在帶來倫理爭議。

智能化武器裝備將發揮重要作用

美國陸軍的“多域戰”概念旨在擴展陸軍在空中、海洋、太空和網絡空間的作戰能力及與其他軍種的聯合能力，以更好地應對“反介入/區域拒止”威脅，于2016年10月在陸軍協會年會上首次提出。陸軍希望通過“多域戰”概念從戰爭理論高度對未來戰爭進行剖析，明確其在未來戰爭中的地位和作用，以更有針對性地指導作戰體系構建和裝備體系發展。在2017年10月陸軍協會年會上，陸軍發布了納入“多域戰”概念的最新版野戰手冊《FM3-0：作戰綱要》，還于2017年12月發布了1.0版《“多域戰”：21世紀合成兵種演進（2025～2040）》，詳盡闡述了“多域戰”的目的、核心理念、作戰框架、具體行動等。

派克波特510徘爆機器人

陸軍正根據“多域戰”概念研發新裝備：在進攻武器方面正在研發射程接近500千米的LRPF導彈，用于打擊機動目標、時敏目標甚至艦船目標，還正在與戰略能力辦公室聯合發展使用陸軍155毫米榴彈炮發射“超高速炮彈”的能力，以使榴彈炮同時具備防空反導、反艦、火力壓制等多任務能力;在防御武器方面正在發展多種反無人機系統。海軍陸戰隊積極參與推動“多域戰”，在2017年10月的一次聯合演習中首次在兩棲艦直升機甲板上搭載“海瑪斯”火箭炮向70千米外的岸上目標發射多發整體戰斗部制導火箭彈，對“多域戰”概念成功進行了一次實彈發射驗證。

加強一體化網絡與任務指揮能力建設

為了與快速發展的通信技術保持同步以具備一體化網絡與任務指揮能力，美國陸軍從2011年6月到2016年5月已進行11次一年兩度的網絡集成鑒定（NIE）。陸軍通過NIE將士兵反饋意見及時應用到旅戰斗隊即將列裝的遠征任務指揮網絡裝備的系統設計、性能提高、功能拓展和訓練使用中，持續提高陸軍遂行遠征作戰任務的網絡指揮能力。美國陸軍于2016年繼續進行NIE的同時還創新性地開展了首次陸軍作戰評估（AWA），使二者相互補充，共同致力于提高未來部隊的創新能力和戰備水平，進而實現基于一體化網絡系統的更加機動且可靈活編組的遠征作戰能力。2017年7月進行的第十二次NIE，主要是對具備列裝潛力的新型任務指揮與電子戰系統進行鑒定。不過，作為陸軍的骨干網絡裝備項目和歷次NIE的主角，戰術級作戰人員信息網（WIN T）卻由于對手干擾與網絡攻擊能力的增強及其自身存在的作戰條件下可靠性低難以發揮作用、網絡安全存在大量漏洞、不便運輸等問題，陸軍首席信息官克勞福德在2017年10月9～11日舉辦的陸軍協會年會上決定暫停采購WIN-T，并將尋求更可靠的通信能力，以更好地應對衛星信號受到干擾的作戰環境。

美陸軍在網絡集成評估中試用蜘蛛彈藥系統，該系統由人員通過網絡實時控制，沒有采用觸發引信。

美陸軍根據“多域戰”概念研發的LRPF導彈射程接近500千米

由于現役網絡還沒實現標準化，導致互操作性、安全性差及維護低效，美國陸軍計劃2018～2019年升級全陸軍約400支部隊的任務指揮網絡的所有軟硬件，以精簡網絡設置、改善網絡維護、減少培訓內容、簡化后勤保障、降低士兵負擔。具體策略是將十幾個任務指揮網絡的軟硬件版本合并為單一標準，使所有部隊均使用軟件程序版本相同、外觀與感覺亦相同的通用軟硬件集合，實現基層部隊網絡軟硬件的標準化。這意味著士兵在內部不同部隊調動或轉移至新工作地點時，都無需再接受培訓就能自如應用網絡。

2016年，美國陸軍第82空降師進行網絡集成鑒定（NIE）演習。

諾一格公司為OFFSET計劃提供的第階段群體系統使用設想圖

美國陸軍參謀長米勒則于2018年1月的陸軍協會早餐會上表示，機動通信指揮網絡是直接決定陸軍未來戰備能力強弱的兩大關鍵因素之一（另一個是單兵殺傷力）：陸軍現階段的當務之急是構建能影響到作戰行動各層級指揮控制能力的機動、可靠、強大、實用的通信網絡系統。他還表示，就像20世紀70年代投資研發的“五大件”在90年代及以后爆發的歷次戰爭中立下汗馬功勞一樣，陸軍需要著眼未來戰備能力，為下一個20年進行重點投資，抓緊進行結構轉型和能力升級，以應對未來可能發生的高端戰爭。

美軍研發無人機集群作戰

“蜂群”無人機集群作戰集數量多、靈活彈性、分布式打擊、抗毀傷和低成本等優勢于一體，是一種“改變游戲規則”的新型作戰方式。美軍尤其是美國空軍當前高度重視“蜂群”無人機項目發展，積極推動“小精靈”、“郊狼”、“灰山鶉”等一批新型“蜂群”式無人機項目發展，取得重大進展。

2016年5月，美國空軍正式發布《2016～2036年小型無人機系統飛行規劃》路線圖，希望構建橫跨航空、太空、網空三大作戰疆域的小型無人機系統，并在2036年實現無人機系統集群作戰。2017年1月，美國國防部稱，戰略能力辦公室（SC0）已于2016年10月在美國海軍航空系統司令部（NAVAIR）位于加利福尼亞州的中國湖試驗場，成功完成了一次大規模的微型無人機“蜂群”演示，創下了世界上已知最大規模的軍用無人機“蜂群”紀錄。2017年4月23日，美國國防高級研究計劃局（DARPA）組織美軍的陸、海、空學院進行了蜂群挑戰賽，為戰斗人員的未來進攻和防御性戰術鋪平道路。DARPA正在研制的“進攻性蜂群使能技術”（OFFSET）項目，計劃讓陸軍步兵部隊和海軍陸戰隊有能力控制250架或更多蜂群無人機在復雜城市中執行各種任務。

新國防戰略強調人工智能

美國國防部2018年1月19日發布新版《國家國防戰略》，把國防重點定位在印太、歐洲和中東，將中俄視為長期戰略對手的同時，繼續懾止所謂的“流氓國家”，還要挫敗恐怖主義威脅。

美軍所采取的戰略對策是：建設更具殺傷力的聯合部隊以重建軍隊戰備;加強聯盟并吸引合作伙伴;改革國防部以實現更佳效能和經濟可承受性。其中的8項具體措施是：加快三位一體的戰略核力量現代化;大量投資先進自主系統、人工智能和機器人學習;優先投資太空和網絡空間作戰，以確保防御、恢復能力，確保介入以實現“全譜作戰”，投資分層導彈防御和顛覆性能力以應對戰區導彈和朝鮮彈道導彈威脅;在戰略層面和戰術層面開發靈活性的分散聯合的網絡和信息生態系統。

2017年4月23日，美國國防高級研究計劃局（DARPA）組織美軍的陸，海空學院進行了蜂群挑戰賽，圖為參賽隊的無人機（紅圈處）正在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