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小雨散文兩篇

廚中滋味

錢鐘書心疼楊絳下廚辛勞，“憂卿煙火熏顏色，欲覓仙人辟谷方”，想用道家不食五谷吸風飲露的辟谷養生術來替代妻子的勞碌。這書呆子固然溫暖，但他哪知道下廚人的心情！他以為下廚就是辛勞，未免太天真了！

如果能弄墨，想在廚房門口書三個字——滋味軒：因著家人的口味偏好烹調出來的佳肴，滋味久遠的家常味道，冒熱氣兒的羹湯，各式各樣可心的圍裙……無不點綴著有滋有味的世俗生活——廚房煙火熏染出的溫暖氣息有獨特的芬芳。

便是炒青菜呢——青菜的類別取決于時令與家人口味的交集。水汪汪的青菜洗凈，油已熱，該下鍋了，“哧”的一聲，宛如激昂歡樂的交響樂，仿佛日子都是沸騰的。

西紅柿蛋湯時常上餐桌。打蛋花動作可細膩可狂野，酣暢淋漓。絕不能落下小蔥，剛切好的蔥花，嫩生生水靈靈，細細碎碎，待到起鍋時隨意地撒上——紅的紅，綠的綠，金黃的金黃，點綴出生活的美麗色彩，點綴出生活的香。

五味調和百味香。烹制是需要醞釀的，是麻辣還是醬燒，是粉蒸還是清燉，這取決于家人的喜好。她是帶著承歡的心情認真確認每一個細節的，認真向學的孩子忍不住歡呼，風塵勞碌的愛人嘴角會有淡淡笑影。這時，她的嘴角泛起淺淺笑意……

這歡呼和笑影，連同錢鐘書的憐惜，難道不是深沉和熱情的愛的回饋嗎？下廚終是女性多。那些下廚的女子，無論什么身份，是母親，是妻子，是外婆，是女兒，是女朋友，一定是體會到了愛的回饋所帶來的狂喜的。

書生氣如錢鐘書，也終究看到了為他精心烹調的楊絳并未因煙火而成黃臉婆，清秀溫潤，滿身書香，在漫長的人生里始終如一地美麗著……

日月長，廚中滋味長。

男朋友的襯衣

好吧，你贏了，插上你勝利的旌旗，清點你所有的戰利品，還有——把我的小軒窗也拿去，我還梳什么妝呢？——題記

據說，女孩子的中長款白襯衣有一個浪漫的專屬名詞：男朋友的襯衣。簡言之，是男式白襯衣的加長版本，直筒，硬朗中有慵懶，隨性里有干練，干凈里有性感的風格，令人一見傾心難改初心，你們是否喜歡呢？有一天，某校園寢室的四個女孩子各自買了一件，清瘦而青春迫人的女孩子們穿起來真漂亮，又帥氣又嫵媚！她們互相調侃“男朋友都木有，還穿男朋友的襯衣”，然后嘻嘻哈哈地在武大的九一二操場合影，配文曰“歲月不饒人，我們又何曾輕饒它！”饒是少年人的輕狂，年少輕狂原本底氣十足！

喜歡的一位老師，在微信簽名中說：與歲月化干戈為玉帛，把滄桑和蒼老做成一朵花別在衣襟上。初看蠻喜歡的，細思不平，心潮起伏：化干戈為玉帛，憑什么呢？若是和解，彼此總有一些體諒對方立場的誠意吧，可歲月一定要用風霜刻畫人們的模樣，嚴重違背人們的意愿，無情無義，人們為什么要和解呢？這分明是徹頭徹尾的不平等條約……

我倒是極其贊同李宗盛的態度——不自量力地還手，直至死方休。多情人生，我們焉能束手就擒？當然，面對強大得無形的時光，終有一天，我們會敗的。英雄謝幕，美人遲暮——好吧，你贏了，插上你勝利的旌旗，清點你所有的戰利品，還有——把我的小軒窗也拿去，我還梳什么妝呢？

“春天是一則謊言，飾以軟風，飾以杜鵑；那女孩斬釘截鐵地說，春天，是一則謊言。可是，年復一年，我仍不可救藥地甘于被騙。”張曉風如此眷愛短暫的春天，可是我人生的春天呢？青春真的必然短暫嗎？雖然奇跡并未眷顧我絕世容顏與天縱之才的祈望，可平凡的我，熱愛青春的深情不凡。

春風桃李，“陰陰夏木囀黃鸝”，秋霜玉露，雪如梨花，看不盡大自然的驚艷銷魂，一季又一季、一年又一年是驚鴻一瞥的輪回；美景美食美文美人，是品不足、賞不盡的紅塵風情。在這些美好面前，我能不同樣生機勃勃嗎？能不同樣明麗皎潔嗎？

所以，我不會束手就擒的。我要拖、拉、拽，縱然企圖與時光作戰的小兵不會迎來勝利，我還是要不自量力地還手……

作者簡介：靳小雨，武大附中教師。

（本欄責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