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

李瑩玉

盛世丹青比不上你眼中的一抹細草。

絕代詩詞比不上偶然回眸的彎眉淺笑。

流光溢彩的繁華都比不上記憶里青苔暗生的古瓦。

記憶里有一處地方，你覺得它吵鬧，擁擠臟亂，甚至灰暗。也許你在別人的生活中看到了璀璨的城市，玲瓏的精致，也許你看見了遠方與詩，你想，你不喜歡這個地方。

但如果有一天，你無所事事地在街上閑逛，把自己裹在厚實的外套下。這是個寒冷的初春，春天已經來臨，大地卻沒有蘇醒。你把手插在口袋，不過無所謂，不管來與不來都沒有多大區別。你低下了頭，看到了草——隨處可見的淺淺嫩嫩的草。你記得上次見到草是在去年的秋天，它們枯黃且蜷縮著身子，在風里瑟瑟發抖，迎著寒冷的天氣和凌冽的風，現在卻是一抹那樣歡快的明綠。它們仿佛很高興一般，風輕輕一吹，像個搖頭晃腦的小孩子一樣微微搖晃。你無端想起崔護的一首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你是桃花的天使嗎？你曾見過無數的水墨風景，可在那一刻，都沒有這株細草讓你感到震撼，于是你也跟它一起高興起來了。

茫茫人海里，你在尋找屬于自己的記憶。街上是鬧市，耳邊總是充斥著行人的喧囂和不知哪里飄來的莫名音樂。你不經意地回頭，眼神漫不經心，然后對上了另一束目光。一個年輕的女孩，帶著幾許愁怨，穿著干凈的白裙。她看著你，微微一愣，露出靦腆的淡淡一笑。你不由自主地回以淺淺的微笑，目光交匯只有短短一瞬，就移開了視線。可你分明嗅到了丁香般的芬芳，只不過是短短的一瞬，這么簡簡單單。于是你停下來，把下一個笑容給予了這個小鎮。

你記憶里有許多紅磚青瓦，即使這個小鎮漸漸鋪上高樓大廈，可不經意間總會在街的盡頭，看見幾乎模糊在記憶里的景象。還是紅磚青瓦，還有搖搖欲墜的木房子，已經很老很老了。可不知為什么，有些東西突然就在你心里鮮活起來——眼前的還有心里的。你的身后有夕陽，照到木房子頂上的時候，又射下來，落到地上，映出斑駁的光影，和你面前的木房子一樣厚重安詳。你眨眨眼，抬起頭去看屋頂上的青瓦，夕陽柔和，并不刺眼，照映在老街上，卻熠熠生輝。

很多個傍晚，小鎮的夕陽帶動大片的云朵——是很好看的晚霞，層層疊疊在天邊鋪開，像是被煙霧籠罩住了的風景畫。

夜晚的時候，你踩著街道，搖搖晃晃的哼了一支婉轉的歌，伴著微微清風。

時光深淺穿插，晨有青青草，路有南國女，古道有老朽，晚有落殘霞，夜有月明風清。小鎮還是那個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