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人
虎行渡
午時的太陽,在塘里游來游去
一群鴨子,羞于波光粼粼的照耀
扭動著冬天的尾巴,趕忙上岸
幾尾魚,冒出不曾冬眠的氣泡
風(fēng)無法穿透陽光的溫暖,只搖動
一些卑微的草絮和行走的褲腳
枯水的季節(jié),水渠見底有些口渴
虎形山的小路,正凝望過境高速
那連接天地的橋,訴說著往事
一只虎,曾幾時在渠上逃脫
天藍(lán)得碧透,猶如田里青綠的草
虎行渡,早已不見虎跡
只有衡山米酒在白果的屋檐下釀出
一縷悠長的嘯聲
露從今夜白
今夜無露,午夜的路燈昏暗
似夢中的日落,又似另一世界的
寒光,仿佛晨曦到來前的無奈
眼睜睜看見自己的白骨破土而出
仲秋刮起蕭條的風(fēng),卷起草
枯萎而折腰,如兒時的鄉(xiāng)村凋零
又如城市爛尾樓的腐爛,白骨
訴說著命運(yùn)多舛,滴滴白露飄散
水蒸發(fā)得太快,以為能飛得高
跌落在所難免,逃脫不了土地
雨,或露,或霜,都被季節(jié)號令
奔波的人,是一顆隨風(fēng)的雪珠
亦是一個皮影,在劇場的哨聲中
無知無畏地演出,有趣,或無形
一畝白云
少時蒔田,居然忘記秋天
刈禾的季節(jié),一晃多年
那一畝地,已長滿稻谷記憶
田埂上,回家的路磨得更光滑
牛在水塘,漫無目的地游
雞咯咯地叫,蛋就落地了
藍(lán)莓枝頭,還掛著秋天的紅
與陽光輝映,溫暖周身和笑語
醉酒的風(fēng)正酣眠,白云朵朵
似當(dāng)年的一畝棉花,飄蕩多年
布滿天空,從此肆意流浪
走出城的人,在云中翱翔
夢中的翅,飛越童年的山頭
在村口的土地上,開成一抹云
秋,正經(jīng)過一座山
風(fēng),從祝融峰滾落下來
砸出一綹不易察覺的清涼
只有在午夜的街頭才能看見
分明是早春封存在冰雪下的種子
躲過了一夏的暴曬煎熬結(jié)出的果實(shí)
石頭,從湘江河中站立起來
風(fēng)雨無阻地趕著上山奔赴南岳衡山
上行的風(fēng)景開始安放匆匆的腳步
那些虔誠的禱告只向著最高峰行進(jìn)
再美的季節(jié)也無法左右內(nèi)心的信仰
秋后,一些樹葉便俯身大地
靜靜地聆聽,細(xì)細(xì)地回味前世今生
佛不語,僧不見,禪未醒
風(fēng)已隨江水流逝,而石卻屹立山頭
秋分夜,觀星象
從山的北邊一座城市往南趕路
夜跟著趕,風(fēng)也跟著腳步不停歇
唯恐星城的燈光太烈,驚了星空
讓雁城的侯鳥找不到棲息之地
晚上十點(diǎn)后,夜就更長了
這一年的白天和太陽得謙虛起來
無論如何趕路,也跑不過星辰
滿天繁星可能早就考慮了布局
抬頭一望,下弦月也被帶走了
是靜謐的中秋月,是飛馳的高鐵
還是天馬行空,一團(tuán)迷云高懸
拔開眼前的枝條和誘惑,又是誰
在天干地支里推開靈魂那扇門
明天或未來,哪一方天穹被打開
坐在鐵軌上的人
對峙一段鐵軌,需要比鐵軌更長的耐心
年輕的幻想,雨打風(fēng)吹后可能銹跡斑斑
坐在鐵軌某處,期待一列火車穿過身體
載滿行李與夢的車廂,是難消化的盲腸
這段鐵軌,正值青春或曾經(jīng)閱人無數(shù)
那些男女老少,行色匆匆的各種表情
都通向遠(yuǎn)方,無論是第一次經(jīng)過
還是來來往往,在人生旅途中各奔東西
坐在鐵軌上的人,有時虛無縹緲
只是某個時期的臆想,少年美女或老人
真實(shí)地來過,或從未成為鏡頭中的風(fēng)景
當(dāng)火車的呼嘯不再,誰還在此守望
哪里是小站,哪里又是要抵達(dá)的終點(diǎn)
沒有人關(guān)心兩條平行線,如果無法交集
一滴櫻桃的血
滴在手上,似皮膚里溢出來
沒有裂痕與疼痛,也沒有
血腥的氣味,更沒有雄性的
荷爾蒙,有的只是植物的紅
涼涼的,帶著冰箱的溫度
有著美的名字,堪比櫻花
有著美的味,勝過豬血桃子
融入人體時,并不容易察覺
當(dāng)一株植物想四處奔跑時
可能面臨死亡,但在詩人
腦海里,可以自在地像孩子
而一個生命想靜如菩提樹時
圓寂之外,不乏更多意外
如一滴櫻桃的血,正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