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重慶·李曉

我有好久沒見到老宋了,我很想他。我在朋友圈里給他發微信,宋哥,見見面,吃個飯吧,而今這樣的年紀,見一面,就少一面。老宋來了一個神回復:到那邊去,還早著吶。
老宋沒有見面的意思,我又給他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宋哥,見一見面。”老宋從手機發來視頻的請求,我掛掉,倆大男人,在視頻上相見,總覺得還是有點別扭。
我和老宋這樣的朋友,建立了一個微信圈,朝朝暮暮,天涯海角,整天微信往來頻繁。有時打了一個噴嚏,也要在微信里唧咕幾句。彼此之間,仿佛肚子里的蛔蟲蠕動也知道了,但我有天突然發現,我們之間的距離,隨著這看不見的“蛔蟲”蠕動,卻有些隔膜疏離了。
一個人,一旦把自己生命里微弱的信號也發射給對方,看起來沒距離,實際卻寡淡了。因為這樣的信號,貌似你把對方給予了覆蓋,其實連一層月光也不是。人與人之間生活的世界,是一個汪洋,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島嶼。我從來不相信兩個人的完全親密無間,如果真是這樣,必定有一顆靈魂,因為成全與妥協帶來的委屈。
這樣的一個微信圈子,把彼此的二十四小時串聯起來,就讓見面的機會與沖動愈發少了,還不如在微信圈里卿卿我我,嘀嘀咕咕。如果遇到了艱難坎坷的生活,微信里那些勵志的心靈雞湯,也是批發兼零售此起彼伏而來。
不過,我還是輕微地失落,這樣手機上的微信往來,讓我們之間的交情出現了問題。通過我聯系,我們幾個老朋友,聚了一次。在手機、網絡、微信出現以前,見面的問候語一般就是,哪天聚聚,吃頓飯吧。
那天來了七八個人,一見面,彼此之間沒一點親熱的感覺,有兩三個人還打著哈欠翻著白眼,感覺很不耐煩的神情。我打開菜譜點菜,錢不是問題,一定要吃好。趁菜還沒有來的間隙,我想同大伙敘敘舊,可說些什么好呢?要說的,感覺平時都在微信里說了。就在見面的前幾天,老趙家發生了一個特大新聞,他家空調機上,從窗外爬進來一條菜花蛇,老趙通過手機把照片發到微信里,眾人在微信里嘩啦跟上,對蛇的來影去蹤進行了一番探討。后來,這個事情還上了本地報紙新聞,那個記者采訪了老趙家的精彩故事后,臨走前還再三囑咐,下次家里如來了其它怪物,一定告訴他新聞線索。
等菜上來的時間里,大家都埋頭刷屏,玩著各自的手機。菜上來了,都是周二毛菜館里新開發的菜肴,幾個人起身,拿起款式各樣的手機,從各個方位一陣猛拍。人人都是攝影記者,再把圖片迅速發出去,并獲得點贊。周二毛的菜館,就這樣被免費廣告了一次。
平時我已經很少喝酒了,但那天我還是舉杯,想把久別重逢后的氣氛推向一個高潮。以前喝酒時,常有這樣的效果,有一次喝得高潮迭起,一個朋友還抱住我,把他家銀行存折的密碼都告訴我了,有托付的意思。還有一個靠擺水果攤求生活的人,說要買一架直升飛機送我。這次,酒沒人喝了,有幾個人說,可以喝點飲料。保重身體,紛紛戒了酒,這個可以理解,可一群拿著飲料罐的男人,再也回不到那些在酒桌上赤膊上陣的日子了。
一頓飯,就這樣吃得冷冷清清,吃飯時,依然有人在手機上不停地刷屏,看八卦新聞。那天正有某某男女明星感情死灰復燃舊夢重溫的新聞,幾個人立即在微信里發表意見。不過我對這個不感興趣,不就是一次兩人疲憊歸來后打發寂寞的普通串門么。
見眾人就這樣邊吃邊玩手機,我也想把這頓飯盡快結束算了。四十分鐘后,潦草地吃完,幾個人還在玩手機,老趙搖搖頸項去上廁所,我去把賬結了。
打著招呼,匆匆散去。下次再聚啊!下次,大家再一起玩手機,順便吃頓飯,當快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