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外一首）

老四

直到你向我要孫子

設計自己祖母的角色

抱孩子的姿勢，嬰兒車

要紅色的；他該以怎樣的姿勢跟在你身后

喂兔子，像當年的我一樣

我才發現，年輪早已在你身上

刻下一道道皺紋，溝是你沉思的表情

壑是你變老的速度

你的衰老緩慢，不著痕跡

五十歲和三十歲的你是一樣的

我從未感知，即使白發也是

從遙遠的過去冒出新芽

你依然不接受我現在的樣子

比你丈夫當年更加決絕、無趣

當我逃離你的子宮

你唯一的條件是要我

還你一個童年

于是，你向我討要孫子

要把我的童年復制給另一個陌生人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

二十年前的少婦

陽光下你在洗衣服，我在喊餓

你只是想要一個向你喊餓的孩子

你燒火做飯的身影，火苗在生長

飯還沒有熟，我已離家出走

乘涼

父親傷心的時候

就會去墓地找他的媽媽

繞過西溝水庫，跨過小石橋

穿過一片新栽的桃林

奶奶不再做飯，必須由父親帶去

不會燒香，必須由父親點燃

不會壘墻，必須由父親筑起墳塋

不會打掃庭院，必須由父親鏟除墳上的雜草

小腳奶奶就像一個孩子

在父親的呵護下逐漸長大

柏樹也長大了，在山坡上建立一片森林

像許多年前奶奶家門前的棗樹

高舉著額頭，召喚她的孩子

以及孩子的孩子

到樹下乘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