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迎親路

劉自忠

方大偉和許安安的戀愛，她家是一直反對的。據(jù)說她父母不知從誰嘴里打聽到方大偉為人冷酷，做起事來常常是六親不認的。許安安跟父母解釋，那是他工作性質(zhì)所決定的。方大偉在法院工作，遇到案子他總是按章辦事，拒絕了所有來求情的，所以平時也得罪了不少的人，說他壞話的人不少。其實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他是一個不錯的男人。她父母總覺得方大偉是一個不近人情的人，一直不支持他們戀愛，但許安安卻是鐵了心的，何況他們都在城里上班，與她的家相距數(shù)十公里，想管也管不了。父母最后也拿她沒辦法，只得任由她。但每次去許安安家，她家人對方大偉都是愛理不理的樣子。

這天是兩人新婚的日子，按習俗許安安回到了自己的家，等待迎親車來接。方大偉和親戚朋友們也早早做了準備，天剛亮車隊就出了城。由于昨夜下了一場大雨，天地被刷得煥然一新，走了一會兒，就發(fā)現(xiàn)前面的車子早就排成了長龍，一打聽才知道前方出了點事，將路給堵住了。但至于什么事，誰也說不清楚。

要等到路通，還不知要多久呢，方大偉雖然心急，卻也無可奈何。眼見等了好久，路上的車越來越多，他在車上也坐得煩了，只得下車到處走走。

這時，就看到前面走過一個老太太，還拄著拐杖。她看到方大偉胸前掛著的胸花，就笑道：“小伙子，是不是去接新娘啊？”方大偉點了點頭，老太太又說：“你現(xiàn)在一定是空車去的，能不能讓我順路搭一段，我家就在前面不遠。”

方大偉看著老太太走路艱難的樣子，又回頭看了自己貼滿花的車子。老太太見他似乎在猶豫，就說：“反正你也是順路的，何況新車上坐一個老太太也算不上犯忌。”他這才點點頭說：“行啊！”扶著老太太上了車。

這時，前方的長龍已經(jīng)動了，方大偉重新上了車，駛到出事的地方一看，原來是一塊大石頭滾到了路中央，敢情是這場大雨將石頭旁的泥土淋松了，讓大石頭滾了下來，不過現(xiàn)在人們已經(jīng)清理好了。

車子繼續(xù)前行，濃霧漸漸散了。走了約二十多公里，就看到路中央站著一個男子，雙手不斷地搖著。車子停了下來，方大偉伸頭出去問：“出了什么事？”那男子喊道：“我這里有一個急病人，現(xiàn)在得趕緊送醫(yī)院，能不能幫我送一下？”

方大偉這才注意到路邊坐著一個女孩子，只見女孩子頭上全是汗，手捂著肚子，緊皺著眉頭，顯得很痛苦的樣子。那男子又說：“大哥請幫幫忙吧！我妹妹的急病發(fā)作了，不及時送到醫(yī)院恐怕有生命危險。”

方大偉也覺得事情危急，但又怕去迎親慢了對方責怪，就想讓跟著來迎親的車子幫送一趟。但一望身后，迎親的車隊并沒有跟過來。那老太太也說：“年輕人，干脆再做一次好事吧！從這里回去用不了多久，也耽誤不了你迎親。”

看著女孩子痛苦的樣子，方大偉一咬牙說：“好吧！你們上車吧！”男子將女孩子放到車上，人也跟著上車。

沒有多久，車子就進了城，來到一家醫(yī)院，男子連聲道謝，背著女孩子進了醫(yī)院，方大偉這才繼續(xù)往回趕。

車子開到一處山坡上，前方有幾戶人家，老太太這才說：“我到了！”方大偉讓她下了車，那老太太笑道：“年輕人，你真是個好人，不過這一段路比較險，車子路過要小心 。”他覺得老太太的眼中帶著一種奇怪的神色，但至于是什么，他也說不清楚。

來到許安安家，本以為來晚了會讓她的家人不高興，沒想到她父母熱情地將他迎進了屋，臉上堆著笑，完全沒有從前對他那冷漠的樣子。方大偉松了一口氣，估計對方是給他家人面子，這才顯得熱情。

接了新娘，車隊這才往回走，坐在車里，許安安問：“知道我爸媽為什么對你這么熱情嗎？”方大偉說：“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他們總不該對女婿一臉冰霜吧，何況在那么多人面前，就算不喜歡我也不會表現(xiàn)出來。”

許安安笑道：“才不是呢，我說過的，你其實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但他們就是不信，今天早上派幾個親戚在路上裝病人，還叫人攔住跟著你來的車子，想試試你這種情況是不是去救人，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現(xiàn)在他們相信我的話了。”

方大偉這才醒悟過來，難怪事情竟然這么巧。他想起了那個老太太，就問：“那老太太也是你的親戚？”許安安奇怪地問：“什么老太太？沒有啊！”他說了早上讓一個老太太搭車的事，許安安笑道：“那并不是計劃里的，她只是一個想搭你車的人罷了。”

方大偉又想起了老太太的眼神，總覺得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車子上了一座山，這里是一段較險的路，路的一面是山坡，另一面是很深的山谷。就在這時，聽到前方“嘩啦”一陣響，方大偉一看，就看到山坡上幾塊石頭正往下滾，他暗道一聲不好，大叫道：“快停車！”但還沒等停下來，那些石塊已經(jīng)砸到了路中央。

那些石頭跌到路中央，一陣撞擊后，一塊大石頭忽地一下對著他們的車子飛了過來。要是給砸上，非把車子砸個粉碎不可，司機只得一轉方向盤，但車子還是讓大石頭給擦了一下，一股大力將小車一掀，一下子沖出路邊，往山谷滾去。那塊石頭又是一彈，飛出路外，往山谷中墜落。

隨著車子這一滾，感覺有一股大力將車內(nèi)的人往外一甩，兩人和司機一下子從車內(nèi)甩了出來，那車子也“轟隆”一聲落了下去。

方大偉只覺得身子一震，然后就沿著山坡滑了下去，眼見滾到一株小樹旁，他急忙用力抓住，這才止住了身子。卻見面前紅光一閃，他感覺那正是許安安，急忙伸手去抓，正抓著她的手，但沖力卻讓他也跟著往下滑落。

兩人滑了一段，前面卻是一處懸崖，許安安的身子卻沒停住，直往崖外飛了出去，方大偉大驚，眼見自己的身子也跟著出了崖邊，他急忙抓住崖邊的小樹，但兩人實在太重了，小樹“啪”地一下斷了，兩人的身子頓時飛出崖外，往下墜落。

卻在這時，墜在空中的兩個人都感覺眼前一黑，身子被什么東西擋了一下，兩人下落的速度被阻了一下。就這么一緩，方大偉的左手一抓崖邊，正抓著一塊突起的巖石，身子頓時吊在了半空中，他的右手卻仍緊緊地抓著許安安。

許安安驚恐地尖聲叫著，方大偉叫道：“你別亂動，抓穩(wěn)我的手。”她這才不敢再動彈，只是緊緊地抓著他的手。

后面跟著的車隊也都停了下來，那司機仍趴在斜坡上，緊緊地抓著一株小樹，大家將他拉到了路中間，就下來救方大偉兩人。到了崖邊，但誰也無法下去救他們。

方大偉只覺得身子越來越沉，感覺抓著巖石的左手越來越?jīng)]有力。就在這時，卻看到一個老太太匆匆跑到崖邊，拿起繩子打了一個活結，往崖下一拋，正套在許安安的身上，接著繩子一緊，已經(jīng)緊緊捆在她的腰上。

老太太將繩子的另一頭交給眾人說：“你們把她拉上來吧！”眾人一拉，許安安的身子就慢慢往上移，方大偉眼看已經(jīng)支持不住，就覺得手中一輕，老太太又對著下面喊道：“你們快抓穩(wěn)繩子！”兩人抓穩(wěn)繩子，被眾人拉上了崖頂。

眾人扶著兩人沿斜坡爬上去，來到了路上，這才松了一口氣。那老太太也跟著上來了，眾人見她在這樣的斜坡上行走竟然如此輕松，比年輕人還自如，不禁嘆服。老太太只是笑著說：“我從小就在這一帶，這些山坡都走習慣了。”

方大偉一看這老太太竟然是早上搭車的人，連連感激她的救命之恩。老太太說：“你是個好人，不該這么快就死的。不過一定傷得不輕，還是快些去醫(yī)院看看吧！”

雖然婚禮沒能繼續(xù)下去，但所幸兩人生命無憂。躺在病床上，方大偉總覺得有些奇怪，想起他們飛出車外的情形，以及摔到崖下的時候，似乎被一個黑影在空中一阻，這才讓他沒有再掉下去而及時抓住崖邊的石頭，因此救了兩條命，這些都有些不合常理，但卻實實在在發(fā)生了。

出院后，方大偉和許安安來到那老太太所在村里向她道謝，人們聽他們描述她的模樣時，都吃驚地瞪大了雙眼，說：“你們找那個老太太？她早在幾年前就去世了。不過她的確是一個好人，一輩子都喜歡幫助別人，是我們這里唯一一個活到百歲的人。”

選自《三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