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洪
周南平崇尚“心象”,曾以《心與象隨》為名舉辦多次展覽,對于心象,他提出“在眼為形,存心為象;情為象牽,于是有畫”的觀點,即眼到方可心到,心到方可手到,手到方可心象合一,所謂“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是也。心象合一首要目的就是注重視覺的重要性,因為視覺、感覺、覺悟是人性的本能,是認知“提純”的自我修行,一種以道修身,以身養德,以德入畫,以畫論道的藝術修行,這樣才會達到他所說的“自我完善的因視而覺、因感而覺、因覺而悟”。他對“覺”的認識很特別,分為自覺、他覺、覺他,如“覺者之覺,意在覺他,而不在故事;視覺之覺,貴在因視而覺,歸于本真,而不拘于表象,這是畫之因果,也是他覺、自覺、覺他的完美過程。”他的每一幅畫作背后都是以道畫心,以心寫照,讓觀者在畫中由“覺他”回到“自覺”,以此體會藝術家的知覺感悟,以覺達藝。從他大量的描繪夜間作品可以看出,如《月色》里夜幕降臨時,寂靜的月光在云層中彌散縹緲;《睡蓮》中塘里剛露出頭的蓮花綻放幽幽清香;《夜幕降臨的時候中》露出長長的脖子的蓮蒂彎著腰,在黑夜中孤芳自賞。夜深人靜,整個夜晚才屬于自己,此時的月色或者蓮花如同藝術家自己在靜夜中安心定神,才會由白天的“視覺”內化為夜間的“心象”,隨心所欲,物我兩忘,靈光一現,這種執迷的妙境才會達到“畫到生時是熟時”。他在文中對此也提到“夜幕降臨以后白天的支離破碎的形象就慢慢變得模糊,心也會因看不見眼花繚亂的東西而漸漸安靜下來,天剛亮的時候神清氣爽,眼前的世界也因越來越清晰而生機勃勃。所以,夜靜形遁,象生于心,宜思;晝動形顯,易觀察,利行。”這也許就是周南平先生喜歡夜間創作以及喜好畫傍晚或者晨起的藝術作品的原因所在。換句話說,這正是他“以畫入靜、以畫養靜、以畫體靜”的藝術供養,這種供養不僅供養藝術家自己,也供養觀者,讓我們在他的畫作中體悟“靜能生慧,慧能生智”,一起共同獲得畫中帶來的靜謐、平和、溫潤如玉的精神洗禮。
觀他的畫作,最大的特點就是在光、色、墨的三者融合下,畫面的體量感和厚重感把畫中氤氳之氣、旖旎之態映襯得淋漓盡致,給人有一種“靜處一室,屏去左右,澄靜靜慮,無私無營”的靜謐之感。這種體量感和厚重感,從他的《樛木》《夏末的早晨》《野草》《古榕之蔭》等可以看出,主要有功于周南平在創作中花大量的時間反復涂抹,試圖去營造一種不經意間的、渾然天成的光色空間,呈現出撲朔迷離、靜謐幽暗、斑駁錯雜的物象,似一團“糊涂的樣子”。需要提及的是,周南平的山水與黃賓虹的“渾厚華滋、黑密厚重”有所不同,他不是為了通過多遍的、反復的筆墨皴擦和色彩渲染,來追求“色不礙墨,墨不礙色;色中有墨,墨中有色”。而是通過創造一種與真實物象“似曾相識”和“似與不似”,但又并非真實世界的物象,而是他心靈世界的再造和體現。他是學水墨畫出身,同時又在四川美術學院工藝系任教多年,對工藝裝飾性的使用莫過于色域繪畫,色域繪畫的背后跟中國畫層層渲染是有密切關聯的,他大膽地把丙烯和油畫顏料摻和在水墨中,在亞麻布上創作中國畫。作品《蓮塘》《暖風》《疏影》可以看出,他通過紅、黃、藍、綠等幾種顏色,把中國畫和油畫有機的集合起來,借助于油畫布的材質機理和繪畫的厚積涂法,把二維平面推向三維空間,營造出強烈的體量感和厚重感,使畫面上具有多重性、多變性和循環往復的圖式空間。
對于周南平的繪畫藝術,不管是山水、蓮荷、梅石、草木等,還是畫中的星星點點的苔點或者霧氣繚繞,都給人有一種霧里來霧里去、若即若離的記憶,一種朦朧氤氳之美溢于畫面,深深地體現了中國式審美和文人藝術的思維。這不僅僅因為他長期品讀詩詞,參禪論佛,談史論今,還源于他對中國傳統的重視。他作為川美有名的才子藝術家,廖磊老師常開玩笑說:“他是修道之人,以道論畫”。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功夫不是為了打人,畫畫不是為了藝術,做任何事情都不是為了事情本身,而是一種人生的修行,最終是為了自我的完善。”